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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任何人,都能登上世界的顶峰。
更不是任何人,都能从生命的谷底,再度回到顶峰。
阿姆斯特朗说:“如果你要我在征服环法赛和征服癌症之间作个选择,我一定选择癌症。我更愿意带着癌症幸存者的头衔,而不是环法自行车赛的冠军称号。”
“如果没有经历过癌症,我不会学到那一切,更可能一次环法赛冠军都赢不了,癌症教给了我一切。”他说:“癌症是发生在我身上最好的东西,它给我带来了奇迹。”
这个幻灯片实实在在地感动了我、鼓舞了我,因为在我经历了两次化疗后的现在,直到后来我病危,我对老阿的话感同身受,那是用亲身经历换来的共鸣。
陈卫东回来的次日,我们回父母家把儿子接回自己的家。9月1日嘟嘟就该上幼儿园了,有些东西必须要教教他了。我又让陈卫东把大姨也接过来,老太太的老伴去世多年,加上跟这个妹妹(我的妈妈)感情深厚,爱屋及乌,此时给我帮忙自是义不容辞。
我如此安排是因为陈卫东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还要出国采访。8月8日,陈卫东就离家去了雅典。
陈卫东很矛盾,采访奥运会对一个体育记者而言,自是梦寐以求的事,但家中的现状、我的病情又让他举棋不定。
我知道这事他也左右不了,我也知道采访奥运会对他的意义,加上我又是一个顾大体识大局的自信的知识女性,所以安排好一切后我拿出送郎当红军的精神,高高兴兴地让他上了前线。
大姨、儿子、保姆、我,四个人悠闲地过了一个星期,嘟嘟成了家中唯一的男子汉,也是我们生活的中心。每天我不是给嘟嘟拍照,就是给他摄像。我在想我要拍下儿子的成长,拍到儿子长大。有时候嘟嘟会要求给我拍摄,我总是让他拍大姥姥、拍阿姨,我则有意无意地躲避着镜头,因为在家里我是不戴假发的,因此我不想看到自己的样子。
这天午睡之后,我起身来到客厅支起小摄像的三脚架,嘟嘟在他的小屋没出来,我一边举着摄像一边走到小屋叫“嘟嘟”。
嘟嘟正趴在地上够滚到床底下的皮球,我用镜头追踪着嘟嘟,不期然地站到穿衣镜前,我偶一抬头,看到镜中的自己。镜子里,我的头顶还有稀稀疏疏的几绺毛发顽强地苟延残喘着,我看着它们,对它们致以英雄般的敬礼。然后我迅速地转头,我用镜头捕捉到儿子。镜头里,儿子正在喊:“阿姨,这儿有好多毛儿,快来扫。”
我们都笑了,保姆笑着答应着跑过去,保姆一边扫一边问:“这是谁的毛儿啊?”
“是妈妈的,妈妈真聪明。”嘟嘟认真地回答。
“为什么啊?”保姆有些纳闷。
“聪明的脑袋不长毛儿。”嘟嘟还有些不耐烦了,抱着球往客厅跑。
我笑着质问:“谁说的?”
我的父亲母亲(4)
“爸爸说的。”嘟嘟很诚实,“爸爸还说妈妈最聪明。”
“嗯,妈妈以后更聪明,聪明绝顶。”我假装很认真地说,嘟嘟居然点点头,表示同意。
北京时间8月13日,迎来雅典奥运会开幕。我比哪次都热切地盼着本届奥运会的开幕,因为我可以从电视上看到陈卫东。他当了头目以后,已经久未上镜了,他说这次很可能让他出镜。加上短信,我们岂不如同打可视电话?!我期待着陈卫东早一天上镜,好像比第一次在电视上看到他还要期待。
每天我抱着儿子看电视,我们只看体育频道。
每看到中国运动员,儿子就举着小手高喊:“耶!”参赛国的国旗嘟嘟也认得差不多了,渐渐地,只要名次表一出现,他甚至可以根据国旗判断是哪国运动员获得冠军。第一次听他说“中国又是冠军”时,着实吓了我一跳。
看着聪明的儿子,我忍不住在他的小脸蛋儿上亲一口。想想过去,很长一段时间,我就是一愤青儿,我跟陈卫东之间也是两个愤青儿之间的惺惺相惜。直到有了儿子,我才发现,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女人,并且我很乐意做一个彻头彻尾的女人。
那天去父母家接嘟嘟,老爸很是不舍地对陈卫东说:“如果嘟嘟不愿意上幼儿园,别强迫他,可以暂时先放我们这里,慢慢做工作。”老爸的根据是:“嘟嘟他妈小时候就不爱上幼儿园。”陈卫东看了我一眼,嘴里显然是在应酬,我听出他的潜台词是:“不爱上就不上?怎么可能。”
妈妈已经从老爸那里知道我的病情,她是担心我的身体,能否吃得消。
我说:“没问题!有保姆还有我大姨。”
正说着,阳台传来一声巨响。我像屁股上安了弹簧一般一下子弹起来,弹到阳台,原来是嘟嘟把老爸的工具箱弄翻在地。见嘟嘟安然无恙,我松了口气。一家人陆陆续续走出阳台,一边还你一言我一语地训导着嘟嘟,嘟嘟已经没事儿人一样地跑开了。
老妈坐在沙发上笑着:“你也有今天。”
“报复。我说你干吗这么积极要求我生孩子呢。”闻听我的话,老妈笑得更欢了。
养尊处优的日子到8月16日就暂时告一段落了,因为明天我将返回医院,开始第三个疗程的化疗。
奥运期间的请假记录(1)
8月18日,像每次化疗一样,我开始入院的常规检查。我想象着,还能像第二疗程一样,半个月就结束化疗,然后回家看奥运后续报道,升国旗、奏国歌的场面重播多少次我都看不够,同时接送嘟嘟上幼儿园,迎接陈卫东回家。
检验报告回来,大出我的预料:谷丙转氨酶ALT127,谷草转氨酶AST73。肝功异常,不宜化疗,需要保肝。
医生说推迟化疗,先把肝治好了再说。保肝,他们用的词是“保肝”,这让我听了多少有点肝儿颤。我不断听说不少癌症患者不是死于癌症本身,而是死于并发症,死于各脏器的衰竭。因为化疗药都是剧毒的,作为重要的代谢器官,肝脏承担着解毒的任务,当然首当其冲。我又开始不断地进出医生办公室,像海绵吸水一样吸取医学知识,我时刻告诫自己:知识就是力量。
保肝治疗就是输液、吃药,同时中西医结合治疗,我每天吃的中药、西药估计比我吃的饭不少。肝泰乐、丹香注射液、潘南金、联苯双脂,我听到一连串陌生的药名。
次日,内科医生会诊后说:我的肝功异常是一过性的,是化疗药物所致,应该是可以治愈的。我的心放下一大半,于是,继续保肝治疗。又是一串药名:能合朗、甘利欣、辅酶Q10,外加中医会诊,中药5付。
在这段时间里,薛小白来到23床。她是全切术后转到普通病房的。起初,她自己并不知情,还不停地跟老公说等出了院,恢复好了就给他生孩子。
她还兴奋地向我打听各种育儿知识,我的兴奋程度不亚于小白,我冲好奇的小白大张旗鼓地回忆儿子出生时的情景。
儿子刚刚生下来,医生把他放在我的胸口,这个浑身是血的肉乎乎的小东西,闭着眼,嘴巴像小猪一样拱着,竟然就找到我的乳头,贪婪地吸吮起来。我新奇地看着,说不出话来。陈卫东异常激动:“快看,我儿子是天才,刚出生就会吃奶!”
医生一边填写病历,一边回答:“这叫本能,谁家孩子都会。”
第二天喂过奶之后,我把儿子放在床上供大家参观。忽然我儿子笑了一下,孩子他爹陈卫东兴奋起来,“看我儿子,他就是天才,刚出生就会笑。”
一旁的护士平静地普及医学知识:“这不是笑,是婴儿在活动肌肉,一会儿还哭呢。”果然,儿子好像听到护士阿姨的话似的,马上换上了一副哭脸。
大家轻声哄笑,陈卫东倒没什么,我有点儿不高兴,心想,你就不能配合一下。
听了我的描述,小白兴奋地缓缓坐起来,不是适时地“哈哈”笑几声,就是迫切地问:“后来呢?然后呢?”
我和小白都沉浸在对未来宝宝的憧憬中,谁都没有注意小白的丈夫郁刚复杂的表情。直到小白的妈妈有一天对我说:小白已经切除了卵巢和子宫。我于是在随后的谈话中尽量不动声色地转变观点,并且不让人觉得是墙头草。
妇产医院的病房里,有太多的故事打动我,我决定采访病友。但是要我挨门挨户去打听病友的故事,我还是有些犹豫,准确地说是畏惧。我的朋友大多都认为我是一个自信、外向的人,只有我自己知道其实很多时候我的内心是羞怯的、缺乏自信的,我表现出来的自信常常是不得已的。
我还记得大三那年的校运会,此前我们中文系的女子4×400接力年年都是所向披靡,但是那一年老生毕业,经过训练,我们从新生里选择的选手依然是我们四人中跑得最慢的,所以让她跑第三棒,新生也了解了中文系当年的辉煌,因而有点儿不安。
高我一届的邱君安慰她说:“放心吧,没问题,你什么都别想,撒开了跑就行了,咱今年肯定还是第一。”我很严肃地点点头,在小队员面前,我要拿出老队员的范儿。可是当就剩我们俩时,我心里是没底的。我刚想开口,邱君一转身蹦到我面前,并且边说边不停地蹦:“哥们儿,咱行么?我怎么心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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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运期间的请假记录(2)
我心里的话:“靠,这话应该我说,你好歹比我高一级啊。”但是她话已出口,无奈,我只能收集浑身上下全部的勇气,鼓励她也是鼓励自己:“没问题!上吧。”
幸亏有年轻的薛小白,年轻可以不管天多高地多厚。我告诉小白我要大量收集病友故事,你帮我问问大家愿不愿意讲给我听。薛小白很高兴,仿佛看到自己的名字已经印成铅字,她乐此不疲,见到熟悉的病友问都不问就说:“去,上我们屋,给我姐讲故事。”
给我讲得最多的还是影子,她的人缘好,知道的故事也多。这天医生刚查完房,我正准备输液时,影子就来到我的床边给我讲故事。她说:“你一定要好好写写咱们这些人,太不容易了,真太不容易了。”说着说着,影子要哭,我拍拍她的胳膊,她的胳膊很瘦,我这才发现她又瘦了。
我正在日记本上记录的时候,易菁拎着一个大蛋糕进来了。她的声音是跟着蛋糕一起进来的:“你很著名么,我一说找24床,门口的大姐就让我进来了。”
我这才想起来,今天是我的生日。光顾着听故事,手机都忘了开。我打开手机,一连串生日祝福的短信响起,有陈卫东的、小缨的、小蔷的,还有同学朋友的。
“不讲了不讲了。”我合上日记本,“见者有份。”我们大家把生日蛋糕分而食之。
临睡前,我给陈卫东发短信:你不在家,我的生日照样很热闹,哼。
我的感冒渐好,我的肝功也缓慢地趋于正常,只是趋于正常的速度太慢,我有点儿不耐烦了。有一大堆事儿在等着我,我决定请假,回家。在保肝这一漫长而无趣的过程里,我请了很多次假,这里我可以给大家看看我的请假记录……
8月28日上午11∶00-9月2日上午6∶00
9月2日上午8∶40-9月5日中午12∶00
9月8日上午9∶00-下午16∶00
9月9日上午9∶00-16∶00 (参加薛小白的婚礼 )
9月10日下午15∶00
9月11日-9月12日上午6∶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