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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了!”四月打断他,走到他跟前,仰起头看着他,“我不怕你,就算你真是个鬼,我也不怕你。”说着就要去揭他的围巾,他条件反射立即捉住她的手,“四月,不可以。”
“我说了我不害怕,让我看看你吧。”
“不,四月,这样就可以了,不要看了。让我在你心中保留一点美好吧,也请给我留点自尊,好吗?”他的眼中幽暗,清晰地倒映出她的影子。
四月缓缓放下手,上前几步,声音又变得哽咽起来,“那让我靠着你一会儿,就一会儿,我怕眨眼你又不见了,我怕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说着将头伏在他的胸前。他迟疑着伸出手臂,想拥抱她,却终于还是放下了手。
四月知道他的顾虑,箍住他的腰,“你不要管那么多,是我愿意的!我是他的妻子没错,但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而他其实一直都有别的女人……”她压抑着哭音,“我不计较,因为我没办法让自己爱上他,我能给他的都给了,唯有我的心给不了,云河,我给不了……”
他身子顿了下,屏住呼吸,“你刚才叫我什么?”
四月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费雨桥了,当她在化验单上看到“阳性”两个字的。虽然多少有些心理准备,但真的获知结果,她还是慌乱得没了主张。
这个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了,竟然在她跟费雨桥关系如此诡异的情况下说来就来,因为自那晚费雨桥回来跟她道歉后,她已经一个礼拜没有见以他。偶尔,他会打个电话到公馆,询问下她的饮食起居,但只是象征性地问下,跟往日那种真心的关怀有着微妙的区别。人是很奇怪的动物,不仅因为智慧,也因为灵魂度。四月敏感地察觉到费雨桥在故意冷落她,虽然每次他都有借口说很忙,可以往即使忙会安排婷婷来陪她,而这一个多礼拜,连婷婷也踪迹全无。四月一个人守在公馆,每天看着满屋子的古董字画,双有了那种荒唐的滑稽感,这样的生活,她真的不知道是惩罚还是享受。
倏忽间寒冬过去,春天来了,花园里草长莺飞,一夜春雨,树上光秃秃枝丫冒出了很多茸茸的绿芽儿。连鸟儿的鸣声都变得清脆起来,欢快地在枝头飞来飞去,仿佛也闻到了春天的气息。四月想起梅苑后山的梨花怕也要开了,这次莫云泽又打算躲到哪里去呢?
“你觉得我是云泽还是云河?”那日她莫名叫错名字后,莫云泽这么问她。
四月说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像是突然间被什么蛊惑了心智,脱口而出叫他“云河”,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她缘何突然迷蒙至此!后来细想,实在是他身上的气息和他的眼神太像那个已经故去的人,四月沉浸其中难免时空错乱,她觉得荒唐不已,莫云泽却镇定自若,追问她:“你希望我是云泽还是云河?”
四月答不上来,莫云泽叹道:“其实你心里一直爱的是云河吧?”
四月更答不上来了……
2
春天往往是一年中最美好的开端,但四月却隐约觉得这个春天于她而言像是戏剧的落幕,纷纷扰成到现在,终于是归于平静了。她早就厌倦了这种言不由衷的生活,这个公馆铺天盖地的华丽,没有一把椅子属于她。她静静地等待着这一天。
不过,总还是有好消息,好消息就是姚文夕和黄炳坤终于修成正果。颇有讽刺意味的是,收到请柬的那天,四月接到费雨桥的电话,约她一起吃晚饭。“我刚从香港回来。”他的语气淡淡的,不带一丝感情。
四月心下松了一口气,终于来了。她盛装赴宴,破天荒地还化了妆,镜中的美人儿又变得容光焕发了,当她款款步入餐厅时,吸引了众多探究的目光。费雨桥也是一身笔挺的西装,领带打得精致优雅,他体贴入微地为四月拉开坐椅。
“你今晚很漂亮。”他由衷地赞叹。
“谢谢。”四月客气地回礼。
菜式很丰盛,酒也是上好的陈年佳酿,一切都完美得无懈可击。只是四月得时刻警惕她的胃,不能在这时个闹脾气。费雨桥看出她没怎么吃,关切地问:“怎么了,不合胃口?”四月忙掩饰,“不是,是菜太多,不知道吃什么好。”
“那就每样都尝点。”他周到地为她布菜。
“谢谢。”
“干吗这么客气,几天不见,怎么还生分了?”费雨桥显然有些不适应四月的生疏,其实他自己也吃得甚少,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四月心想真的是为难他了,他觉得一定很难说出口,他们前阵子才刚刚过完结婚三周年纪念日。
但再为难总有开口的时刻,费雨桥凝视四月半晌,似乎在选择着措辞,“四月,我们结婚三年了吧,时间过得真快……”
“是啊,挺快的。”四月附和。
“你跟我说句实话,你觉得我努力了吗?”
“嗯,你很努力。”
“你呢,也努力了吗?”
“努力了。”
“那我们应该没什么遗憾了吧,我们都努力过。”费雨桥的声音有些生硬,表情无疑是动容的,“我是真的……想过跟你过一辈子,我将大年三十那天在公馆门口拍的照片一直带在身上,总是想象着我们白头的样子。我也以为我有一辈子的时间来让你慢慢爱上我,可是这个赌注太大了,我原有的信心一点点消耗殆尽,到最后终于绝望。”
四月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每次在你半夜梦醒时叫出莫云泽的名字,我以为我可以忽略,可是事实上我忽略不了,那个名字仿佛诅咒一样,让我片刻不得安生。我装大方,装不在意,不管怎么装还是没办法在内心说服自己,这不是我要的生活。”
“这么多年,你就像个梦,遥不可及的时候我觉得这梦美得窒息,可是真的将这梦装入生活,我发现很多事情不是我想象的。”
“我这个人是很现实的,不太喜欢自欺欺人,偶尔自欺下可以,可要我自欺一辈子我做不到,我是商人,投入和回报不说成正比,至少不应让我血本无归。”
“所以四月,我们离婚吧。”
“……我放手了。”
说完这么长一段话,费雨桥如释重负般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声音透出疲惫,“我知道这个时候跟你说分手,很残忍很突然,但是……”
“别说了,我都明白。”四月打断他,连她自己都惊诧,居然可以这样平静从容地跟他摊牌,“一点也不突然,这些日子你不是给了我时间自省吗?虽然我远不及你聪明,但还不至于是傻子,你给了我充分的时间做思想准备,我如果还茫然不知所措,那就真是傻子了。”她淡定自若地切下一块鹅肝,放入口中细嚼慢品,“没有问题,我同意离婚,什么时候办手续都可以,我都听你的安排。”
费雨桥愣了数秒,有引起狼狈地笑了下,“四月,打击人也不带你这样的。”他放下刀叉,沉默地看着她,很久很久,他什么也不说,只是那么看着她。说不清他眼中是种什么意味,是自嘲,是伤感,是不舍,还是心灰意冷,四月也说不上来……良久,他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嘴角动了动,却只说出这么一句,“你一定等这天等了很久吧?”
“那倒没有,我也想过跟你白头的。”
“好吧,既如此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可以开条件,我一定不会亏待你。毕竟夫妻一场,我又那么投入地爱过你。”
“不,我什么条件也没有,你肯放我走就是莫大的仁慈了。”
费雨桥彻底被打败,看得出他在极力压制一触即发的情绪,眉心蹙起,“四月,好合好散,不要让我太难堪。”
“……”
随后的离婚手续办得有条不紊,将檀林公馆大方地赠予四月,另外还有一笔足够四月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的巨款。两人离婚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多人都赞费雨桥有仁有义,因为仅檀林公馆的市值就达上亿,里面的古董更是让很多收藏者艳羡不已,随便一个青花瓷或一幅大师的真迹,拿出去都是价值不菲。
四月有些过意不去,跟费雨桥说不用给她公馆了,她一个人住那么大的地方也没什么意,费雨桥却高深莫测地说了一句:“夫妻一场,与其将来可能被债主收走,不如给你,也算是我对你的补偿吧,希望你将来能多少念着点我的好。”
“你并不欠我什么。”四月实话实说。
“我自己觉得欠就可以了,你不必推辞。”
费雨桥的律师效率很高,公馆的过户资料很快准备得妥妥当当,包括那一大摞公馆藏品的清单,都列得清清楚楚,四月签字的时候还是问律师,可不可以不签,律师很高深莫测地说了句话:“您还是签吧,权当为费先生保管。”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您以后会明白的。”
“……”
四月签字的时候还琢磨道,费雨桥不会把她卖了吧,可明明是赠予她公馆。她不知怎么觉得很不安,费雨桥真的需要她保管吗?但她顾不上想这些,一切手续办妥后她必须去医院处理腹中的血肉,否则这个样子算什么,婚都离了她却大了肚子,这脸她丢不起。她邀了姚文夕陪她上医院做手术,姚文夕到了医院才知道是做人流,吓得连连摆手,“作孽哦,你这不是折杀我吗,你知道我现在跟黄炳坤信基督了,一条人命呃!”
“你以为我愿意啊,我跟他婚都离了,孩子生下来岂浊更作孽?”
“那你跟他说没有,毕竟他也有份,他有权知道的。”
姚文夕的话不无道理,四月想了想还是给费雨桥发了个短信,“我在医院做手术,是你的骨肉,我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如果没有表态主当你是默许了。”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毫无音信。
四月把手机拿给姚文夕看,“我已经仁至义尽了,他怨不得我了。”
姚文夕还是于心不忍,一向咋咋呼呼的她眼眶都红了,“没有别的办法了吧?一条人命啊,要不你再等等?或者跟他商量好了再决定?”
“不用了,我已经决定了。”
手术进行得不是很顺利,四月出血严重,不得不住院观察。姚文夕陪伴左右,看着她虚弱的样子直叹气,“怎么会走到这一步的呢?费雨桥应该还算是比较厚道的,他怎么就舍得放手,这里面一定有原因。四月,你是不是太急了?”
原因很快揭晓,第二日四月在病房内的电视机里看到新闻,莫氏盛图和融臣举行联合新闻发布会,宣布两家企业正式合并,随后新任董事长兼执行总裁费雨桥为新落成的融臣大厦揭幕,大夏将作为合并后的融臣·盛图总部。
电梯中的费雨桥意气风发,跟市领导谈笑风生,笔挺的蓝色西装尽显他雍容的气度。真正的王者之风大约就是他这样的人吧,他到底是做大事的人,再艰难的险境都可以力挽狂澜。这才真的是皆大欢喜,始终不离他左右的沈端端一身名装,仪态端庄,女强人的气质显露无遗,新闻介绍说她是融臣·盛图的总经理。
有个镜头恰好是沈端端的特写,四月注意到她脖颈上的一根宝石吊坠项链颇为眼熟。愣了半晌,忽然记起这是费雨桥前年在香港给她拍的一要古董项链,她戴了一次就扔进了首饰盒,觉得那宝石过大过重,戴着很受罪,而且她从来不穿低胸的衣服,她没有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