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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日斜丹云涌,赤霞千里蝉声凉。
金虔蹲在夫子院石凳之上,一手抓着筷子,一手捧着一碗大米饭,仰着头,愣愣瞅着漫天霞彩,一脸呆滞。
“小金子,你捧着这晚米饭愣神快半个时辰了!”一道白影飘到了金虔对面的石凳上。
“白五爷……咱是瞅今个儿的米饭十分模样十分可喜,所以多看了两眼……”金虔咧嘴一笑,拿起筷子向面前桌子上的炒菜夹去,可那双筷子,就像秋风中的落叶一般,哆哆嗦嗦,战战兢兢,好容易到了盘子边却吧嗒一声掉到了桌上。
金虔干笑两声,又抓起筷子,颤颤伸向盘子,晃晃悠悠夹起一根菜叶,可刚夹起,吧嗒一声,筷子和菜叶一起掉到了盘子里。
白玉堂叹了口气,一把抢过筷子,三下五除二将盘子里的炒菜都夹到了金虔碗里,又把筷子塞到金虔手里:“吃吧。”
“谢……白五爷……”金虔闷头吃饭。
白玉堂翘起二郎腿,一手摇起折扇,一手托着下巴瞅着对面心不在焉把米饭都吃到腮帮子上的金虔,突然笑出声来。
“白五爷笑什么?”扒饭的人停住了。
“五爷我笑这才过了不过一个时辰,刚刚那位信誓旦旦高颂什么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医仙毒圣二位前辈的高徒,就后怕得连筷子都拿不稳了!”
“谁、谁怕了?!”金虔猛一抬眼,“咱是想到能为开封府尽一份力、能救太后,能救展大人而激动万分,是激动、激动!”
“对对对,是激动……”白玉堂瞅着对面故作镇定,可惜那双不断颤抖的筷子却泄露了胆小如鼠本性的某人,桃花眼中的笑意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双凝重眸色。
“小金子,白某知道,你如今将自己是医仙毒圣弟子的身份暴出,无疑是将自己置于重重险境之中……”
金虔动作一僵。
“且不论之前遇到的那些来历不明的黑衣杀手,就冲医仙在江湖上的盛名,就不知要引来多少图谋不轨包藏祸心之徒,再加上毒圣在江湖上结下数量不菲的仇家……”白玉堂闭口不再往下说,有些好笑得看着金虔把筷子上的米饭抖成了烟花。
“唉……”白玉堂轻轻摇头,抬起手拍掉金虔腮帮子上的米粒,“小金子放心,有白玉堂在一日,定会护小金子周全!”
金虔闻言猛一抬头,一双细眼内莹光点点,流光溢彩,竟让白玉堂一时看呆了,手指便停在了金虔脸颊旁。
风拂柳梢,树影斑驳,光影轮回间,两人四目相对,好似过了许久,又好似不过一瞬。
“你这家伙是什么人?!还不把手从小金脸上拿开!”突然,一声厉喝将这和谐有爱的场景生生撕裂。
只见一人一路狂奔而至,一把打掉了白玉堂的手,好像老母鸡护小鸡一般将金虔护在身后,怒气冲冲瞪着白玉堂。
白玉堂一时不察,竟被那人打了个正着,手背火辣辣的疼,顿时有些气恼,也回瞪了回去。
只见来人,身形比金虔高了半头,锦袍玉带,墨发玉冠,黛眉如画,水眸荧光,樱唇若染,好一个倾国倾城。
来人也同时瞪着白玉堂,但见这白衣青年,一身风流倜傥,满眼桃花漫飞,正是个祸国殃民。
两人脸上同时涌上厌恶之色,互相一指,同时扭头望向金虔吼道:
“小金(小金子),这个娘娘腔是谁?!”
金虔脸皮一抽,还没等开口,就见面前两个“美人”又同时瞪向对方,异口同声怒喝道:
“你说谁是娘娘腔?!”
一滴冷汗从金虔额角滑下,赶忙冲到二人中间,陪笑道:“二位、二位稍安勿躁……”
话刚说了半句,就被两人一边一个抓住手臂。
“小金,他是什么人,怎么能叫你小金子?”左边这个水眸一瞪,满脸委屈。
“五爷我爱叫什么就叫什么,你算哪颗葱,管得着吗?”右边这个一脸嚣张。
两位“美人”的四道火辣辣的目光在半空中噼里啪啦激起灿烂激光火花,直烧得金虔头发一股焦糊味儿。
“范小王爷!白少侠!这是?!”一脚迈进夫子院的公孙先生一见此景,不由一愣。
公孙竹子救命啊!
金虔瞅着公孙先生心中急呼道。
公孙先生疾步走到三人身侧,瞅了一眼三人的造型,顿时了然几分,赶忙圆场道:“范小王爷,这位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陷空岛锦毛鼠白玉堂,乃是展护卫的至交好友。”又朝白玉堂道,“白少侠,这位是当今太后的义子,孝义王范瑢铧范小王爷。”
“原来是锦毛‘鼠’!”范瑢铧冷笑道。
“原来是个王爷。”白玉堂剑眉一挑。
金虔低头瞅了瞅自己仍被二人死死抓住的手臂,望向公孙先生,一脸苦相。
公孙先生干咳两声:“范小王爷可是因太后之事被召回京?”
范瑢铧点头:“今日午时入京,刚看望过母后见过皇兄,又听宫人说开封府出了事,所以才赶到开封府问个究竟……”说到这,范瑢铧又瞪了白玉堂一眼,示威似的将金虔往自己身侧拉了拉,“不料刚一入院,就见到这人对小金动手动脚,真是世风日下!”
“什么动手动脚,你个臭小子莫要血口喷人!”白玉堂气得脸红脖子粗吼道。
“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人长得人模狗样,谁知道肚子里装得是何等龌龊肠子,小金,莫要以为你年纪小又是男子就无妨,要知这世间有人偏偏喜好诡异,小金你可要当心啊!”范瑢铧水眸一瞪道。
“你个臭小子!”
“你个死耗子!”
“二、二位……”金虔瞅瞅这个,看看那个,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抽出自己的两只胳膊,试探道,“唯今之计还是先救太后与展大人为先,二位事后若有闲情,不妨约个场地空旷之处一决胜负如何?”
“救母后和展大人?”范瑢铧闻言一…愣,“母后的毒不是已经无碍了吗?为何……还有展大哥……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公孙叹了口气,将前因后果一一道出。
范瑢铧愈听,水眸中火光愈盛。
“混账!那个黄干简直就是个混账!”听公孙先生言罢,范瑢铧不禁跳脚大骂,气呼呼喘了半晌,才似猛地想起什么,又急忙转头盯着金虔,沉色道,“想不到小金竟是医仙和毒圣的弟子……小金,你说可完全解去母后之毒,有几分把握?”
金虔吸了口气,咬牙:“那个……‘八成’有十分。”
三人眼角一跳,同时决定忽视那个“八成”的定语。
“包大人入宫多久了,可有消息回来?”范瑢铧问道。
“已经快两个时辰了……”公孙先生一脸担忧。
“皇兄自回宫后就一直守在母后宫中,而后宫又是外臣不奉召无法擅入之地……”范瑢铧纤眉一皱,“不成!我这就回宫去看看,或许能帮上包大人一二。”
话音未落就转身风风火火往外冲去,可刚冲到院门口,就撞到了另一个人往门里冲的人身上。
“哎呦!”
两人同时倒退数步,范瑢铧揉着自己的脑门,来人却身体失去平衡后仰,若不是被身后的四个护卫眼疾手快扶住,定要摔个四仰八叉。
“包大人?!您没事吧?!”范瑢铧一抬眼,赶忙冲上前扶住来人手臂。
“范小王爷?”包大人也是十分惊诧,“小王爷何时回的京,为何会在开封府?”
范瑢铧却是顾不得回答包大人的问话:“包大人入宫面圣结果如何?”
包大人一愣,望向公孙先生。
公孙先生一点头:“范小王爷已知前因后果。”
包大人点点头,望了众人一眼,叹气道:“本府并未见到圣颜……”
“为何?难道是皇兄不肯召见?”范瑢铧道。
包大人摇头:“皇上守在太后身边,寸步不离,并下旨他人不得干扰,本府身为外臣,无召不得擅入后宫……”
“大人不是去请八王爷一同前去吗?”公孙先生问道。
包大人又叹一口气:“八王爷早已被召入宫,本府托了数位公公带信进去,可在宫外苦等一个多时辰,仍是毫无音信,不得已才回府望与诸位商量对策。”
公孙先生与白玉堂对视一眼。
“以白某的功力强入禁宫并非难事。”白玉堂凝色道。
“不可!”公孙先生打断道,“此次入宫为太后解毒,定要正大光明入宫,方可名正言顺洗去展护卫与金校尉的冤屈、定黄干之罪。”
众人脸色一暗。
范瑢铧凝眉沉吟片刻,沉声道:“瑢铧身为孝义王爷,想必带几人入宫并非难事……”
众人眼中一亮。
“范小王爷若是肯帮忙是最好,只是若是皇上怪罪下来……”包大人犹豫道。
“包大人,莫说为了与母后,就算是为了展大哥和小金,这一趟瑢铧拼上性命也是义不容辞。”范瑢铧抱拳急声道。
“如此就烦劳孝义王爷了!”包大人忙抱拳回礼,顿了顿,又对金虔道,“金校尉,你可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
金虔猛一抬眼,瞅了包大人一眼,嘴皮动了动,欲言又止,又转头可怜巴巴瞅着公孙先生,酝酿了半天才吐出一句:“属下是怕若是皇上不信咱是医仙毒圣的徒弟……”
众人面色同时一紧。
“金校尉所虑不无道理。”公孙先生点点头,捻须道,“在下也对此十分忧虑。以今日堂上所见,皇上对金校尉和展护卫已经全无信任,如今我等又贸然去说金校尉乃医仙毒圣的徒弟,恐怕……”
“那依公孙先生所见,该如何是好?”包大人沉声问道。
“依在下之见,不如说——乃是公孙策翻阅医书时无意间寻得太后此时昏迷不醒的病因,推断太后至今仍不省人事大为不妥,所以入宫以求为太后诊治。待太后毒解后,再告知皇上乃是黄干的解药有异也不迟。”
白玉堂一愣,“难道如此说皇上便会信?”
公孙先生微微一笑:“公孙策平日常去太医院走动切磋医术,在太医院总算还有几分薄名,想必所言还有几分重量,不过,这还需金校尉暗中相助……”
“相助,如何相助?”金虔忙问道。
“还要劳烦金校尉写一方解毒的药方,而这方子定要……”
“明白、明白!”金虔一阵风似的冲进花厅,不过片刻,又冲了出来,手里还抓着一张纸。
公孙先生接过细细一读,儒颜上显出惊喜之色:“金校尉果然深得医仙毒圣二位前辈真传,此方选药配药精妙非常,实乃神来之笔。”
金虔苦笑:“公孙先生莫要取笑咱了,这方子不过是属下信手写来,猛一看去十分唬人,其实对太后的毒并无益处。”
“信手写来……”公孙先生盯着金虔,凤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金虔无缘无故打了个寒颤:“不知这方子可还行?”
“甚好、甚好!”公孙先生微微一笑,又恢复成那位温文儒雅的开封府主簿,随手将手中药方撕碎散去。
“公孙先生,你这是……”众人皆是不解。
“药方在下已牢记于心,金校尉这原版方子自是要毁去,免得以后被人发现露出破绽。”
众人点头,对公孙先生的心思细腻愈加佩服。
只有金虔霎时出了一身冷汗,暗道:
这公孙竹子着实厉害,那方子上的配药已经十分偏门,他居然只看了一遍就记下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