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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北却是没听说过这事,讶异道:“中毒死了?怎么死的?”
谢之崎道:“从晚膳里试出了毒,当场一命呜呼了,想起来也是可怜。对了,德保,可曾好生抚恤了他的家里没有?”
大太监答道:“昨日已经派人送银钱给他老子娘了。”
茶汤一沸,望北随手撒了几粒盐进去,又问道:“伯父查出是谁投的毒了么?”
谢之崎不在意道:“我猜不是孙尚书就是王侍郎,要么就是钱御史,除了这几个不知变通的前朝遗老,还有谁会明知有人试毒还用投毒的笨法子?这事我已经让子琅去查了,估计马上就能有结果了。”
说曹操,曹操到。皇帝刚说到谢子琅,太子殿下就带着随侍大步流星进了殿门。
老皇帝慈爱一笑,唤道:“子琅过来,子珩刚煮好了茶,我们一道坐下来喝杯热茶。”
谢子琅近前问了老父亲安,道:“昨日的投毒案有了眉目,子琅正要向父皇禀告。”
投毒是大案,估计会牵涉到朝中许多官员的性命。皇上和太子要谈大事,望北主动回避,起身告辞道:“子珩府中还有事,就先告退了。”
谢之崎也不留他,点点头准退了。
望北正转身要走,谢子琅忽然道:“子珩,我给你府上送了礼去,你这回可不准再退回来了。”
望北嘴角抽搐,道:“我府上的仆役够使唤了,不用劳烦皇兄再送侍女来。”
谢家祖训虽然规定男儿须要及冠之后才可娶妻,纳妾却是不拘年纪的。谢之崎起兵夺权,这天子本就当得不是那么理直气壮,加之谢家男丁零落,有福衰祚薄的嫌疑,愈加让人觉得这个皇室没有受到老天保佑,得不到上天的承认。于是重盛谢家香火的殷殷期盼就落在了正当生育年纪的望北身上,谢之崎两父子明里暗里,时不时提醒他及早开枝散叶。可惜望北对传宗接代既无兴趣,也无责任感,他们催,他就装聋作哑,以至于年近二十,身边还没个女人。
做伯父的和做堂兄的两人,当初瞒着他给他灌下了那种奇药拈花笑,如今却开始有些后悔了。他们怕就怕,那奇药的有什么后遗症,使得谢小王爷从今之后不但不能对女人动真心,就连行人道的能力都一并丧失了,这可如何是好?
上一回谢子琅送了十二个美人到望北府上,说是来给他做侍女的,却打扮得妖妖俏俏,成天嗲声嗲气,倒个茶也能摔进小王爷怀里。美貌侍女们来了没三四天,事情没干多少,相互之间倒开始争风吃醋、勾心斗角起来,闹得整个王府乌烟瘴气,望北忍无可忍,在第六天的大清早把这十二个女人打包,原样送回了皇宫。
他对府中几个女人撒泼吵架的场景仍旧心有余悸,唯恐皇兄再塞给他几个祸水。谢子琅却促狭笑道:“没给你送女人,送的是别的。你回去就知道了。”
不是女人,大概就是哪国进贡的珍宝,送给他赏玩的。望北就没有放在心上,道了谢之后就回府去了。
出宫门的时候,望北瞧见有工匠进出,顺口问送他出宫的小黄门:“哪处宫殿要修葺?”
小黄门恭敬答道:“回小王爷,不是宫殿,是要在长生殿旁修一座道观。”
望北心下了然。谢之崎年纪大了,免不了也有了生老病死的忧虑。他从去年开始,就广招天下有名方士,召入宫中为他讲道炼丹,寻求不老之术。
其实谢家男子大多长寿,从谢老太爷往上六辈,几乎都能活过八十岁,超过九十的寿星也不少。这奇迹般的长寿,也是家族在三百年里日益昌盛的关键之一。
望北对仙丹之类十分不以为然,劝了几次,谢之崎才慢慢地不服食仙丹,只听方士讲道了。
修道,倒是一定程度上也能静心养神。
望北坐马车回了府,府里管家早已等在了门前,上前通报道:“小王爷,临安侯艾肆求见。”
七八、临安侯艾肆 。。。
望北往待客的东花厅去,远远地便听到了那个不速之客的声音。
“哎呀,这瓜子是拿椒盐炒的,火气忒重。”艾肆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大声呼喝着使唤王府下人为他忙前忙后,“换一盘换一盘,本侯要水煮的。”
“算了,水煮的又没甚味道,不磕了。热手巾捧过来,本侯要擦手。”
没过一会儿,那声音又放低了些,道:“小伙子,过来我问你,你们这府里就没有俊俏点的婢女么……”
望北沉着脸进门,冷冷道:“寻花问柳请去别处,阁下来错地方了。”
“嗳嗳,看看谁回来了。”艾肆把手巾丢在一旁,站起来夸张地作了个大揖,“小王爷,别来无恙那。”
望北避开身子不受他的大礼,嗤了一声:“奸商。”
艾肆当年在长安,便已经知道望北就是谢家幸存的小公子。
当时两位谢将军受通缉,还不敢大张旗鼓地找人,只在私下里派了探子出去探听消息。那时候艾肆还在后越做丝绸生意,手底下的消息网很是强大,也得到了一张谢子珩的画像。后来在徐家,初见望北,见他容貌与画像中少年相似,艾肆便多留了个心,树藤摸瓜地查过去,果然探明了望北的身份。
不顾望北的意愿把他的消息带给谢家父子,艾肆当时就能拿到万两赏金。但他根本没把这点赏金放在眼里,他想做的,是一笔大买卖……
他的年纪渐长,为了生意在各地漂泊总不是一个长久之计。小暮今后嫁人,要想寻个好人家,也须要有一个好出身才行。
他需要一块跳板。帮徐辰出逃,很大原因其实也是为了预先卖望北一个人情。
果然不久传出消息,谢小公子认祖归宗,艾肆便理直气壮地上门收回预售的人情,由望北举荐给谢之崎。那个时候已近战争的尾声,艾肆倾尽全部身家资助谢家军队,做了一次稳赚不赔的投资,事成之后,换来了一个能世袭的爵位,封地临安,食两千户。
面对望北的嘲讽,艾肆把它当成了赞美,自得地笑道:“无奸不商嘛。”
下人给自家主子端上热茶,又有人服侍着脱下望北外袍,艾肆觑眼看着来往仆人,叹气道:“诶,你这府里,难道连个水灵点的婢女都拿不出手么?我瞧来瞧去,要么是四五十岁的大婶,要么是小厮,难怪外面有人说……”
他刻意地留了个悬念,对方却不接茬,自顾自地低头饮茶。但艾肆知道他是在听的,要是他真不耐烦了,会直接赶人。
“外面有人说,小王爷身边至今没有女人,大约是断袖了呀。”艾肆左右看他,说下去,“如今我瞧着,也像。啧啧啧,真是不知道要破碎多少颗芳心。”
望北继续爱答不理地沉默着。
艾肆故作惊讶地叹道:“莫不是真给我说中了!”他捏了嗓子,低声问道,“悄悄问一句,贤弟是上面的那个,还是下面的那个?”
望北的忍耐差不多到了极限,他把杯子一撂,道:“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些话的么?那么我已经听到了,你请回罢。”
艾肆逗得他终于说了话,笑眯眯道:“小王爷别生气嘛,我一年难得送一回贡品进山阴,你也不多留我一会儿,这么急着赶人做什么。”他忽然神色一凛,脸上现出难得的正经神情,“其实我来找你,是受人所托。”
望北堪堪忍住唤人来赶他出去的念头,耐下性子听他说。
“听说我要来山阴,我临安的挚友们托我带东西给你。”艾肆从怀里摸出一大堆花花绿绿的东西扔在茶几上,“虽然我不想为人作嫁,但红颜知己们的嘱托不能不办到。诺,这是赵小姐给你绣的香囊,这个是钱小姐给你的荷包,这个是孙小姐题的帕子……啊啊啊,怎么这么多,我都要嫉妒了。”
“管家,临安侯要回了,代我送客。”望北抚额,连叹息的力气都没有了,起身就走。
艾肆在后面忙不迭地叫道:“哎,等等啊,这里还有个醉舞楼花魁送的肚兜,小辰辰给的头巾,你真的不要看看么?这都是姑娘们的一片真诚的心意啊,你就这样白白辜负了……”
“你说谁?”离去的那个身影一顿。
艾肆明知他问的是谁,故意消遣他:“醉舞楼的花魁呀,叫丽娘,今年十八岁,身段水蛇似的,”他抖开手中的一小方丝绸的衣料,“你看这小肚兜,就知道她的腰有多细了……”
望北撇下他不理,回身在那堆花花绿绿的东西里划拉了几下,找到一个角,手指迟疑地捏了捏,终究还是把那块做工粗劣的头巾拽了出来。
“不许说不好看!我的审美就是这么奇怪了,怎么着?”恍惚中,他仿佛听到她当日这样说道。
他怔怔地盯着上面俗艳的胖鸳鸯,霎时间五年之前的往事如海潮般汹涌,几乎将他没顶淹过。
那样强烈的情感,从那之后,再也没有过了。
“我也是前几天才见到她的。”艾肆终于不再调笑,正色道,“她来找我,说是想见你,如今就在我住的官驿里面等着。”
令艾肆意外的是,望北听了这消息,既没有欢喜得拔腿就去官驿里找她,也没有恨得咬牙切齿地痛骂她一顿。他只是松了手,任那块头巾落回了一片杂乱里。在那些小儿女心思的信物里面,这块稳婆专属的头巾显得既可笑,又可怜。
“你要见她么?我这就让人把她接过来?”艾肆摸不透他的心思,问道。
望北漠然道:“不必了。”
艾肆心中疑惑他的反应,再三确认:“你不想见她,确定不想见?那可是小辰辰啊,真不想见?”
“那时候是我年轻不懂事,后来才明白,这世上,谁离了谁活不了呢。”望北唇边浮起苦涩笑容,“劳驾你转告她,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我不想再和她有什么纠缠。”
这句话是他今日说的最长的一句了。艾肆愣了一愣,大声地拿话激他:“哎呀,那再好不过了,小暮还缺个嫂子呢,我这就带小辰辰回临安,让她做我的侯夫人,和和美美过小日子去。”
“请便。”望北淡淡道,转身走了。
艾肆追了几步,问道:“她这几年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你都不想知道么?”
那个冷漠的背影连头也没有回,毫不迟疑地离去了。
望北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了书房里。直到掌灯时分,王府的下人才看到小王爷从书房里慢慢地踱了出来。大概是像往常一样坐着看账本看久了,他的脚步有些虚浮,眼睛也肿了些。
随侍立刻上前道:“晚膳已经准备好了,小王爷是在暖阁里用,还是送到书房?”
望北站在檐下,很久没有吭声。他遥遥望着官驿的方向,忽然道:“备马,我去送临安侯一程。”
随侍忙去牵了一匹马出来,还没点好随行的仆役,就看见自家的主子一骑独尘地出了门,直奔官驿而去。五六个随从赶忙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