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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自先秦时代起,就不断地与周围对内对外进行交流。对内是各民族之间进行交流,对外是与周边国家进行交流。世界上的文化体系中国文化、印度文化、###阿拉伯文化构成的东方文化,和希腊罗马乃至欧美文化构成的西方文化之间不断地进行交流,形成了今天世界上灿烂辉煌,千姿百态,各具特长而又互相联系的文化,给全人类带来了极大的幸福和繁荣。文化交流是双向的,中国文化在汉唐时代如日中天,既吸收外来文化,又把自己的优秀文化毫无保留地送给东西方的其他国家,罗盘、火药、造纸、印刷传遍了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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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谐”是中国文化的精髓(6)
对中国与外国的文化交流,我的基本观点是“拿来”与“送去”兼顾。就目前来说,要更重视“拿来”,就是把外国的好东西“拿来”。这里涉及到上述有关文化的三个方面,都要拿。“物”的部分,当然要拿,咖啡、沙发、啤酒、牛仔裤、喇叭裤,这一系列东西,只要是好的,都拿。心、物结合的部分比方说制度,也可以学习。最重要的还是心的部分,要拿价值观念、民族性格。因为我们的价值观念、思想方式,不能马马虎虎,得把弱点克服,要不克服的话,我们的生产力就发展不了。
2007年9月1日
2007年1月季羡林翻阅新书《真情季羡林》
季羡林与爱猫在湖边嬉戏
哲学的用处
我曾在很多文章中说到过自己的一个偏见:我最害怕哲学和哲学家,有一千个哲学家,就有一千种哲学,有的哲学家竟沦为修辞学家。我怀疑,这样的哲学究竟有什么用处。
高明的人士教导说:哲学的用处大着哩,上可以阐释宇宙,下能够指导人生;自然科学的研究成果靠哲学来总结,世界人民前进的道路靠哲学来指明;人文素质用哲学来提高,个人修养用哲学来加深,如此等等,不一而足。这些话都说得很高,也可能很正确。但是,我总觉得有些地方对不上号。我也曾读过西洋哲学史,看过一些中国哲学史。无奈自己禀性庸劣,缺少慧根,读起来总感到有点格格难入。这就好像夏虫不足与语冬,河鳅不足与语海,天资所限,实在是无可奈何。
今天看《参考消息》,读了一篇“英国大学生缘何喜爱古典哲学”,喜其文简意深,不妨抄上几段,公诸同好。文章说:“尽管现代哲学有着迷人的外表,但是那些深一步研究它的人却往往感到失望。”现在英国大学生报名参加古典哲学的人远远超过现代哲学,原因就在这里。文章接着说:“古代哲学远比现代哲学更符合多数人对哲学的概念。古代哲学家很单纯地认为,哲学就应当在某种方式上帮助人们生活得更好——这个美丽的理想在现代哲学中几乎根本找不到。”作者引用了公元前341年出生的伊壁鸠鲁的话说:“如果不关怀人类的痛苦,无论哪一位哲学家的论点都毫无价值。因为,就像医学不能祛除身体的疾病就没有益处一样,哲学不祛除精神上的痛苦也毫无益处。”在这里,文章的作者指出,这些话恰好反映出准备在大学里学习哲学的学生们的愿望。但可惜的是,多数授课者却没有这种愿望。
文章作者指出的这种现象,是非常有意义的,是非常具有启发性的。我不知道,这种现象在英国,在其他欧美国家,涵盖面有多大。我也不知道,在中国是否也有同样的现象。这里表现出来的新老哲学家或哲学爱好者对哲学本身要求的矛盾,是颇为值得研究的。我个人的想法是,伊壁鸠鲁属于西方哲学发展的早期,哲学家都比较淳朴,讲出来的道德也比较明白易懂。随着时间的推移,世界变化越来越复杂,人们,特别是哲学家们的分析概念的能力也越来越细致,分析越来越艰深,玄之又玄,众妙无门,最后达到了让平常人望而却步的程度。但因此也就越来越脱离平常人的要求,哲学家们躲入象牙塔中,孤芳自赏。但是物极必反,世界通例。英国年轻学子对哲学的要求,正反映了这个规律。
我自己对哲学的要求或者期望,有点像英国的大学生。但我决不敢高攀。我的哲学水平大概只有小学水平,因此才对最早期的西方哲学感兴趣。然而,我并不愧疚,我还是要求哲学要有用处。
1998年12月23日
公德(1)
(一)
什么叫“公德”?查一查字典,解释是“公共道德”。这等于没有解释。继而一想,也只能这样。字典毕竟不是哲学教科书,也不是法律大全。要求它做详尽的解释,是不切实际的。
先谈事实。
我住在燕园最北部,北墙外,只隔一条马路,就是圆明园。门前有清塘一片,面积仅次于未名湖。时值初夏,湖水潋滟,波平如镜。周围垂杨环绕。柳色已由鹅黄转为嫩绿,衬上后面杨树的浓绿,浓淡分明,景色十分宜人。北大人口中称之为后湖。因为僻远,学生来者不多,所以平时显得十分清净。为了有利于居住者纳凉,学校特安上了木制长椅十几个,环湖半周。现在每天清晨和黄昏,椅子上总是坐满了人。据知情人的情报,坐者多非北大人,多来自附近的学校,甚至是外地来的游人。
这样一个人间仙境,能吸引外边的人来,我们这里的居民,谁也不会反对,有时还会窃喜。我们家住垂杨深处,却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有外来人来共同分享,焉得而不知喜呢?
然而且慢。这里不都是芝兰,还有鲍鱼。每天十点,玉洁来我家上班时,我们有时候也到湖边木椅上小坐。几乎每次都看到椅前地上,铺满了瓜子皮、烟头,还有不同颜色的垃圾。有时候竟有饭盒的残骸,里面吐满了鸡骨头和鱼刺。还有各种的水果皮,狼藉满地,看了令人头痛生厌,屁股再也坐不下去。有一次我竟看到,附近外国专家招待所的一对外国夫妇,手持塑料袋和竹夹,在椅子前面,弯腰曲背,捡地上的垃圾。我们的脸腾地一下子红了起来。看了这种情况,一个稍有公德心的中国人,谁还能无动于衷呢?我于是同玉洁约好:明天我们也带塑料袋和竹夹子来捡垃圾,企图给中国人挽回一点面子。捡这些垃圾并不容易。大件的好办,连小件的烟头也并不困难。最难捡的是瓜子皮,体积小而薄,数量多而广,吐在地上,脚一踩,就与泥土合二而一,一个个地从泥土中抠出来,真是煞费苦心。捡不多久,就腰酸腿痛,气喘吁吁了。本来是想出来纳凉的,却带一身臭汗回家。但我们心里却是高兴的,我们为我们国家做了一件小到不能再小的事情。此外,我们也有“同志”。一位邻居是新华社退休老干部。他同我们一样,对这种现象看不下去。有一次,我们看到他赤手空拳搜捡垃圾。吾道不孤,我们更高兴了。
中华民族是伟大的民族,这一点,全世界谁也不敢否认。可是,到了今天,由于种种原因,一部分人竟然沦落到不知什么是公德,实在是给我们脸上抹黑。现在许多有识之士高呼提高人民素质,其中当然也包括道德素质。这实在是当务之急。
2002年5月28日
(二)
标题似乎应作“风化”,但是,因为第一,它与《公德(一)》所谈到的湖边木椅有关;第二,在这里,“有伤风化”与“有损公德”实在难解难分,因此仍作《公德》,加上一个(二)字。
话题当然要从木椅谈起。木椅既是制造垃圾的场所,又是谈情说爱的胜地。是否是同一批人同时并举,没有证明,不敢乱说。
在光天化日之下,大庭广众之中,亲人们,特别是夫妇们由于某种原因接一个吻,在任何文明国家中都允许的,不以为怪的。在中国古代,是不行的,这大概属于“非礼”的范围。
可是,到了今天,中国“现代化”了。洋玩意儿不停地涌入,上述情况也流行起来。这我并不反对。不过,我们中国有一部分人,特别是青年人,一学习外国,就不但是“弟子不必不如师”,而且有出蓝之誉。要证明嘛,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在燕园后湖边木椅子上。
经常能够看到,在大白天,一对或多对青年男女,坐在椅子上。最初还能规规矩矩,不久就动手动脚,互抱接吻,不是一个,而是一串。然后,一个人躺在另外一个的怀里,仍然是照吻不已。最后则干脆一个人压在另一个的身上。此时,路人侧目,行者咋舌,而当事人则天上天下,唯我独尊,岿然不动,旁若无人。招待所里住的外国专家们大概也会从窗后外窥,自愧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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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德(2)
汉代张敞对宣帝说:“闺房之内,夫妇之私,有过于画眉者。”但那是夫妇之间暗室里的事情。现在移于光天化日之下,岂能不令人吃惊!我不是说,在白天椅子上竟做起了闺房之内的事情来。但我们在捡垃圾时确实捡到过避孕套。那可能是夜间留下的,我现在不去考证了。
燕园后湖这一片地方,比较僻静。有小山蜿蜒数百米,前傍湖水,有茂林修竹,绿草如茵。有些地方,罕见人迹。真正是幽会的好地方。傍晚时见一对对男女青年,携手搂腰,迤逦走过,倩影最终消失在绿树丛中。至于以后干些什么,那只能意会,而不必言传了。
一天晚上,一位原图书馆学系退休的老教授来看我,他住在西校门外。如果从我家走回家,应该出门向右转,走过我上面讲的那一条倚山傍湖的小径。但他却向左转,要经过未名湖,走出西门,这要多走好多路。我怪而问之。他说,之所以不走那一条小路,怕惊动了对对的野鸳鸯。对对者,不止一对也。我听了恍然大悟,立即想起了我们捡垃圾时捡到的避孕套。
故事讲完了,读者诸君以为这是“有伤风化”呢?还是“有损公德”?恐怕是二者都有吧。
2002年5月29日
(三)
已经写了两篇《公德》,但言犹未尽,再添上一篇。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经济发展了,人民生活水平提高了,钱包鼓起来了。于是就要花钱。花钱花样繁多,旅游即其中之一。于是空前未有的旅游热兴起来了。国内的泰山、长城、黄山、张家界、九寨沟、桂林等逛厌了,于是出国,先是新、马、泰,后又扩大到欧美。大队人马出国旅游,浩浩荡荡,猗与休哉!
我是赞成出国旅游的。这可以开阔人们的眼界,增长人们的见识,有百利而无一弊。而且,我多年来就有一个想法:西方人对中国很不了解。他们不懂“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道理,至今仍顽固抱住“欧洲中心主义”不放。这大大地不利于国际的相互了解,不利于人民之间友谊的增长。所以我就主张“送去主义”,你不来拿,我就送去。然而送去也并不容易。现在中国人出国旅游,不正是送去的好机会吗?
然而,一部分中国游客送出去的不是中国文化,不是精华,而是糟粕。例子繁多,不胜枚举。我干脆做一次文抄公,从《参考消息》上转载的香港《亚洲周刊》上摘抄一点,以概其余。首先我必须声明一下,我不同意该刊“七宗罪”的提法。这只是不顾国格,不讲公德,还不能上纲到“罪”。这七宗是:
第一宗:脏。不讲公德,乱扔垃圾。拙文《公德(一)》讲的就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