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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眉微拧,展风困惑中。视线下意识的朝庭院内略有些刺目的阳光看去,他凌乱了。莫非这外面的阳光与府内的不一样?更耀眼更夺目么?
纵使内心有万般不解,展风还是沉着声领了命,最后目送那两人的背影直到长廊拐角,随即收起目光仰头望天。
主子的心思,似乎比以前更难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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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空气中渗透着一丝刻骨寒凉,慕容珩与火如歌却始终牵着手。走在京城宽阔的街道上,看上去俨然一对璧人,佳偶天成。
许是因为靠近年关的缘故,沿街各处的刺儿槐上纷纷被守城的值岗卫兵缠绕上了鲜红的绸布,绸布在冬季细微的西北风中翩翩飘扬,像飞扬的火焰,燃烧了这一片寒冷。
一路上,两人都未曾言语,像是有着极佳的默契,仿佛仅仅凭借掌心,便可互相传递彼此之间的心意。
望着街道两旁各家各户门前挂上的大红灯笼,火如歌不禁生出一心蹉跎。
年关在即,所有人都会放松警惕,也只有这个时候,才是将陆枭余孽一网打尽并将西梁收入囊中的最佳时机。但反过来,这一点也会为人所利用。这个时候,谁能抢占先机,便可称为这场征战最终的胜利者。她既希望那个人是慕容珩,同时也不希望是他。
或胜或败,都只会令其有意无意的变成某些有心之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不拔不快。
这是一步无论向前还是退后都没有活路的死棋,是慕容珩自愿挑战,亦是慕容齐将他推至如此。
她曾想问,成功夺下了西梁之后,由谁去接收那早已满目疮痍的政权。可现在看来,这个问题似乎已经变得没有任何意义。
这些问题都太过复杂,已经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她只恨自己没有足够强大的能力,无法给予他最大程度的支持,无法跳脱这混乱艰难的权利追逐,就此远远的离开,只与他一人逍遥天下。
他终究是天启国的靖王,是天启国的慕容珩,而她也只能是他的王妃,他的妻子。
“在想什么……”耳边蓦然传来一抹淡凉的声线,似疑问似陈述,又像是自言自语,一时间令人无从分辨。
忽而回神看向身旁人,却又很快将视线滑落至那人好看且修长的手指,随后指了指他的左手:“这只,看上去似乎会飞得更高,更远。”
听罢,慕容珩望住火如歌的黑眸微微闪了闪,却只勾唇一笑,将一锭碎银放入老板手中,继而握了她的手腕离开。
“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在快要接近城门的时候,慕容珩的声音突然从身旁传来。他的语气十分随意,声音里含着笑,含着暖流,听起来像又春风滑入心房,暖洋洋热哄哄的。
“你为何那般执着于自由?”说着,忽而偏下幽深的眸光,慕容珩望住火如歌,直望进她的血肉,她的灵魂。
闻言,火如歌先是一顿,继而收起粘着在他身上的视线,转而看向前方的城门,目光深深道:“你又为何那般执着于权利?”
没有回应,慕容珩淡然一笑,笑容依旧倾国倾城,可目光里却染上一层意味深长的薄薄的刀锋。
见状,火如歌倒也不追根刨底,笑而不答,他惯用的招数。
出了城,来到郊外河边的空旷草地上。河水映出了两人轮廓模糊的倒影,湍急的水流照不出两人的神色,只有一黑一蓝两抹波澜起伏的残像,时而破碎,时而聚合,看上去亦真亦幻。
微风吹动树梢,掀起站定于河边一前一后两人的及腰长发。乌发浓黑,仿若凝聚在冷水当中的久久抱团的墨迹,亦像深夜中的天幕,深的一眼望不到底。
没有将方才的话题继续下去,火如歌的脚步随着微微掀起的冷风迎向前方,手中的线轴在缓缓转动,牵引着那看起来似乎会飞到高空的纸鸢,将距离一点点拉长。
始终站定在原地,慕容珩望着她,尽管他对纸鸢向来不陌生,却并没有亲身尝试过这种所谓的民间游戏。生在帝王家,首要的任务便是保命,至于其他,那些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帝王,一向都是个为千万人所追求的的词语,仿佛天生就贴满了金箔,光芒万丈,令无数人为之神往。而那些包裹于外表的一切荣耀与光芒不过是海市蜃楼,一场幻象。触及时,便会跌落万丈深渊,尸骨无存。
在遇到火如歌之前,他牺牲的是童年。或者用一种更为准确的说话来概括,他根本没有童年。
许是因为走神的时间有些长,待慕容珩重新回神的时候,原本仅是飘飞在火如歌头顶的纸鸢早已变成了淡蓝天空中遥远的一点,极目望去,也看不清。
远远的看向火如歌所在的方向,慕容珩幽黑的狭长凤眸内径自掠过一抹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情。
那目光柔软如溪流软水,如五月夏风,揉碎了一眼的旖旎流光,尽数倾泻在她身上,将她从头到脚都镀上一层名为眷恋的光,最后在他眼中汇聚成图画,烙入骨血。
迈开长腿,他朝她走去,而就在他刚刚走到她身后时,她的手臂忽然古怪的一抖。
“线断了……”她喃喃低叹,似是无心。
他沉默,是为有意。继而暗自勾唇,流露一抹无奈和自嘲。
他什么时候也开始像个女人一样患得患失了……
像是全然没发现慕容珩的靠近般,火如歌偏转视线触及到他的时候眉梢微微挑起,虽是极其短暂的一怔,却始终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线断了?”含笑而问,慕容珩的神情始终柔软,浓深的眸色纯澈若水,看不出丝毫破绽。
“断了。”点头,火如歌耸耸肩,持着线轴的手一时间有些无措,不知应当放在身体何处,只得默默垂落,任凭仍未消退的冬风吹拂断线的一端,在这美好的构图中凭空吹出一抹萧瑟。
“我去捡回来。”
耳边突然响起她的声音,他一愣,半天没动唇,以为是自己一时听错。待身边之人如流水从自己身边趟过时才回神,方才那句话并不是错觉。
猛然抓住她的手腕,慕容珩想出言阻止,毕竟那纸鸢飞的那么高,落下的地点又那么不明确,加之冬风渐强,想要找到那只纸鸢,无异于海底捞针。
“我陪你……”阻止的话到嘴边变成了赞同,慕容珩苦笑,却笑出几分甜蜜。
两人的速度并不快,像是完全不急于寻找那只脱线而飞的纸鸢一般。直走到夕阳西下,两人连沿河的路都没走完。
“什么时候走?”火如歌问着,视线却始终没有飘向慕容珩。
垂落目光看向身旁之人,他挑眉:原来她一早就知道。
“明日。”他答,毫不遮掩,干脆利落,甚至连一个音节都没有犹豫。
“什么时候……”火如歌的声音陡然变得低沉了几分,她顿了顿,忽而定住脚步,看向慕容珩,在蠕动了一下双唇后方才艰难开口:“……回来。”
闻声,慕容珩先是沉默了一下,继而伸手抚上她冰凉的脸颊,笑答:“很快。”说罢,他低头,吻住她同样冰凉的唇,舌尖却尝到了一丝淡淡的苦咸。
他很清楚,他又令她担忧了。可即便如此,有些事必须由他去做,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真正有能力护她周全。
而现在,无论将要发生什么事,都必须忍耐。只能……忍耐。
回府后的一夜,两人并未同床。照火如歌的说法,慕容珩要禁欲。
她说的那么一本正经,他也不想反驳。只是辗转一夜,他根本睡意全无。
同样一夜未眠,火如歌突然起身,低唤了一句:“云中阙。”几乎与此同时,一道黑影闪入房间,直奔向她卧榻前。
此时此刻,火如歌正坐在床边,一双眸光在黎明前的黑夜中有暗芒掠过,透出令人无从捉摸的光晕。
“我吩咐你调查的事,可查清楚了?”
“监视王府的人共分内中外三层,这些人无一例外均是轻功高手,虽没有过硬的内功功底,却是一流的跑路专家。”
即便是被发现了,也能在第一时间内便溜之大吉么……
听着云中阙口中的情报,火如歌抿抿唇,黑暗中的目光略微变得低沉了少许。
“只是有件事,有点奇怪。”黑暗中,云中阙的声音再次响起,他的声音里带着点困惑也带着点犹豫。
“你说便是。”
“我在调查那些监视着靖王府的暗哨时意外发现,当时刺杀慕容珩的人似乎并非陆枭在天启国留下的余孽,而是另有其人,却并不是慕容齐。”
闻言,火如歌眉心微皱,既没有继续询问下去,也没有回应云中阙的不解。
事实上,在听了他的话后,她也生出了一丝困惑。
行刺当朝王侯乃是诛九族的大罪,单单是当朝三公,他们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断不会因此而冒险玩命。而慕容齐,他虽有这个条件,却并不需要花费这么大的精力。以他皇帝的地位,但凡随意安置一个罪名扣到慕容珩脑袋上,都会让他人头落地,且不会遭人诟病。但云中阙否定了后者,这就让这一切进入了死胡同,让火如歌开始变得不解。
究竟还有什么人,是被她遗忘的呢……
就在火如歌皱眉沉思的时候,窗外的浓黑颜色渐渐变成了一种参杂着藏蓝的深灰,继而一层层被削弱,逐渐变浅变淡,最后溶解成一抹淡淡的白。
天亮了……
目光停留在逐渐被外界光线映出一道红棕色的窗棂上,火如歌盯住窗棂的视线微微有些发直,像是依旧未曾从方才的沉思中回过神来。
事实上,她确实还在脑中搜寻着。
一定有什么是被她遗漏的。
不是陆枭余孽却被认定是其所为,更瞒天过海骗过了慕容珩,甚至连慕容齐也如此认定……
如是想着,火如歌蓦然回想起慕容珩身上的伤痕,蓦地,她双眸豁然一亮,却几乎在同一时间内猛的暗淡了下去。
那个混账男人,果然还是打算一个人将所有都背负下来么……
胸中有怒火在奔腾,像愤怒的浪涛,像狂卷的烈风。
在回忆起所有的不合理之后,她浑身上下只剩下一种情绪,那便是对某人的愤怒。
眼瞅着火如歌脸上变换多端的神色,云中阙脸上的不解在加剧,眉心处的沟壑也变得更深起来。
忽而从窗棂上挪开目光看向始终站在自己跟前的身影,火如歌微微一笑,可那笑意在云中阙看来却显得格外微妙。
“云中阙,西梁的女子和咱们天启的女子相比,哪个更美些?”
“啊?”被突如其来的问题砸的头脑一愣,云中阙眨眨眼,半天也没能回答上来这个问题。
“今儿个王爷起程去西梁述职……”像是完全不打算等他应声,火如歌继续自顾自的说了下去,边说边慢条斯理的起身,朝房门走去。
伸手推开房门,正遇上从此路过的毒蝎,两人的目光正正对到一处,后者明显的打了一个激灵。
“怎么跟见了鬼一样?”美目微眯,火如歌撇撇唇。
“不,没什么。”稍稍顿了顿,毒蝎几乎是下意识的回想起那段被慕容珩逼至要悬梁自尽的悲惨经历,不禁再次狠狠的抖了三抖。
“他已经走了。”视线随着火如歌的身影一路向前,毒蝎出声好心提醒。
听罢,她转身睨向身后之人,半晌后笑着转回身形,继续起方才的脚步。她身后,云中阙一步不停的跟着,虽拿捏不定她的想法,却并没有离开她身边半步。
皇宫。
着一身明黄色龙袍的慕容齐立于御书房内,同是一夜未眠。
“皇上……”身后有一个三分陌生七分熟悉的声音响起,他眉心一皱,露出些许厌恶的神情。
“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