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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感觉我也说不清楚,反正这些年我老是梦见他,有时候我觉得他好像没有死,就在我的身边,非常奇怪,我一直感觉到他的存在,就像我感觉你现在在我身边一样……”
“是……是吗?”莫云泽很惊讶。那一刹那他似乎陷入沉思,又好似什么都没想,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静静地听她说。
“是的,云泽哥哥,所以你是不是他并不重要,只要你平平安安地在我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因为这世上除了你和芳菲,我没有别的亲人了……”
莫云泽眼底闪过一丝失落,“你是说,我只是你的亲人?”想了想,点点头,“也行吧,我不能要求太多,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候,不是吗?”
四月没有吭声,机械地往里面添柴,盯着灶火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她忽然说了句:“不知道芳菲怎么样了。”
已经连续几天下暴雨,办公室的玻璃幕墙上流淌着淋漓的雨帘。如果是晚上,反射着室内的灯光,那些雨珠会焕发出奇异的光彩,像是挂着无数颗璀璨的珍珠。只是这会儿是白天,一整日盯着那些雨珠,会觉得很单调和厌烦。
费雨桥讨厌雨天,偏偏他的名字里还有个“雨”字,这让他很是郁闷。但他不能改名,因为名字是父母给的,是父母留给他的礼物和纪念,他舍不得改。只是这糟糕的雨天总是让他想起十四岁那年的那场雨,他被二伯关在门外,他只得背着书包一个人默默返回姑妈的家,最后还是进不了门,只能站在楼下淋雨。那场雨影响了他的一生,他个性中的冷酷很大程度上就是那场雨带给他的。从此,他不再想住亲人,也不再对人性抱有前希冀,他开始了恨。
一小时前,助理文东将有关莫云泽的身世调查材料摊开一他面前时,他只觉脑袋嗡嗡作响,眼前什么都看不清了,一片黑暗。
资料上显示,莫云泽的生父被怀疑是莫敬浦太太白韵芝婚前在娘家的一个相好。这个相好家境贫寒,是白家一个厨师的儿子,名叫阿钟。白韵芝从小就跟阿钟在一起玩耍,一起长大。成年后因两人恋情被撞破,阿钟被赶出了白家,不久白韵芝在父母的安排下嫁到了上海,成为莫家的长房长媳。白韵芝尽管在莫家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心中还是放不下阿钟。当时正赶上“文革”,莫家受到冲击,白韵芝在丈夫莫敬浦的安排下回无锡娘家避风头,自然而然跟阿钟又见面了,旧情复燃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文革”期间的莫家再无往日的风光,一大家子都被赶出了祖居梅苑,莫老爷子因为资本家的身份跟长子莫敬浦一起整日被红卫兵押上街批斗和游行,其它的家庭成员包括莫敬池和莫敬添去农场改造,有的逃到香港避难,而梅苑则成了造反派的司令部。莫家在自顾不暇的情况下,谁也顾不上白韵芝在无锡这边跟老相好暗度陈仓,两人时常幽会,在乡下一住就是大半年……
“文革”中后期,莫家因为北京那边有人力保,虽然家产被抄了大半,但好歹一家老小得以回到梅苑居住,白韵芝随后也被莫敬浦接回了上海。事情原来到这里结束了,偏偏阿钟万分不舍白韵芝,随后也追随白韵芝来到了上海,刚开始在码头上当搬运工,吃尽了苦头,后来偶然的一次机会,他救了一个年轻人的命,被年轻人的父亲留在了身边,并得以重用,生活这才慢慢改善。而在这期间他跟白韵芝仍有见面,只是因为在莫家眼皮底下,两人见面的机会很少,后来有一次白韵芝回无锡老家养病,阿钟也追随而去,不久白韵芝就怀孕了。这个孩子乍然不是莫敬浦的,因为当时莫敬浦正在欧洲考察。莫老爷子是个极要面子的人,为了避免家丑外扬,命令白韵芝把孩子处理完了再回上海。结果白韵芝竟然生下了孩子,她跟莫敬浦结婚多年都没有怀孕,她就是拼了命也会保住这个孩子。值得一提的是,白韵芝怀柔七个多月就生下了孩子,更加印证了孩子不是莫敬浦的。眼见木已成舟,莫家无奈之下只得让她抱着孩子回上海,同时为免后患,莫老父子派人去无锡将阿钟毒打不说,还废了阿钟的男儿身,如果不是莫敬浦出面制止,阿钟可能连命都没有了。
眼见妻子红杏出墙,莫敬浦反而很自责,因为他深知这场婚姻不过是场没有感情的家族联姻。他并不爱白韵芝,白韵芝也不爱他。从嫁到莫家第一天开始,白韵芝就跟莫敬浦表明了态度,她不会爱他,她心里有人。两人对外扮演着恩爱夫妻,可是实质上不过是有名无实。白韵芝抑郁成疾,常年卧病,跟莫敬浦分房多年,这是梅苑众所周知的事情。
说到底,莫敬浦还是很仁厚的,妻子怀上了别人的种,他不是帮着莫老爷子掩盖丑闻,而是默许白韵芝生下这个孩子。他大概觉得自己亏欠白韵芝,让她有个孩子,多少算是一种弥补,至于孩子是不是他的,反而不重要了。没有人知道,莫敬浦是如何说服老爷子接受这个孩子的。白韵芝在孩子满月后堂而皇之地将孩子抱回了莫家,当然是以莫敬浦的骨肉之名。这个被抱回莫家的孩子就是莫云泽,莫家的长房长孙。流言肯定是有的,不过梅苑知道真相的也就老爷子跟莫敬浦,时间长了,假的也成真的了。
白韵芝感恩于丈夫的宽容和接纳,从此倒是真的断了跟阿钟的情分,安心地在家相夫教子,跟莫敬浦的夫妻关系也日益融洽。虽然仍然是有名无实,但相濡以沫的感情是真实存在的。而之后的多年,阿钟一直逼问白韵芝孩子是不是他的,却始终得不到白韵芝的承认,后来干脆拒不见他,要他死了这条心。阿钟如何咽得下这口气,感觉自己被白韵芝抛弃,加之因当初被莫家毒打伤及命根,他终身不能再育,等于成了个废人,仇恨的种大约就是那时埋下的。而资料上白纸黑字地印着,阿钟在码头工作时救过的那个年轻人正是改革开放后东山再起的费氏振宇集团老板的三公子,即后来跳楼身亡的费耀程……
文东什么时候离开办公室的,费雨桥全然不知。
他深深埋着头,人像被抽空了似的,连动下小批判的力气都没有。真相比事实可怕,而事实,并不因他的排斥就不存在。因为就在昨天,陈德忠还特意给他打了个电话,说:“莫云泽可能不是莫家的孩子,你就不要去碰了;他既然不是莫家的人,就犯不着我们去动他。冤冤相报何时了,能少造点孽就少造点孽吧,这世上不会没有报应,只是时候未到。雨桥,我不希望你因此背上枷锁。如果你现在放弃,我不怪你的,而且还很赞成。”
费雨桥当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路引着他复仇的德叔要他放弃?
“德叔,您知道的,在我的字典里没有‘放弃’两个字,我父母怎么惨烈的,这些年我怎么过来的,我都不会忘记。”
“你的意思是要继续啰?”
“别无选择。”
“绕开莫云泽就可以了。”
费雨桥纳闷了一晚上,不明白德叔为什么突然对莫云泽手下留情了,当初可是他领着费雨桥走上这条复仇之路的,这仇还没报呢,德叔就要收手?仅仅是因为莫云泽跟莫家没有血缘关系?如果就此收手,那这些年的披荆斩棘岂不白费了?
现在真相大白,陈德忠要费雨桥放弃复仇计划,不单是因为确定了莫云泽跟莫家没有血缘关系,而且陈德忠认定莫去泽就是他的骨肉……太可笑了!太荒唐了!计划十余年的复仇,不过是帮这个人了结他私人的恩怨,而费雨桥,只是一颗被利用的棋子。所谓借刀杀人,费雨桥大约就是那把刀了,而使刀的正是陈德忠。
费雨桥点根烟,自嘲地想发笑,却又笑不出,眼角分明还有冰冷的湿意。他转动着大班椅,盯着落地窗外深渊一般的黑暗,忽然释然了。他想他没有什么顾虑了,被利用也好,被当做刀也好,他都无所谓了,已经走到了这步,他没有回头路可走。这个真相只会让他断了最后的迟疑,他不但不会避开莫云泽,反而将目标直接锁定这个人,家仇,夺爱,还有摊开在眼前的不堪的真相,这场交锋是必然的了。费雨桥将资料撕碎后,打电话给文东,“不要跟任何人透露这件事情,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发生,听明白没有?”
“听明白了。”
两日后,费雨桥跟陈德忠在榆园下棋。正午的阳光明显晃晃地照进屋子里,院处的白茶花开得正好,满室都是清淡的花香,令人神清气爽。只是这盘棋下得异常沉默,最后还是陈德忠主动问起来的,“听说莫云泽失踪了?”
“是,失踪有十来天了。”费雨桥不露声色。
“梅苑那边是什么态度?”
“在找吧,好像已经报警了。”
“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不清楚。”费雨桥淡淡的,凝神望着棋盘,“可能是狗急了跳墙吧,莫家肯定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刺激到莫云泽,逼得他出走。”
陈德忠微微颔首,“嗯,有道理,伤天害理的理他们莫家可没少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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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雨桥瞥了眼德叔,脸上平静依然,继续下棋,“莫氏盛较长现在一定是方寸大乱。这些年盛图一直靠莫云泽的掌舵才得以东山再起,他三叔莫敬添不过是个花天酒地的花花公子,对于经商一窍不通。好在他这人有自知这明,知道自己不是这块料,于是才让侄子莫云泽执掌盛图,他自己只管大把大把地花钱就可以了。现在莫云泽出走,盛图无疑被抽掉了主心骨,这个时候下手,我敢保证他们绝无还手之力。”
啪的一声脆响,费雨桥一棋封喉,将棋子牢牢地摁在棋盘上,继而望着德叔莞尔一笑,“德叔,您输了。”
陈德忠这才注意到棋盘,已被切断了后路,成了一盘死棋。他朗声笑起来,“后生可畏啊,我终于是输了这盘棋。老喽,真是越老越不中用了……”费雨桥也跟着笑,“德叔老当益壮,我怎么是您的对手,刚才不过是德叔让了我两颗棋子而已。”
“你别谦虚,赢了就赢了,我又不是不认输。”
“德叔能认输,真是让晚辈诚惶诚恐,要不我们再下盘吧,这次您就别让我了,不然赢了也没意思。”
“不下了不下了,累了。”陈德忠起身,指着窗外说,“我们去院子里散散步,你看,我种的那些白茶花都开了呢。”
“嗯,早上我进门就看到了,真是美。”费雨桥也起身,由衷地赞叹。
“那我们出去吧,在屋子里待了半天了,出去晒晒太阳。”陈德忠说着就背着手下楼。费雨桥紧跟其后。
榆园的前院和后院没有种别的花卉,只种了白茶花,白茶是一种很高贵的花,花瓣精致得像绢花,高洁皓白,一尘不染,仿如有凌霜傲雪之骨气。正是十月间,碧绿的叶子间盛开着朵朵白茶,伫立花间只觉清香沁人,甚是美妙。费雨桥不懂白茶,但也觉这花赏心悦目,深吸一口气,“这花不常见呢,本地好像没有这样的白茶花,多是红茶花。”
“你眼力还不错,这些花可是我花大价钱从江苏无锡运过来的,那边才产这样的白茶花。”陈德忠刚好站在一株白茶边,一身浅灰色唐装,配着那白花,竟显出几分仙风道骨来,他一边俯身细细地打量花朵,一边自顾自地说,“可惜是水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