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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怔怔地看着他,对面的杨坚却也是饶有兴致地望着我,我蓦地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就用手护住了胸口,把整个身子又埋进了水里。
杨坚促狭地一笑,他脸上的笑意和从前的似乎有些不同,“娘娘身上哪处我没有瞧过?不过,娘娘冰肌玉肤,滑腻似酥,现在瞧来,倒真容易让人把持不住呢。难怪有那么多人都对娘娘青睐有加。”
他戏谑地说着,想必也把刚才宇文毓说的话听了进去,还真以为宇文邕是我裙下之臣呢。我也并不解释,只冲他眨了眨眼,满脸委屈道:“可谁让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就像阮陌一样,一颗心都放在公子这儿了,偏偏公子熟视无睹。”
在他把我从汉中带往长安城时,这样类似的缠绵露骨的调笑话,我也说过不少,可每一次杨坚都恍若未闻,我打算以身报恩的暗示,也被他打着哈哈一带而过,只因他一心只盘算着用我来换取尉迟迥的信任,换取上位的机会,对我全然没有兴趣。这之后,我跟他之间的罅隙越来越大,不知不觉便成了宿敌,此时说这样的话,在他听来,自然是假的不得了的玩笑话。
可偏偏他“哦?”了一声,双眉一蹙,人一个猛子往水里扎去,池水剧烈地动荡起来,一团湖蓝色的影子在晃荡的池水里袭来,在我面前破水而出,淋了我一脸的热水。
虽然晚了,我还是下意识地背过身子去抹脸,哪知道耳朵一麻,我差点就高声叫了起来,杨坚的手掌已经一把紧紧地捂住了我的嘴,他光洁的脸贴在我的后颈,脸上的水珠儿一滴滴地落在我裸露在外的肩上,这种感觉实在太过暧昧和刺激,我不敢大声叫,却使劲地挣扎着。
忽然浑身一松,杨坚收回手退开了两步,我扳过身子恶狠狠地望向他,低声怒斥道:“公子这是做什么?就不怕被人听见吗?”
杨坚抱臂旁观,“你既然说一颗心都在我这儿,为何对我这么抵触?可你若本是虚情假意,曲意逢迎,刚刚明明有机会离开的,你选择留下,就不怕性命再度落入我手吗?”
我一愣,旋即明白过来,怪不得杨坚态度大变,原来问题出在这儿。他只当我是被他挟持才不得已掩护他的。可刚才宇文毓进来的时候,我和宇文毓离得近,和他离得远,而且他又藏在水下,根本就无法控制到我。在他瞧来,我完全可以在此时脱离他的控制,不但可以轻易摆脱掉他,还能一箭双雕把他给直接拿下。
想必他在水下的时候,忐忑到了极致吧。
我暗暗一笑,他哪里知道他自己将会是隋朝的开国皇帝,自然不会这么容易就命丧黄泉。我今日就算侥幸从他的手中逃离出来,我和他只会更加交恶,他日一旦相逢,依旧逃不过一个死字。
得罪宇文毓不要紧,他是强弩之末,可杨坚不同,今日难得有机会可以和他化干戈为玉帛,我怎么能错失良机?
“是曲意逢迎还是真心真意,于公子来说并不重要。公子只需要知道,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阮陌始终不曾对公子存有恶意。阮陌对公子说从天上来,公子当真也好,当笑话也罢。但,公子只需知道一点,公子绝非常人,阮陌虽是个女流之辈,却也愿为公子的大业添砖加瓦,刚才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我一气呵成地说出口,连个盹都没有打。
我甚至能从杨坚的双瞳中看到我正在放异彩的眼睛,只是杨坚的眼眸里头却是一片茫然,过了良久,那有些忐忑未知的茫然终于转化成了一丝笑意,他忽然鼓起掌来,“之前我只是觉得姑娘聪明机灵,现在瞧来,这样的词放在姑娘身上,实在是不足以形容姑娘这样的妙人儿。”
“同样的话,想必大冢宰、天王都听说过吧?甚至,只怕姑娘对弥罗突也说过一遍?做事滴水不漏,不论对谁都左右逢源,这就是姑娘的处世哲学?”杨坚在一旁揶揄道,眼睛里头是讥讽和好笑的复合体,我本欲辩解,话到唇边却突然间意识到杨坚对我的评价虽有些武断,却是一语中的。
我虽然没有对宇文护等人说过同样的话,但“左右逢源”,不论是谁当权得势都不会牵连到我,这不就是我所思所想的吗?我斜睨了杨坚一眼,隐隐生出一股悲怆的感觉,到头来,却是这个不择手段的杨坚最了解我。
杨坚的眼中堆叠起笑意,准确无误地从水中捞起我的双手,捏在手里,不待我辩解就又补充道:“不过,古人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是姑娘的优点,而非缺陷。姑娘这样的妙人儿,不论是谁都求之不得的。在杨坚看来,不论姑娘对何人说过,又说过几次,我都不在乎。今日谨在此立下誓言,他日若杨坚大业得成,定将与阮陌共享这天下富贵荣华。”
这样豪气的许诺听在我耳朵里却让我浑身一颤,我想要抽离出手来,“公子误会了,阮陌绝不敢贪图什么天下富贵,只要公子不计前嫌,能让阮陌平平安安、自由自在地过日子,我就心满意足了。”
“姑娘不必画蛇添足,姑娘刚才说我心存大志,姑娘又何尝不是?”杨坚对于我刚才那番话不免有些嗤之以鼻,“如若不然,姑娘怎么会费尽心思入宫为妃?又何苦左右逢源,为将来铺下这么多后路?”
我一时语塞,一直以来,我都认为自己是被逼于无奈才不得不放下尊严,放下仇恨,只为了能够获得自由;可原来在其他人眼里,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主动选择的。
杨坚轻轻地捏了捏我的手,这便扭身走出池子,把已经湿透了的外衣脱了个光,晒在榻后用于取暖的香炉旁,“姑娘用不着不好意思承认。千百年来,从来都是强者生,弱者死,良禽择木而栖,乃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他说着,忽然冲我睆然一笑,“但愿我会是姑娘最终挑中的良木。”
他说话的瞬间,我居然诡异地想起了宇文毓,想起他曾经用那样讥讽含怒的眼神怒视着我,质问着我,就这么相信宇文护这株良木?他鼓鼓瞪着的眼睛,就像是一只丢进滚开水的青蛙,好不吓人。
我不知为何会突然想起宇文毓,我惊悚地把这突如其来地古怪感觉收回去,不敢再胡思乱想,一边看向杨坚期待的目光,一边点了点头,斩钉截铁道:“公子是百里挑一的佳木,自然也是阮陌的良木。”
杨坚听了,如同莲花般的笑容在他的脸上盛开出来,“既然如此,那就请姑娘再帮我一个忙。这个月月末,朝廷将举行大傩之仪,这在本朝亦算是首次,想必会很隆重,虽说历朝都只是天子与诸臣参加,不过,这次,若是后宫嫔妃能一同加入,就更加圆满了。”
我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公子想再见独孤贵妃一面?只是,想必公子也瞧见了,阮陌只怕不能说服天王让后宫嫔妃加入。”
“虽不能说服天王,却能说服大冢宰。”杨坚笑吟吟地看着我,“姑娘有这个本事的。”
我顿了顿,忽然间明白这其实是一桩交易,这便以退为进道:“虽说如此,不过公子也该告诉阮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公子刚才还说再不需要进宫见独孤娘娘的。”
杨坚微眯着眼,重又走近我,在我身旁抱膝坐下,“告诉你也无妨。我的二弟杨整与独孤家的大小姐自幼就相识,我父罢免将军之后,原本是要带着我们一家告老还乡的。可不知为何,最终并未回乡,而是带着一家老小前往汉中一带。家父本来就重伤未愈,到汉中不久就撒手人寰。也就在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此番获罪,乃是独孤信别有安排。他的五千亲兵被他偷偷安排出京,各自招兵买马,经过这么长时间,想必也该有数十万之众了吧。”
提到这些精兵,杨坚的眼睛里头便放着异彩,我一凛,“公子的意思是,公子的二弟和独孤贵妃原本有情?那么,他又和独孤信的五千亲兵有何关系?”
杨坚笑了笑,“杨整十岁就随我父入军旅,屡立战功,颇得独孤信赞赏,我父本是独孤信亲信之人,独孤信五千亲兵号令统帅自是我父无疑。无奈我父年迈,独孤信便直接将统帅之权交给了杨整。”
“这么说来,那半边兵符就在公子的二弟手里?”我急急地说道,抬起头却见杨坚嘴角的笑意有些泛冷,我有些明白他的感受,他才是长子,但所有锋芒都被他的弟弟掩盖。
杨坚冷笑一声,说道:“在他手里又如何?独孤信自杀时,有人带信给他,他纵是有一百个心想去救人,却偏偏生了重病,连自己的性命都救不了。”
“如此说来,二公子已经死了?”我忽略掉杨坚冷血的轻嗤,急急地问道。
“死了。回天乏术。”
“那,统帅亲兵之权呢?”
杨坚眼眸里头的寒意更加深了,“他临终之时,把帅印暂交给我三弟代管,让我入京把半边兵符想办法交给独孤大小姐,他告诉我,只有这样方能取信于独孤家,最终成为亲兵统帅。”
我不禁默然,“要号令独孤信昔日的亲兵,只有将两块兵符合二为一才能成为真正的统帅。公子的二弟这么做,是想让公子把统帅之权交还给独孤家。”想必这位二公子杨整早知道其兄长杨坚的狼子野心,生怕他会把独孤信的亲兵据为己有,但虎符在手,他又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交给独孤贵妃,于是只好想出这样欺骗的法子来。
“如此说来,难道那两块虎符都已经在独孤贵妃的手中了?”
第七十八章 他吃醋
杨坚轻嗤一笑,“二弟要算计我,我又岂是那样好被他算计的?我把虎符交给独孤大小姐后,言谈试探之下,发现她根本不似二弟说的那般,她满脑子想的不过是二弟而已。既然如此,我出来的时候,便把那虎符又顺手偷了回来。”
我一时哑然,杨坚果然是真小人,就算杨整再了解他这位大哥又如何,还是免不了为他做了嫁衣裳,“既然虎符都在公子手中了,为何还要再见独孤贵妃?”
杨坚笑道:“你都说了,虎符只有合二为一,方能行驶统帅之权。我若只拿着这半边,便永远是个小小的宫伯,又该如何成就大业?如何与姑娘共享?”
我抿了抿唇,“公子所言极是。”心里头却已经有另外的计较。我本来也和杨坚一样,认为虎符被独孤信交给了独孤贵妃保管,可是现在瞧来,或许事实并非如此。
根据之前的试探,独孤贵妃对虎符之事只是一知半解,并不像是独孤信所挑选的虎符保管人。今日听了杨坚的话,我心里头不禁有个猜测,杨整离开京城之时,或许就把他出行的目的告知了独孤贵妃,所以,独孤贵妃的的确确见过虎符,但见过的不是独孤信手中的半边,而是和她青梅竹马有着某种情谊的杨整所保管的。
独孤信手持那半边应该另有归属!
只是,这样的猜测,我自然不会告诉杨坚。这半边虎符既然落在杨坚的手里,我是不必动什么心思了,那么另外半边,才是关键。
“公子既然信得过阮陌,阮陌定当尽力帮助公子得成大业。”我站着说话不腰疼,朝杨坚伸出了我的手。
杨坚一愣,接过手轻轻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忽然朝我一笑,“把衣服都脱了吧。”
我吓了一跳,嗓子都跳到喉咙眼了,脸部变得有些僵硬,“公子开什么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