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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补课,放学晚了,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你,你今年几岁?”费雨桥很唐突地问了句,一颗心怦怦乱跳。女孩脆生生地回答:“我八岁啦,读小学三年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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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雨桥哦了声:“那,那你以后会一直住在这里吗?”
这对他来说很重要,非常非常重要!
“不知道呀,我妈妈经常搬家的,不过暂时肯定是住在这里。”女孩的脸映在梨花下,粉白粉白的,笑起来的样子那么纯真无邪,“大哥哥,你住哪里呀,你会经常来看我吗?”
“我,我要走了,对不起。”费雨桥心里难过得不行,艰难地朝街边走。女孩露出诧异的表情,“大哥哥你要去哪里,现在就走吗?”
“我要去很远的地方,很久以后才能回来。”
“雨桥,快点!”德叔又在喊了。
这时候他知道挨不下去了,眼眶通红,“小妹妹,我要走了,你会记得我吗?你一定要记得我,等你长大的时候,我再来看你……”
“好呀好呀,我等你!”女孩跳起来,胸前挂的钥匙串也跟着跳,发出悦耳的金属声。“那再见了,小妹妹,再见了……”费雨桥边说边上车,上了车又探出头,朝女孩挥手,“小妹妹,记住我说的话,再见!”
“大哥哥再见——”女孩也蹦跳着跟他挥手。
车子缓缓启动了,然后加速,赶往机场。费雨桥看着女孩的身影慢慢变成一个粉色的点,直到最后消失不见,他终于抑制不住泪流满面……而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恍然想起,他还没有告诉她名字。她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如何记得他?
“多好看的小姑娘,你很喜欢她是吧?”德叔笑咪咪地搭住费雨桥的肩膀。
费雨桥哽咽着,难过得无以复加。
“好,好……”德叔连说了几个“好”,当时他还不知道这女孩的身份,只是语重心长地说,“你心里还懂得爱,还有美好的东西,这让我很高兴。本来就应该如此,这个世界再阴暗,人情再冷漠,始终还是有美好的东西存在的,雨桥,不管你心里有多少恨,我希望你还是要学会去爱,只有爱,才可以让你觉得温暖,懂吗?”
这些话对当时还只有十几岁的费雨桥来说,无疑太深了,他听不明白,他只知道他很悲伤,非常的悲伤,“德叔,我还能见到她吗?”
德叔呵呵一笑,“那要看你们有没有缘分。”
“那怎么才能知道我跟她有没有缘分?”
“这我就不晓得喽……”
于是费雨桥愈发地悲伤了,未来如此渺茫,他看不到也无法预知。这悲伤很多年后都萦绕在他心头挥之不去,哪怕他后来站到了万人景仰的光芒中央,呼风唤雨,杀伐决断,踏平荆棘一路走到今天,坐拥亿万财富,可是每每夜深人静时,想起那张纯真的小脸和那年梅苑后山如雪如云堆砌的梨花,他就抑制不住内心的隐痛……
在他的复仇计划里,本没有她,可助手提供的资料里,她竟然是他杀父仇人的女儿,她的身体里流着仇人的血,为什么会这样?
德叔看透他的心思,当时就跟他说,你可以不必把她列在计划内,据我所知那对母女并不被莫家承认,反而跟莫家是对立的,放过她是可以的。可是费雨桥恰恰把那女孩当做了回国后的第一个计划目标,不是因为复仇,而是因为,因为多年的想住让他对她心生执念。没有人知道在他人生最灰暗的日子里,正是这份想念如初春的种子在他心底慢慢生长发芽,开出了最芬芳的花朵,这是多么美丽的事情!每每被现实打击得支撑不下去的时候,他就会被心底那朵芬芳的小花儿唤起人性最初的温暖,于是冰冷的血液开始慢慢回温,以至于他情不自禁地投入更多的想念去浇灌那芬芳的记忆。投入得越多越不甘心。他不甘心跟她的渊源只停留在隔空的想念,他要走近她,大声告诉她:“我回来了!”
这真是悲哀至极,自成年后他凭借高智商和不可一世的狠绝,轻易拥有了那么多别人望尘莫及的东西,他那么雄心勃勃,运筹帷幄,无数次濒临绝境又力挽狂澜,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他迟疑,让他放不下,仇恨练就了他的铁石心肠,踩平对手时常常连眼皮都不眨一下,可偏偏就是她,毫无理由地让他变得犹豫,并且不顾一切地想拥有……
2
七年前,费雨桥曾经回过一次上海。
在上海的日子里,他每天都会去看看她,当时她已经十四岁了,虽然还是少女年纪,但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只是他没有机会出现在她面前,因为她很少单独出现,要么是和同学放学回家,要么是跟母亲一起出门,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该以何种身份站在她面前。
她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后来她的家庭突遭变故,母亲去世,她被老师收养,开始了寄人篱下的生活。那时候他很想帮她,看着她每天落寞地往返于学校和老师的家,孤独单薄的背影让他心生怜悯,但是他帮不了她,因为德叔给他下了最后通牒,命令他必须返回美国,否则极有可能暴露身份。
回美国后,他郁郁寡欢,每日纠结在心头的都不是如何去复仇,而是他如何才能理直气壮地站到她面前。他不肯承认也好,不去想也好,其实她才是他最大的目标,如果不是家仇,哪怕是粉身碎骨,抑或是万劫不复,他都不会退缩……可是德叔却严厉地警告过他,他娶任何女人都可以,甚至他最终放弃复仇也可以,就是不能娶仇人的女儿,想都不能去想。
“你要娶她,就改姓,跪到你爸妈的坟前说你不是他们的儿子,只要你敢这么做,你娶谁都没关系了。”德叔如是说。
时至今日,德叔仍没有松口。
裕山的榆园是德叔现在的住所。他很少外出,隐居多年。
费雨桥每周都会上山看看年事已高的德叔,汇报下工作上的情况、重要的事情报备一下,德叔很少发表意见,因为他相信费雨桥的能力。
榆园从外表看其实就是栋普通的庭院,两层的小楼,院子也不是很大,一点都不起眼。但是里面却极其奢华,抛开墙上的字画,搁架上的古董不说,中式的黄花梨家具每样都价值不菲,乌木地板亦是特级定制,连房梁上的琉璃吊灯都是货真价实的古董,德叔虽然深居简出,但收藏古董的喜好一直未变。显然这是受费雨桥的爷爷和父亲的影响,特别是费耀程,比费老爷子还热衷收藏古董,在他去世时收藏在檀林公馆的古董字画不计其数,可惜都被费雨桥的叔伯霸占了,所以在费雨桥的复仇计划里,不仅仅是要为父亲报仇,夺回原来属于父亲的财产也是他计划中的一项重要内容。
但费雨桥不太喜欢住榆园,觉得太静了,除了风声和鸟鸣,再也听不到其它的声响,晚上一个人睡床上,有些害怕。
德叔却很喜欢,年纪大了,怕闹。
因此他并没有留很多人在身边,只请了一个老厨子和一个大嫂料理家务,然后还有个老实忠厚的司机,随时待命。费雨桥为着安全考虑,给他安排了两个保镖,也被他赶到了榆园后面的小院住,说是看不顺眼。
德叔的脾气的确是越来越不好了,很容易动怒,七十多了,按辈分费雨桥应该叫他爷爷,但他不依,因为他不服老。
每日晚饭后,德叔都有到楼上听戏的习惯,费雨桥也通常就是在这个时候跟他谈谈工作上的事,聊聊天什么的。
“今天我见莫云泽。”费雨桥如实相告,他观察德叔的表情,想看看他什么反应,结果是什么反应都没有。
老爷子仰躺在摇椅上,闭着眼睛听戏,戴着硕大带翡翠戒指的手指还跟着节奏打拍子,轻轻晃着脑袋,似乎沉浸其中。
费雨桥于是不说话,端起杯子喝茶。
在德叔身边多年,他已经摸准了老爷子的脾气,如果他汇报了某件事情,或者就某个问题提出看法,老爷子没有发话,他是不能多言的。坦白说,他有些怕德叔,在外面无论他怎么为所欲为,一回到这里他连走都不敢放重脚步,说话更是不敢大声。
“咳咳……”德叔咳嗽了两声。
费雨桥马上抬起头望向他,因为这是老爷子发话的前秦。
“是莫云泽?”德叔冷不丁问了句不着边际的话。
费雨桥恭恭敬敬地答:“是。”
“可我怎么看他的照片不像呢?”德叔说这话时,眼皮都没抬,手指还在悠闲地打节拍。原来,他早就看过莫云泽的照片,他并不是不闻不问,他其实什么都知道。
费雨桥不敢掉以轻心了,解释道:“他整过容,那年大火将他的整张脸都毁了,后来莫敬添把他弄到美国做了整容植皮手术,所以面貌上跟他小时候是不一样的。”
德叔哦了声,轻吁一口气,终于缓缓睁开眼睛,目光瞟向费雨桥,不轻不重地说了句:“就凭一张脸,你就认定他是莫云泽?”
“您的意思是……”费雨桥不明其意。
德叔这时候已经站起来,背着手缓步踱到窗前,淡然道:“前儿是你爸的冥寿,我去公田那边扫墓,莫云河的墓刚好在不远处,我就顺便去看了下,结果我看到他的墓修得跟个小庙似的,墓牌巨高巨大,石阶都是汉白玉砌的,我大略扫了下四周,应该是公田墓园最气派的墓了。而且我看一箭双雕他的墓前堆满鲜花和供果,下山的时候我跟守墓的的老张打听,他说每年清明或者祭日时都有大队大队的人上山祭拜,都是开着高级小车来的,一看就是有身份的人。这我就不明白了,莫云河只是莫家的一个养子,他自己无亲无故,莫敬池和莫敬浦去世后,莫家还有谁会把他当回事,给他修这么气派的墓,每年还这么兴师动众地来祭拜他?”
费雨桥愕然。
德叔转过身,眉心紧蹙,盯着他,“你的意见呢?”“难道死去的不是莫云河?”费雨桥倒抽一口凉气,这话一说出来,连他自己都吓一跳。
“现在还不能断定,我们又不能扒开坟去看,就是扒开了坟,也只剩了把灰什么都看不出来。”德叔不愧是老谋深算,坐回到躺椅上,脸上又恢复了无风无浪的表情,继续听戏,“你呀,还是太年轻了,看事情只关注表面,你也不想想,如果死的真是莫云河,莫家会这么看重那座坟?莫云河三岁父母就双亡,家里一个亲戚都没有,哪来的大队人马去给他扫墓,这件事情一定不会这么简单。”
费雨桥说:“就算当年被烧死的是莫云泽,可我曾经打听到一个传闻,莫云泽跟莫云河一样也是莫家的养子,他并非莫敬浦的亲骨肉,虽然这只是个传闻,但他的身份我觉得是个谜,需要进一步确认。”
“还有这样的传闻?”这回轮到德叔诧异了。
“正是,我也是无意中打听到的,为此还特意派人做过详尽的调查。据说莫敬浦的太太常年卧病,并不能生育,她是在问娘家养病时莫敬浦去探望她,然后怀上的,回上海的时候孩子都满月了。可是据我查到的信息,当年的那女人回无锡的娘家后,莫敬蒲根本就没有去探望过她,那么,她的孩子是怎么怀上的?”
“……”
德叔眉心慢慢聚拢,似乎没有想到这么复杂。
“所以,莫云泽是不是莫家的嫡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