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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无双-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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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我的上半身,正跌落在大堆救援物资间。
  急救包、氧气帮浦、绳索……
  全数是二十世纪末,二十一世纪才能看见的东西。
  这是不是一场错乱无比的梦?
  被钉在锡杖上,生命渐渐随血液流失,似一个精致的死亡玩偶;繁忙混乱的事故现场,来来往往,对我视而不见的救援人员。
  这一切,只是一场缭乱诡异的梦罢?
  我仰起头,夜空中,仍是一轮赤月,一线月光笼罩着舍利塔,塔尖折射出一缕神秘的淡淡白光。
  我的上半身,沐在其中。
  “王爷!”鬼一巨大的呼喊声,打碎我的迷思。
  “阿弥陀佛。”洪亮庄严的佛号,同时宣响。
  我将视线落回渊见身上。
  掌下是急救包尼龙质料的真实手感。
  面前,是渊见苍白的容颜;身后,是我应归去的时空,只需要一个后滚翻,就可以全身都沐浴在白色光芒中,回到属于我的世界里去。
  周围的一切声音,在我意识到过去与未来,在我身上交叠时,仿佛都消失了。
  静寂的,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和血液被心脏挤压运送到血管的声响。
  “……傩……”渊见轻轻呼唤我的名字,似是人世间惟一亦是最后的呢喃,带着血液冲涌上喉头的汩汩声。
  “……傩……”红色妖异的血液,自他唇边,缓缓地流淌下来。即使如此,他仍勾着一抹释然的徐淡微笑。
  他向我伸出手,只差一点,就可以触碰到沐在白光中的我。
  却,就这样悬在白光边缘。
  他幽魅冷肆的眼神退去,染上淡而又淡的感伤。薄唇已血色全无,轻轻抿着,一语不发。
  他就这样静静凝视着我。
  傩,莫负我。傩,莫负我……
  他向我微笑。
  我多么想带你走呵,傩……
  他眼中温柔的光亮,渐渐涣散,终至黯淡消失。
  他的手,蓦地垂了下去,人往前栽倒。
  我看着锡杖的尖柄,一点一点,由他的胸口脱出。
  而他,就,倒在我的脚边。
  “阿弥陀佛。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回头才是岸,去去莫迟疑。”一管润雅如玉,温朗儒淡的男声,吟诵佛偈,悠悠响起。将我堕落在异度空间里的心神,拉回到现实中来。
  “师傅!”我几乎想扑过去抱住他的大腿,放声大哭一通。
  可惜腿软不已,一时竟动弹不得。
  “阿弥陀佛。一世三十载,再世不知年。生灭存一线,惟观汝去留。”感业寺的老方丈也出现在塔林中央,脚边瘫软着两个黑衣人。而执杖行凶的黑衣人,不知何时也被制伏,倒在一旁。
  “王爷!”鬼一冲到渊见身边跪下,捧起他的头。“王爷!”
  “傩,此去乃汝唯一机会。之后,终汝余生,亦不可逢也。”优罗难白衣胜雪,负手而立,黑发随风,深邃幽广如宇宙的眼,静静注视我。清朗澄澈,无波无澜,慈悲无情。
  “夫人,求你救王爷!”鬼一放平渊见,向我叩首。
  归去,还是胡不归?
  救,还是见死不救?
  独活,还是同生死?
  为什么如此简单的二选一题目,我却无法轻易取舍?
  我的脑海里快速闪过无数纷乱影象,母亲继父,继兄姐,学校同学朋友;优罗难,渊见……
  记忆里的影象交织成难以抉择的眷恋,两端的人与事,拔河,不相上下。
  渊见胸口的血,仍不停地向外涌,仿佛永无止尽,在我脚边形成鲜红色湖泊。
  他的胸膛,已停止起伏。
  时间似永恒静止在他苍白却安详的脸上,凝固停留,不忍前行。
  “傩,去留随心,切莫迟疑。”
  优罗难的话,有如纶音,冲破我脑海里纠缠不休的僵持。
  在这一刹那,仿佛被施了定身咒的我,终于有了动作。
  也就在这一刹那,舍利塔顶折射下来,笼罩在我身上的白色光芒,瞬间崩析飞散,幻化成点点晶莹星辉,向四周辐射散逸,转眼已消失在黯沉夜色里,不复可寻。
  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
  我知道,归去之门,已经关闭。
  连,曾经触手可及的,我的世界,似乎亦不过是我的幻觉。
  不!不是幻觉!我低头去看自己的手。手心里,死死抓着一只橘红色尼龙质料的急救包,证明我曾经,只需要向后一翻,就可以彻底回到属于自己的时空里去的事实。
  可是,已想不了那许多了。
  我的双腿似有自主意识般挪动,奔到渊见身边,跪了下来。撕下腰间的汗巾,堵住他胸口的血洞,一边以手搭他的颈动脉。
  他的脉搏,已然停止。
  不!我知道失去我,母亲固然伤心,可是有继父陪伴她,她会度过。可是,我不能再让一个我在乎的人自生命里就这样消失成一缕青烟,一如父亲。
  我才开始了解他啊!开始愿意同他一起去看风景,开始尝试爱自己以外的人,他怎么可以抛下我,独赴黄泉?!
  他说过的,即使死,他也要把我一起带走。
  他怎么可以食言?怎可以?!
  我解下外袍,卷成枕头,垫在他颈下,保持气管通畅姿势,深吸一口气,捏住他的鼻尖,以唇对唇,吹气。
  一次,二次,三次……
  然后我左右手交叠,按压渊见的胸膛。
  一分钟二十次胸外按压,我做了足足五分钟之久。可是,他始终只是闭着眼,静静躺在地上,象是坠入梦乡的王子。表情那么安详释然,仿佛,很高兴死亡终于征服了他,可以摆脱这喧嚣浮华充满倾轧的尘世。
  “我放弃回家的机会,选择留下来和你同生共死。可是,我还不想死!你怎么可以死?”我咬牙切齿,太狡猾了!他太狡猾了!“如果你就这样死了,我何苦留下来?别让你成为我人生中唯一的后悔!”
  五分钟,心脏停止跳动五分钟,就已是大脑缺氧的临界点,若是西医,就会两手一摊,肩膀一耸,宣告脑死亡。
  可是,我不放弃。凤凰卫视的刘海若在英国,已经被宣布脑死。专机送回中国,全靠中医,把她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渊见的客观条件不比她逊色,传授我医术的优罗难,寿王府里有无数珍奇药材,还有希望他活下来的人。所以他可以,他一定可以!
  “除了你,别人休想取走我的性命,除非死亡自己来临。所以,我不会与你黄泉相随,你听到没有?活过来,你回来啊!亲自带我下地狱啊!”
  可是他,仍无声无息地,将所有人,都抛在人世。
  我一边敲击他的胸膛,一边低声咆哮。
  “你还没有看过天堂,我要带你去看的天堂,渊见,回来……”
  我想起春风缭乱花似雨的王府庭院里,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沐在金色光芒中,亦幻亦真,似要随风而去的情景;想起他幽冷缅邈的太息;想起,他只求莫负于他的低回祈求……
  “傻瓜!白痴!为什么不珍惜自己的身体?即使只余一日生命,你也要好好活下去,享受美女佳肴,歌舞笙箫,你救我做什么?我这么怕死的人,怎么会轻易死去?我可以躲开的!你救我做什么……”
  我眼泪鼻涕齐流。
  大傻瓜!十年前舍身救德妃,因为她是他敬爱的嫂母,无可厚非。即使落下终身顽疾,也是应该的。可是,刚才,他又冲出来救我。
  “……我不会感激你啊……渊见,为什么我一点也不感激你……”我一点也不感激你这个笨蛋男人,你听到了吗?你若死了,我必定做尽负你之事,你听到了吗?
  我拼命诅咒着,纵情哭着,也全力做着心肺复苏术。
  咳咳……呃……
  突然,我听见细微的喉音,然后,是液体涌入气管的汩汩声。
  那么细小,可是却有如天籁般在我耳中形成巨大轰鸣。
  我抬起头看渊见的脸,一丝血沫自他口中溢出,伴随着咳呛喘息。
  掌下,原本已经停止跳动的心脏,又恢复了微弱怦动。
  扑通、扑通、扑通……
  “渊见!”我已全然顾不得形象,嘶声呼唤,坚持住,求你坚持住!
  “难道……老夫来迟了不成?”一管困惑不已的声音,天外飞来一问。
  “不迟。来,便不迟。”优罗难润雅好听的声音里有淡淡笑意。“白先生,来得正好。”
  听到优罗难这样说,我知道,渊见,不会这样死去了。
  整整五个时辰,灰衣老者白先生、优罗难还有我,在感业寺中一间干净禅舍里,为渊见施行“开心”手术。
  白先生主刀,优罗难以金针为渊见止血度气,我做两人下手。
  我死死抓在手里的急救包,恰逢其会,派上大用场。手术刀、止血钳、酒精棉、抗生素、生理盐水包、葡萄糖包、肾上腺素针剂、杜冷酊和一次性针筒等一切必备物品一应俱全。简直是小型移动急救室。
  白先生没有对我手边这些现代医疗器械和药物有太大反应,只是“啧啧”称赞铸造工艺之精巧。然后,他毫无异议地听取我的建议,采用自体输血技术,抽取渊见的血液在适当时候回输给他,并在手术过程中为他输液,稀释血液浓度。以尽量减少手术过程中可能出现大出血时的危险。
  切除三分之一个曾前后两次遭受重创的左肺叶,修补他的心脏瓣膜,这是白先生和优罗难及我在有限医疗设施情况下,所能执行的最佳方案。也将缠绕他多年的痼疾中最可能致命的那部分给彻底根除。
  当我看见渊见的血液重新流回他体内,胸口上的血洞和刀口都被缝合,而他的心脏在这一过程中始终保持跳动时,竟两腿一软,委顿于地。
  “傩,你没事罢。”优罗难俯瞰我,唇边有笑,眼中有莫测而神秘光芒,似让人永远无法触及的神祗。
  “小女娃是弦紧则断,紧张过头了。”须发皆白,慈眉善目的白先生扶起我。“这后头的事,还全要有劳小女娃你呢。你可得坚持住啊。”
  我含泪而笑。“多谢前辈指教,晚辈知道。”
  术后四十八小时是危险期,最怕感染并发症,在如此落后简陋医疗环境下,渊见没有第二次机会。稍一疏忽,所有努力都会化为泡影,灰飞湮灭。
  后续的消毒消炎,护理照料,营养补纳才是关键。
  我知道。
  “师傅,徒儿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师傅应允。”我有许多问题想问,可是,不在现在,不是这个时候。
  优罗难深邃的眸中精光一闪,微微颌首。
  “今夜来袭三人,决不能放他们轻易归去。傩知道佛门清净地,不可造杀孽,傩亦无意违反。可是,弟子要他们生不如死,有口难言。请师傅莫阻止徒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三人身份本就大有问题,行为更是罪不可赦,死不足惜。
  “呵呵,女娃儿发脾气了。”白先生一捋长须,笑咪咪对优罗难眨眼,一副老顽童型格。“呵呵,多年不见,先生风神依旧似当年。让老夫很是欣喜啊。走走走,老夫既然被先生寻了回来,自然要同先生把酒言欢。来来来,你我饮茶下棋叙旧去。这儿就留给小儿女罢。”
  “阿弥陀佛,药王请。”优罗难双手合十,眼中笑意渐浓,那是故人重逢的喜悦。
  “先生请。”
  望着两人推开禅房的门,并肩离去,我微笑。原来,是优罗难寻到这位医术直比扁鹊华佗的白先生;原来,优罗难早就预知了此情此景。可是,天机不可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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