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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带了位京城大厨,还请两位务必赏脸一聚。”替火如歌把剩下的话说完,慕容珩上前一步将她拦在身后,表面看去是大男子主义泛滥,可事实上,只有他与船上几个有着高深修为的习武之人才知道,他是在护她周全。
黑衣蒙面人身子动了动,却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只见苍白鹤微微一笑,阳光照在他那张温文尔雅线条柔和的清秀面庞上,径自掀起一抹珍珠般的莹莹光辉。
看着他,火如歌越发的不解了起来。
一个人什么都可以伪装,唯独气质装不了。
那是上天的恩赐,是骨子里不容违背的根基。
可苍白鹤却好像颠覆了这样一种认知,他,仿佛浑身上下都溢满了未解之谜。比如他的狠辣,比如他的温和,比如他的矛盾。
倘若他不是她所猜想的那般,那么,她便不得不承认,面对着这样一个看似温润如玉实则高深莫测的对手,确实吃力。
“是因为我不及那人俊美么?”
头顶上方,慕容珩那略带戏谑笑意的声音不紧不慢的飘然而下,伴随他布满薄茧的掌心一并落在火如歌头发上。
“嗯?”
“这可不是本王期待的画面啊。”手指在下巴上摩挲着,慕容珩露出一副相当失望的神情,盯着火如歌的狭长凤眸里青光闪烁。
“抱歉,让你对我期望过高了。”耸肩,火如歌别过头,可下巴上传来的力道却让她屡次的努力均以绝对的失败告终。
皱眉看向慕容珩那双兴味盎然的眼眸,她忽然一个抬腿,生生撞向他重要的某个部位。
“啧,多日不见,你对本王的怨气还真大。”巧妙一躲,慕容珩脸上笑意依旧:“你想我怎么补偿你?”
“从我面前消失。”说着,火如歌伸手掰开下巴上的手指,大步从他面前走过,带起一阵风。
直到摆脱了慕容珩后火如歌才突然想起来,她似乎忽略什么重要的事。
皱眉思索了片刻,她才发现,慕容珩出现的时机有些古怪。
与其说是及时,不如说是刻意。
倘若他一早便找到了她,为何要等到这一刻才出现?思及此,“一笑楼”三个字赫然于脑海飘过。
偏身朝负手立在船舱内的儒雅男子看去,她蠕动了一下嘴唇,没有再多做任何猜测。
“如歌……”
蓦地,云中阙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她看看他,转身正对向他。
“如果你是因为看到了我的真面目来谴责我的,那你现在可以走了。”
火如歌的语速不快,却是鲜有的认真。她的认真,让云中阙眉峰微皱,随即舒展。
“不,没那回事。”
“慕容珩从京城带了大厨来,他可真是懂得享受。”将视线从云中阙身上绕过,直射向与苍白鹤站在一处谈笑风生的慕容珩,火如歌没有展现更多表情,只是语气淡淡,透着股不以为意的慵懒。
“让人羡慕嫉妒恨啊,你说呢?”
忽然被人问出了这样的问题,云中阙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他,没有见到过这样的火如歌。
或者说,没有见到过这样散发着隐隐不安的火如歌。
“正所谓好马不吃回头草,现在一笑楼突然折返,怕不会有什么好兆头,只是……”她不明白慕容珩的意思。
倘若一笑楼为了拖延时间,那慕容珩这招将计就计,还真是令人费解。
就在火如歌陷入深思中时,对面画舫上赫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公告区 101 水上烟火,多惬意
循声看去,只见火光与木屑齐飞,黑烟与锅底共一色,画舫早已没有了画舫的样子,只余冲天的蜿蜒火龙,宛如匍匐在地狱边吞吐人体残肢的恶魔。
“烧的这般厉害,依本王看,这船怕是不能要了,可惜。”目光闲闲扫过滚滚黑烟,继而在苍白鹤身上落定,慕容珩语气随意的完全不像是在惋惜。
闻言,苍白鹤本来皱起的眉峰忽然松弛了开来,他看向一旁面色闲散的某人,抿唇沉默半晌后方才开口:“不过是条船。”
苍白鹤语气极淡,仿佛口中所言与自己全无半分关系。可他虽是极好的掩盖了自己脸上的情绪,却没能发觉,自己的一双手,早已在袖袍之中紧握成拳。
“看来阁下倒是个真性情之人,换做本王,怕是要相形见绌了。”说着,慕容珩朗声轻笑起来。他越是在笑,那位紧跟在苍白鹤身后的蒙面男子就越是身形抽搐。
别说苍白鹤的身份地位,单单是一笑楼在江湖朝堂上的名声就足够令天下人闻风丧胆!现如今竟会被一个小小的王爷玩弄于股掌之上,不仅辱没了江南一点红的名声,更拖延了他们的时间,断了他们的后路,这口气是可忍孰不可忍!
“段五……”蓦地,就在那蒙面男人悄无声息的将双手掩入衣袖中时,脑内赫然响起了苍白鹤那冰冷到极致的声音。
虎躯一震,名为段五的蒙面男人当即停止了所有的心理活动,额前忽的蒙上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尽管进入了秋季,可江南的天气并非如北方那般有着诸多明显的变化,因此直到现在,江南还并未体现出任何秋天的迹象,空气仍旧包含着夏季的热度。即便如此,段五仍旧遍体生寒。或许别人对苍白鹤知之甚少,可他却很清楚,惹怒了这么一位主,后果绝不仅仅是断手断脚。
思及此,段五悻悻然咽下一口唾沫,将怒火与恐惧一并吞了下去。
在慕容珩的极力相邀下,苍白鹤不仅见识到了京城大厨那惊为绝技的刀功,更是亲身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舌尖上的京城。
珍馐配美酒,佳肴配美人。
一餐饭下来,苍白鹤对慕容珩的印象完全上升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看来这位王爷不仅仅是个城府颇深的主,更是个懂得享受的人。尤其在自家正妃面前,更显得尤为特殊。
将只抿了一口的陈年老酿放在八仙桌上,苍白鹤在两眼直盯着美姬的慕容珩身上扫过,继而略沉眼睑。
倘若一开始他还对江南一点红的失策有些怀疑,那么现在,他多少能够了解这种失策的真正原因。别说是她,就连他自己现在也已经成为了人家的瓮中之鳖,虽然他能够肯定慕容珩不会对他怎么样,但事实上,他已经陷入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极端劣势。
如此想来,只断去一条手臂,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
一笑楼,果真遇上了对手。
越是这般想着,苍白鹤越是感到一股强烈的情绪在自己的五脏六腑间打转挣扎。
有愤怒,有戏谑。
酒过三巡,无人醉,慕容珩单手支起下巴,直盯着火如歌看。菲薄如刀锋的唇角边却有一只纤纤素手,手中拈着一颗青绿诱人的葡萄。
没有拒绝亦没有接受,慕容珩盯着火如歌,凤眸眯成极细的缝,半晌后开口道:“称呼阁下显得生分,本王得想想叫你什么才好。”
尽管他看着火如歌,可口中的话却是对苍白鹤所说。
闻言,苍白鹤没有迟疑,当下应声:“江湖人没什么讲究,王爷直呼在下名讳即可。”
听罢,慕容珩摸了摸下巴,沉吟了一阵,却在还未开口时被一个满足的饱嗝给生生打断。
“这京城的大厨就是不一样!靖王,好口福!”拍着肚子,喝红了脸的老和尚发出了靥足的呼噜声,瞬间破坏了这好不容易有些趋向唯美的气氛。
见状,慕容珩没有再多说什么,苍白鹤也很配合。
两人都很清楚,倘若任凭这样的微妙氛围发展下去,或许,会避免不了一场争端也说不定。
只是,苍白鹤并非段五那种粗鄙之辈,在以刀尖舔血为乐之余,更有一颗足够聪明的头脑。走江湖,尤其是与朝廷休戚相关的江湖,没有智慧,则只会成为别人的剑下魂、刀下鬼。
“不知苍兄打算去哪?本王或许可以送你一程。”没有在醉酒的老和尚身上投放更多的精力,慕容珩很快便将视线重新转移到苍白鹤身上,一脸的关切。
“豫州。”苍白鹤答的很干脆,没有犹豫,亦没有迟疑。
只见他将双唇黏在酒杯边缘,却很快便离开。
从慕容珩身旁看向他,火如歌略挑眉梢。苍白鹤是个很自制的人,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似乎经过十分精确的计算。
这个人,让人难以捉摸。
听罢,慕容珩摸了摸下巴,继而轻笑道:“本王此去金山,看来,我们是有缘同行了。”
“如此便打扰了。”
苍白鹤倒也不推脱,爽快利落的接受了慕容珩的邀请,就此在船上安顿了下来。
餐后,与慕容珩站在东侧船舷边,火如歌看向他,蠕动了一下嘴唇,却在开口前被他夺去了话语权。
“他必须与我们同乘一条船。”
“这样一笑楼才会有所顾忌么?”将慕容珩的话接了下去,火如歌挑挑眉。
“是,也不全是。”伸手替她整了整衣襟,慕容珩脸上噙着抹意味深长的笑。看上去既魅惑,又危险。
“你们这些人可真危险。”耸耸肩,火如歌偏开身子,挥手打开了慕容珩那双逐渐开始不怀好意的咸猪手。
“不,你才危险。”唇锋微掀,慕容珩笑笑,继续说下去:“自古红颜祸水,你说危险不危险?”
“那是你们男人无能,但凡碰上一个长相稍佳的女子就开始沉迷酒色,最后还把责任推脱到女人身上。既无才能,又无担当,废物一个。”
挑起眉梢白了慕容珩一眼,火如歌从他身前掠过,虽是语调平平,却仍旧锋利如针。
“你好像从来都没跟我说过这么多话?”没有因为火如歌的言辞而流露出半分不悦,相反,慕容珩脸上的笑意倒是更加的深切起来。
“我的话,只说给那些值得的人听。”头也不回的继续着向前的脚步,火如歌的语调稍稍向上挑起了几分,像是戏谑,像是嘲讽。
目送火如歌朝船舱内走去,慕容珩耸耸肩,并没有追上去的意思。而就在此时,展风朝他走了过来。
“你说,这江南百姓夏季都流行什么?”极目远望而去,慕容珩看向一眼望不到岸的江河,不以为意的问到。
“放烟火。”展风答的迅速,没有半分迟疑。
“烟火?嗯,有点意思。”闻言,慕容珩薄唇勾起,微微上挑的眼角像是两弯鱼尾,兴味盎然却又不失邪魅。
看着自家主子露出那副风华绝代的神情,展风用手指狠狠抚了抚右眼,才将那“砰砰”乱跳的眼皮给压制下去。
现在可还是在水上,他家主子还真是好兴致……
站在与慕容珩相对的船舷边,火如歌看着颜色渐深的天际,抿了抿嘴唇。
抱臂靠在舱门上,云中阙眯着金眸注视着火如歌的背影,始终没有开口,直到后者忽然转过身。
“你再这么盯着我的背看下去,我身上就要长蘑菇了。”
“罗嗦!”怒哼一声扬起下巴,云中阙别开目光,却在片刻之后重新看向了火如歌。“我说,你怎么不去陪着那家伙?”
“他要来是他自己的事,我想见谁,是我的事。”盯着不断翻滚在船体边缘的白色水花和时不时翻起的鱼肚,火如歌缓缓开口。蓦地,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般忽然看向云中阙,挑眉问道:“云中阙,你什么时候开始学会帮情敌说话了?”
“本大爷才没有!”低吼一句,云中阙来到舱外火如歌身旁,垂眸盯着她。
眼眸中流泻而出的淡淡金光仿佛夏日海滩边纯澈的流沙,尤其在这样的傍晚更显明亮。
“两位,不介意带本王一起赏月亮吧。”慕容珩的声音忽然在两人中间响起,不大却也不小,足够两人听得清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