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等待的九天,她过得十分平静,照往常那样刺绣、习字、学茶艺。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就是来自艾肆源源不断的请帖了。
那家伙从登门拜访的第二天就开始下请帖,雷打不动每日一封,内容无一例外是请徐小姐去艾府上做客。帖子由他家一个金发碧眼的仆人送到徐府门口,来的时候驾一辆华丽的马车,说是徐小姐愿意的话就可以立刻坐了马车到艾府去。
徐老爷自然不同意,开始请帖连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扔还给那人让他带回去。那仆人也不为难,捡起请帖,用生硬的中原话告了辞,第二日却仍旧乐呵呵地准时出现。他生得高大英俊,马车又漂亮,停在府门口,经常引得路人驻足观看。
徐定文担心这样下去会对徐辰的名声不利,就让管家派人出去打听。徐福打听回来的结果却让他大大地出乎意料之外。
“老爷,外面的人都说,几次三番让人家碰了钉子,徐家架子太大,不知好歹哪。”
徐老爷简直觉得自己耳朵有毛病了:“什么?那艾肆什么风评,长安城里又不是没人知道,我不愿女儿与他有来往,我还有错了?”
徐福试探着问道:“老爷是不是没仔细看请帖?”
“那种帖子,瞄一眼就知道写的是什么了,还用细看?”
徐福道:“老爷,别人说我们徐家傲慢,全因为这几天的帖子不是艾公子发的。他府上有一位妹妹,单名一个‘暮’字,刚随他从那南蛮之地到长安的,广散帖子请了各家小姐品香,顺便也是学一学长安城本地的礼仪和规矩。合情合理的,接到请帖的都去了,唯独我们家一而再再而三地推拒,是故落了个傲慢的说法。”
徐定文皱着眉头,仔细回想了一番。请柬是艾府的下人送过来的,他就默认是艾肆写的帖子,还真没留意落款是谁。
从来没有听说过艾肆有什么妹妹。不过生意场上打听消息的时候,只会关心对方对家业有影响的男丁,姑娘家容易受忽视,真的是“养在深闺人未识”也不一定。
“打听清楚了,艾肆真有妹妹?不会是他哪里勾搭来的女子罢?”联想到艾肆往日的版版劣迹,徐定文怀疑道。
“不会有错的,建阳公主都去过艾府了,他总不能欺瞒公主罢?”
“建阳公主都去过艾府了?”徐定文大吃一惊,这艾肆究竟是有什么通天的本事,居然刚到长安,就能让当今圣上的长姐屈尊降贵登门拜访。难怪世人要说徐家架子大,公主都去了,你一个小小商人,居然敢推三阻四,岂不是把自己看得比公主都要尊贵,岂不是蔑视天威么?
他当时冷汗就要顺着背脊往下流,忙着手安排第二日送徐辰去艾府拜访。因为艾小姐只请了些未出阁的小姐,有点找闺中密友的意思,因此徐定文不便同去,只让几个干练精明的丫鬟婆子陪着。
那时候,已经是第八日的晚上了。艾小姐请人的名目是品香,徐辰在老爷子的命令下不得不连夜恶补了些香料的常识,以至于在这个时代的最后一晚,做了一个芳香四溢的梦,梦里尽是些檀香、藏香、苏合、龙涎……
第九日早上,艾府的那个仆人又来送请柬了。徐辰上马车前,估计着午后不一定能及时回来像往常一样给徐夫人问安,决定走之前去给她请个早安,顺便……也是告别了。
永别。
她让艾府来的下人稍等,带着琉璃往夫人院中行去。
远远地,徐辰看到徐夫人与一个女子站在石拱桥上,似是在争执些什么。她还没看清,琉璃就来拉她的袖子:“小姐,我们还是走吧,回来了再给夫人请安也来得及。”
小丫头刚才不说,偏偏在这个时候说,明显是不想让她知道什么。徐辰心生狐疑,站住了:“在跟我娘说话的那人是谁?”
琉璃吞吞吐吐地说:“是陈姨娘……小姐,走吧,这事你别管了,夫人肯定自己有分寸的。”
莫非是宅斗的现场版?对于女人吵架,徐辰向来避而远之。有一回两个女同学对骂,她好心去劝,结果被双方都骂个狗血喷头,不带一个脏字却让你内伤出血的那种骂,更憋屈的是不能动手,这要是爷们之间吵架,她早一人一拳头让他们各回各家了。
思及惨痛的教训,徐辰真想掉头就走,但又担心徐夫人的战斗力,估计无限接近于零,负数也不是没有可能。她想了一想,拉着琉璃站在塘边一棵垂杨柳后面听。
“你的猫就跟你一样没教养!”陈姨娘手里拎着那只叫做元宝的波斯猫,揪得它喵呜直叫,“这是第几回了?窜到我院子里,吃了我特意给老爷晒的鱼干!这畜生倒是聪明,每条鱼干咬一半,糟蹋得不成样子,今年我都白晒了!你说,是不是你指使的?!”
那猫应该是吃不下徐夫人亲手拌的猫食,饿极了才会跑到陈姨娘院子里偷鱼干吃的吧。这争执,鸡零狗碎到让人发笑。
但徐辰忘了,很多仇恨就是这样一日日的鸡零狗碎累积起来的。
二三、尘封的往事
徐夫人心疼猫,“嗳,嗳,都是我的错,你别晃它了。它吃掉的东西,我回头让人原样赔给你。”
“原样赔给我?这可是我为了给老爷下酒,亲手剖的鱼,亲手抹的盐,亲手摊上竹篾晒,前前后后折腾了好几天,我这手都糙了不少。”陈姨娘把猫往地上用力一掼,将一双手摊到徐夫人面前,“你瞧瞧,你瞧瞧!我对老爷的心意怎么赔,我的手怎么赔?你是看不得老爷和我好,故意捣鬼是吧?”
徐夫人看到猫安然落地之后跑到一边去了,明显松了一口气。她转头对陈姨娘勉强笑道:“姐姐要是不嫌弃,我那里还有一盒玉红膏,用来搽手再好不过的……”
徐辰愕然了,这到底谁是夫人啊?陈姨娘的态度如此嚣张已是令人费解,徐夫人居然还要陪着笑脸小心说话,好脾气也不是这样的好法罢?
更让她诧异的还在后头。
夫人都低头认错了,陈姨娘一点也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叉腰大骂:“哪个要你从花街柳巷里带出来的腌臜东西了?我可是正经人家出身的,不敢用,怕擦了烂手呀!”
徐夫人低声解释道:“那红玉膏是新近得的宫廷方子,烟花之地找不出来的……”
“你想说什么,你什么意思!”陈姨娘骂在兴头上,容不得别人辩解一句,“啊哟,了不得了,用得上好东西了,婊/子也能飞上枝头做凤凰了,是不是?不过仗着一个女儿,你就蹬鼻子上脸了!那姑娘虽然是你肚子里跑出来的,到底姓不姓徐,鬼才知道!”
说她偷人生野孩子,这对一个妇人来说真是侮辱到极致了,徐夫人却还是不敢骂回去,只急红了脸,眼睛里含着泪,哽咽道:“我清清白白,日月可鉴,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老爷的事……”
“光凭逼死了我姐姐,你就对不起老爷,对不起徐家的列祖列宗!”陈姨娘大声嚷嚷,也赤红了眼,“你能耐大呀,生了个妖精似的好女儿,就让老爷想废了正妻把你扶正,我姐姐是被你活活气死的!你等着吧,赶明儿谁也生一个闺女,送进宫当妃子去,看你这夫人的位置还保不保得住!”光说还不解恨,朝徐夫人身上狠狠啐了一口,“我呸!去你的夫人!这年头□也能做夫人了,谁还稀罕呀!”
徐辰看不下去了。这双方的战斗力根本不在同一个次元啊。她这人护短,十几日的相处早就把徐夫人算作了自己人,不由几步走上前,冷着脸对陈姨娘道:“我爹爹还没死,你就敢对他的妻子破口大骂,姨娘你这是想做什么,没教养的又到底是哪个?”
近看之下,徐辰确定自己没有见过这个年近半百的妇人。她受伤的那段日子,来探视的姬妾当中并没有岁数这样大的。不知道为什么,陈姨娘好像很怕她,徐辰一开口,她就噤声了,扭过脸看塘里面的荷花。
徐夫人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抱住女儿的胳膊,将她的衣服揉得一团糟,光顾着呜咽,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辰儿……辰儿啊……我……我真是……”
徐辰虽然可怜她被欺负,却也气她人家都指着鼻子骂了还不知反抗,真真“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这边两老一少三个女人一台戏唱着,那边琉璃已经飞跑去把老爷请了过来。徐定文铁青着脸,寒声对徐辰道:“你跑到这里来瞎掺合什么,艾家的人在大门外等着哪,还不快动身?”
徐夫人忙松开她的胳膊,擦了擦眼泪,轻轻地推了推她,“你……你去吧,别管我了……”
徐辰叹了口气,最后看了一眼哭得跟个小女孩儿似的徐夫人,带了琉璃上马车去。大小老婆之间的争执,徐老爷子说话更有立场,她这个女儿确实不应当参与进来。
更何况,她马上就要离开了。帮得了徐夫人一时,还帮得了一世么?
徐辰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只是抱着一种旁观者的心态在徐府中过日子,很多事情只是浮光掠影地从眼前过了一下,根本没有心思仔细去探究。比如老爷子究竟有多少姬妾,徐小姐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十八那些名字古怪的毒药又是从哪里弄来的……因为她随时准备着抽身就走,这些事知道与不知道,同她都没什么相干。
“琉璃啊,陈姨娘说夫人逼死她姐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坐在马车上的时候,她问琉璃。这是她第一次想真正追根究底地知道些什么。如果,如果陈姨娘说的是真的,看起来什么心机都没有的徐夫人靠某种不光明的手段爬到正妻的位置,那……这世上真的没什么能相信的了。
琉璃犹豫着说:“这个……老爷以前吩咐过,既然小姐什么都不记得了,就不要再让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来烦你了,安心待嫁就好。”
徐辰苦笑道:“你以为今天她们俩在我眼前这么一吵,我还能安心么?你告诉我罢,我不对爹爹说,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就是。”
女人的八卦属性是与生俱来的,哪怕多小的丫头也一样。琉璃轻手轻脚地掀开车帘子看了一看,确定外面赶车的异族仆人和走在车旁边的丫鬟婆子们都听不见,才凑到徐辰跟前小声说:“我跟你说啊,我年纪小,有些事我也是听我娘说的。”
她才十四岁,跟望北同年。与中途卖身入府的望北不一样的是,琉璃爹娘都是府中下人,从小就听了徐府许多真真假假的闲话。
“小姐,你听了别难过。我娘说,夫人入府之前,是花楼里面的姑娘……”也就是说徐小姐是娼妓的女儿,在小丫头看起来,这简直是骂人的话了。她不安地看了徐辰一眼,善解人意地补充道,“不过老爷遇上夫人的时候,夫人还没有梳……梳什么来着,总之我娘说就是还没有留客人过夜的意思。”
“梳拢。”徐辰接口道。
“对,就是梳拢。后来老爷纳了夫人做王姨娘——这话说着真奇怪,”琉璃嘀咕了一句,“第二年就生下小姐你啦。那时候的夫人是琅琊陈家的大小姐,带着她的堂妹一起嫁过来的,是老爷的结发妻子。堂小姐就是如今的陈姨娘,妻是妻,妾是妾,倒也各自相安无事。”
这就是所谓的“带着你的嫁妆,带着你的妹妹,驾着那马车来”了……在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