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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前落蕊-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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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终 逼宫

  当夜罹湮下令翌日早朝举办废帝大典,是时禁宫失火、城门被攻、侍卫军惨败的消息已传遍整城,所幸这场只局限于宫廷之内的战争并未伤及百姓的安危。朝中那些个大臣可是个个精明得很,经过昨夜多少都猜出了些事情的缘由,自是早已有了打算,想着在朝堂之上表态。
  而便是在那一晚,落寐宫里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漫罗听说罹湮一方完胜,于次日早朝便要逼萧珏退位,正式废除萧珏的皇帝身份,于是她便安心地接过丫鬟递来的一碗燕窝银耳羹打算喝过就睡,怎料才提起调羹,正待要喝,门前忽然出现一个人影,那人惊叫一声,“不要喝!”随后迅速闪到她面前,一抬手便将那汤碗打落在地,燕窝银耳洒了满地。
  小丫鬟在一旁见着这般场面,吓得直哆嗦,漫罗望着那一地的残局,亦不禁凝起了眉,抬眼望着眼前之人,这是个长相平凡的少年,她以前从未见过他,照理说落寐宫里的奴才早被清过一回,不该出现她没见过的面孔才是。
  如是想着,漫罗越发觉得此人身份可疑,当场训斥,“哪来的奴才,竟敢擅闯落寐宫!”
  那个少年微微一怔,而后神色清明地凝望着漫罗,沉默了须臾突然沉声道:“漫罗,是我。”说话间,眸中闪过一道别样的光色,就像是久别后的欣喜。
  此人的脸漫罗确是不认得,然而他的声音漫罗却熟悉得很,愣了一会儿,她忽然扬声,“容轩?”
  对方微微颔首,“是我。”他从怀里取出一根银针,而后蹲下身子在那一片洒翻的燕窝银耳羹内检验了一番,随之瞧了瞧银针的顶端,果真见其已然发黑,至此他方才又站起身,对上漫罗的眼,平淡地说:“羹里有毒。”
  漫罗一惊,立刻看向一旁的小丫鬟,那丫鬟胆小,被漫罗狠狠一瞪,竟将事情全盘托出,“是赵公公给了奴婢一包药粉,说如果奴婢将这药放在您的食物里让您服下,就放我出宫,不然就杀了我,奴婢不想死啊!”说到这里,小丫鬟早已泪流满面。
  漫罗听着愤然,可瞧小丫鬟哭成那样,又实在不忍心责怪,只冷冷地甩出一个字来,“滚。”继而那丫鬟便连滚带爬地去了。
  此时容轩的嗓音又响起,“既是赵公公的话,那么想杀你的人应该是萧珏,他一定是见过姓赵的那太监了。”漫罗轻一颔首,问道:“你怎么知道羹里有毒?”
  容轩莞尔一笑,“我看到她下毒了。”漫罗又问:“你怎么进宫来的?”
  容轩道:“我随苍蘅大军混进来的。”漫罗闻之一惊,“你怎么如此大胆,这般冒险,万一……”她的话没能说完,只见容轩竖起两指抵住了她的唇,柔声道:“没事的,我现在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吗?”
  漫罗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容轩的脸庞,至鬓处一把撕下他脸上的易容面具,这才看到那张令她朝思暮想的脸,“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我知道。”
  “你知不知道我差点跟着你一起死了?”漫罗又问。容轩依然只答她三个字,“我知道。”而后纵身覆上她的唇,温柔地吻住了她。
  翌日朝堂之上,萧珏坐着轮椅被推上了金銮殿,群臣见之皆是一片沉默,罹湮很是满意他们的反应,轻柔地笑了笑。他派人到圣女塔内打开暗格机关,从中取出两瓶特制染料,后又找了个奴才在其身上试验那两种染料的效果,再来则是在群臣面前展现自己背后的凤凰刺青,又给漫罗的刺青涂上酒水使之变色,一连串的动作只为了证明,他与漫罗身上刺青所用的染料,正是圣女一族特制的“温麝”和“醉颜”。
  一时间群臣都信了漫罗便是圣女后人,而初柔的出现无疑让更多老臣坚信不疑。虽然白驹过隙、日月蹉跎,初柔已不似当年那般风华正茂,然而那张脸依然让那些老臣们一眼便认出了她。
  初柔在讲述完萧珏弑父篡位以及当年圣女一族被灭的真相之后,所有人都不禁唏嘘,随之初柔又道:“其实罹湮才是先皇立下的太子殿下,当日圣女一族也一致同意此般决定。”言下朝堂之上又是一片死寂。
  但总有那一两个不识抬举的,指责罹湮生相妖媚,不适合做玄漪的帝王,当然这些言论之后便被不少老臣齐齐否决了去,说来这也多亏前些日子寐瞳日日在外拉拢人心,才能让今日的废帝大典进行得如此顺利。于是那一日,萧珏被废,众臣跪倒在金銮殿内,三呼万岁,认罹湮为玄漪新王。
  那一刻寐瞳心中暗想:事隔十八年,圣女一族仍然具有一定的说服力,只要是圣女认定的人选,不出意外定能坐上皇座。只是那一刻,他看到漫罗与初柔的眼神,心中也已明了,虽然圣女一族人心依旧,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重建了,因为无人愿意去做圣女,初柔不愿意,漫罗也不愿意,所以不如就让它成为一个过去,至少后人提起时,会说:“圣女一族曾经无比辉煌过。”
  而后漫罗搬离了宫中,先在城内的一家客栈里与她娘还有容轩一同住着,罹湮的登基大典定在七日之后,在那之前的某一日,寐瞳突然从他面前消失了,同一日,漫罗在迈出房间的时候忽然见到寐瞳站在门前,她微怔着望着他,只听对方说:“我来实现当日的承诺。”
  漫罗清冷地一笑,“你活够了?”
  寐瞳摇着头,“不,只是我说过,等一切太平,我会将我的命亲手奉上,尹寐瞳言出必行。”
  漫罗收起笑意,认真地望着寐瞳许久,终是哀然叹了一声,“我改变主意了,”顿了顿,她复又启口,“我突然不想杀你了,但我要你为我办一件事。”
  寐瞳愣了良久,才回过神来,“你说。”
  “我要你一直留在罹湮身边效忠于他,虽说他如今已是玄漪的新王,可朝中必有人不服,而你便要协助他把持朝政,让众臣对之心服口服。”说完,她与之擦肩而过,向前走去。
  身后响起寐瞳的声音,“我会的。”漫罗浅浅地勾了勾唇角,忽闻寐瞳急促地唤了一声,“漫罗。”
  她停下脚步回过头,见对方眸中含了一片深情,双唇微微翕动,似乎有什么很艰难说出口的话想说,然而最终他只是轻柔地道了一句,“罹湮很想你,他舍不得你。”
  漫罗微怔,忽而笑开了,“替我转告他,让他幸福。”寐瞳又沉默了须臾,才颔首道:“他一定也希望你能幸福。”
  那日,漫罗最终只留给寐瞳一个微笑,转身而去。寐瞳望着那个身影走在阳光下,他这才低声道了一句,“我也舍不得你。”
  七日后的登基大典过后,漫罗等人正式启程回苍蘅,那日罹湮和寐瞳站在宫门前望着那女子向他们挥手作别的模样,突然心里感觉分外心酸。
  漫罗说:“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回来看你们。”直到他们的马车完全消失在视线尽头,寐瞳才道:“到最终,我和陛下都输了。”
  苍蘅二十二年,据史书记载:七皇子回归苍蘅,苍蘅王大喜,然七皇子却一身女装,诏告天下道其实乃女儿身,当年被封号“舞华公主”。
  “夜无明月花独舞,腹有诗书气自华。”颜啸赏此诗句中所隐含的潇洒随意及清高之态,故取句之尾字“舞华”作名,愿漫罗此生悠哉快活。
  一年以后,皇帝赐婚,将其女舞华公主指给了官燕侯长子容轩当正室夫人,赐大宅一座。那一年,漫罗在庭院内栽下一株樱树幼苗,多年以后,那棵樱树长得老高。
  某一个四月,正是樱花飘零的季节。漫罗与容轩相拥着坐在庭院内,痴痴地望着那庭前落蕊的美丽景象。
  偶然间她还是会想起罹湮,想起寐瞳,她也深知那二人是真心爱她,只是回头看看,陪在她身旁的那个人终究只是容轩。
  算起来,自她中了曼陀罗毒至今,前后不过两年岁月,却仿佛经历了整个人生。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新凉,春去秋来、花开花落,纵然迁徙过往、物换星移,却总有那一人始终守在你身旁,伴你到老,待至荼靡花事了,与你同看那庭前落蕊,似画芳华。
  她笑着指着那棵樱花飘零的树木,望向那个终将一生陪伴她的男人,问道:“容轩,你看,樱花很美,对吗?”那个黄昏,夕阳落下,将女子的脸映得美艳非常。
  有人说,幸福,就那么简单。
  —完—

  萧珏篇 爱恨一线

  听说人之将死的时候会想许多事,那些记忆深处的点点滴滴都会争先恐后地涌现出来,在脑海中浮现出一幅清晰的画面,那种感觉,就像恨不得趁这人生的最后一刻,将整个生命旅程再从头过上一遍。
  当手筋脚筋皆被挑断,我坐在轮椅上,从偏殿的窗户望出去,只能看到一堵艳红的宫墙。其实那高度并不算高,换作以前也许一个轻跃就能翻过宫墙,然后此刻,对于已成废人的我而言,那面红墙却已高得难以跨越,偶尔坐在庭院里望着那堵墙,突然有些向往外面的世界。
  而后我突然明白了,原来宫墙再怎么红艳辉煌,却终究是个禁锢,而我这被折了双翼的所谓废帝坐在这,不过只是一只笼中之鸟。
  那个孩子如今应该已经是这玄漪的王了吧?每每念及罹湮,心里总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说到底他仍是我的弟弟,与我同父异母的皇弟。
  他们都以为我很在意这皇位,拼尽全力想要保住自己的地位,孰知这么多年来,我这皇帝当得一点都不开心,然即便如此,却也必须如此过下去,直到我再也无法在那龙椅之上稳坐。
  最近总是在想以前的事,一件又一件,有些本以为自己早该忘怀的往事,至今方才知道,原来自己不曾遗忘过。我还记得父皇曾经那样的疼爱我,因为我是他的第一个儿子,那段时日直至今日我仍觉得是我此生最幸福的时刻,那时候母后常教我念三字经,我依然记得那最初的四句:“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皇后有了身孕那会儿,我是惧怕的,倒不是怕谁会来与我争夺太子之位,只是害怕有了这个弟弟以后,父皇便再也不会将我当做心头肉。所以我故意去害皇后娘娘,希望她肚子里的孩子死掉,可是我终究失败了,父皇得知是我害皇后险些流产,于是一怒之下将我幽禁起来,整整一年。
  父皇终究不知道,我做了那么多,只不过是因为我在意他,而在他的眼里,我最终只成了一个恶毒的小孩。那天他狠狠地训斥我,说我小小年纪竟如此歹毒,我想解释的,可是他却打了我一巴掌,时至今日我还记得那一巴掌的声音那样的清脆响亮,而左颊火烧一般,疼痛仿佛蔓延进心头。
  我轻抚自己的脸庞,仿佛当年的那个巴掌到现在还在隐隐作痛。
  在我幽禁的时候,也是被关在如今我被禁闭的这座偏殿里,想想真是讽刺,事隔二十余年,竟以这样的方式又回到了这里。想起那段时间,只有母后会来看我,她每次来都会抱着我痛哭一场,我劝她别哭,可她却哭得更厉害。
  母后告诉我皇后诞下了一个小皇子,父皇为之起名萧琰,而与此同时君家亦诞下了个男孩子,叫罹湮。我一直不知道,萧琰才是罹湮,罹湮才是萧琰。直到很多年以后,我再度被关进这座偏殿,才恍然明白过来,原来父皇一直防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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