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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坚一愣,接过手轻轻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忽然朝我一笑,“把衣服都脱了吧。”
我吓了一跳,嗓子都跳到喉咙眼了,脸部变得有些僵硬,“公子开什么玩笑?”
“怎么,原来姑娘一向都只是嘴巴上说说而已?姑娘放心,以后有的是机会。今天就算借我十个胆,我也不敢哪。”杨坚嫣然一笑,站起身,取了他刚才晾在一旁的罩衫和浴巾递给我,“穿上吧,难不成你要在水里头泡一整日?”
我尴尬地把水底的衣衫捞起来递给他。只是披上他外袍的一瞬间,我便感觉到腰间缀着的衣角处有些沉沉的。我轻轻一摸,便知道那坚硬物的形状和轮廓。虎符,我要找的虎符就被他搁在这里头。
杨坚正掉转头替我晒着衣服,那一瞬间我不禁在犹豫,要不要以最快的速度冲出门去,只要我能够把这半边虎符交到宇文护的手里边,我就自由了。
自由?可是,自由是这样好赢得的吗?倘若出逃不成,我就只剩下一死了。我看了杨坚一眼,他已经扭转身来,“再过两个时辰天就该黑了,希望能再见姑娘。”
此时听来,他这番话倒是有些双关的。他刻意把衣服递给我穿,是在想试探我对虎符有没有兴趣吗?
杨坚的眼中已满是期颐的光芒,“大傩之约,姑娘可千万别忘了。”
我应了一声,只是犹豫了一会儿,我就知道,再不用打杨坚手中虎符的主意。
手有意无意地触碰到那沉沉的虎符,再过两个时辰,我就不得不跟这块虎符说拜拜了。
…
回到庚艳殿之后,我就病了。
如同排山倒海般,发烧咳嗽,像是得了极重的流感。
我想定然是那一整日都泡在浴室里,又是从水中进进出出,又是一直闷着不透气。从闷热的浴室里头一出来人就着了凉。我一向身体底子好,却不曾想也会病成这样,这所谓病来如山倒,我算是见识到了。
于是,一下子高烧不止,反反复复的就陷入昏睡状态,莫说什么兵符,什么自由,就连是夜晚还是白天我都有些分辨不清了。
有几次醒来的时候,依稀瞧见有大夫在床边为我号脉,每次都是不同的人,但他们的表情都有些凝重。那时候,我隐约间觉得自己是不是会就这样发烧烧死了,或者直接烧成了傻子,昏沉沉的时候,倒也会迷迷糊糊的想,若是就这样死了,一了百了地倒也挺好的。可一旦偶尔清醒过来,便会挣扎着问床前服侍着我的秀辛,自己究竟是怎样的情况。
秀辛总是会站在床边宽慰我,我不过是来势汹汹的风寒,宫里的御医已经为我会诊,若再无起色,大冢宰就会为我召集天下最好的大夫。
于是我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醒来,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再度重生,然而这次立在床头的不是御医,而是宇文毓。
他阴沉着一张脸,让我本来应该很畅快的心情一下子被堵塞了。
他问我,“感觉好些了吗?”但是那问人的口气,就好像是在说,你怎么还不死。
我没好气地眨了眨眼,人一清醒,虎符之事,和杨坚的约定便一下子涌入了我的脑中,“今天是几号了?”
“十五。”宇文毓淡淡地回答道。
“腊月十五?我睡了这么久?”我不禁咋舌,万万没有想到这一病竟然就病了一个礼拜。“大傩之仪是什么时候?”
宇文毓眉毛一挑,“腊月二十三。怎么阮贵嫔也关心这些?”
我一愣,旋即挤出一丝笑容,“听说大傩之仪是大周朝廷一年中最热闹气派的节日,阮陌到鬼门关走了一遭,醒过来只觉得更加应该好好珍惜活着的日子,这样声势浩大的大礼,若不能亲眼目睹,只觉得遗憾。”
我斜睨了宇文毓一眼,“大周国力蒸蒸日上,今年的大傩之仪,自然该当比历年的都盛大才行。天王不如就让我们也都在一旁观礼吧?”
我倒也不指望他答应,只是先知会他一声,同样的话,只要换个说法,我自能让宇文护允许。谁料宇文毓听了之后,轻轻哼了一声,淡淡道:“再说吧。”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意思倒是基本允许了。
我颇有些意外,一下子便又没了话说。其实,静下来想想,我与他的相处实在有些微妙。若不是在互相指责谩骂,恨不能将对方拆皮剥骨,就是这样尴尬地一句话也不说,两个人都别扭得不行。可关系明明紧张得要命,宇文毓却偏偏要这样无趣地待在这里,我不得不怀疑他有自讨没趣的倾向。
就这样尴尬地待了好一会儿,秀辛在门外轻轻说了一声,“天王,娘娘,药煎好了。是现在用吗?”
我好容易盼到有人来给我解围,哪里肯放过,连忙说道:“赶紧端来吧。哪个大夫开的方子这么有效,实在该好好打赏才是!”
我这话刚一说完,宇文毓就冷哼了一声,甩开袖子就径直走出门去,差点和推门进来的秀辛撞个满怀。幸亏秀辛机灵,侧靠一边,才没把托盘上的药汤给撞翻。秀辛瞥了铁青的宇文毓一眼,进来时,忍不住说道:“都是奴婢进来的不及时,倒让天王生气了。”
我撇了撇嘴道:“他生你的气做什么?他是见不得我好,眼见我这病有好转,人死不了,这才生闷气的。”秀辛即是宇文护的心腹,我自然不介意把我和宇文毓的不合说与她听。
哪知道秀辛颇为不以为然,一边把药递到我手中,一边说道:“娘娘还真是冤枉了天王,天王是听到娘娘夸赞这碗药,吃醋了。”
我差点没噎着,“我夸这药,他吃什么醋?”当然,事实的关键是,宇文毓他没理由为我吃醋。
………
秀辛神秘莫测地看了我一眼,“令娘娘好转的大夫不是旁人,正是四皇子鲁国公。”一提到宇文邕,我下意识地就说不出话来,秀辛察言观色,继续说道:“娘娘的病好几日都没有什么起色,大冢宰于是张贴告示,为娘娘延请名医,告示才张贴出来,鲁国公就前往大冢宰府说能治娘娘的病。貌似天王还挺不情愿的,不过驳不开大冢宰的面子……”
我斜睨了秀辛一眼,她欲言又止的背后,明显是对这桩宫闱“秘辛”的好奇,我不禁冷哼道:“这番说话,也是大冢宰让你转告我的?”
秀辛似乎听出了我语气中的不满,连忙陪笑道:“没有。大冢宰只是要奴婢转告娘娘,不论娘娘是要自由抑或是别的,他一定会尽力玉成娘娘。”
我翻了翻白眼,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宇文护所说的“别的”只需要联系上下文就知道他指的是宇文邕。我虽然感激医术高超的宇文邕救了我的性命,可不管怎么说,他故意通过宇文护才进宫救我
第七十九章 盘算着
只是一边想着,一边不忘把碗里的药汤一饮而尽。药汤落肚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怎么这个药是这样苦的,不是一般这种伤风感冒类的方子都应该有生姜或是薄荷之类的?可是宇文邕配的这副药方还真的是和之前喝的药都完全不同。
我也未及多想,只是按照宇文邕留下的叮嘱,一日三次药,第二天就好了许多,可以下床了。
宇文邕来的时候,我正在院子里头散步,在房间里头闷了多日,再不出来透透气,人就该发霉了。
宇文邕依旧和之前一样神采飞扬,上十天没见他,唯一有变化的便是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再不似从前那般清澈见底,那儿无时无刻不泛着一股涟漪,卷起浑浊的、模糊不清的眼光,遮掩着他此时的心境。
“陌姐姐,好些了吗?我来给你把把脉。”他走向我,温和地朝我伸出手,我当然不会跟我自己过不去,当下就把手腕交到他手里,他的手温热如常。他却并没有急着把脉,而是牵着我的手,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我往房间里带。
我按捺着怒意,直到进了房间,把门掩上后,这才拉下脸,把手抽离出来,“现在没有外人了,阿弥不用再演什么戏了。”
宇文邕两颊梨涡浅生,他笑吟吟地说道:“邕说了好多遍了,我是认真的。陌姐姐纵然现在不信,将来也定会相信的。”
我只是把手伸到他面前,“喏,你不是要把脉吗?我累了,想早点休息。”我不想和他争口舌之利,更不想和他翻脸,只好下起逐客令。
宇文邕对于我的冷淡倒是毫不在意,重新握住我的手,扶我在床边坐定,三指轻按,笑意重新荡漾起来,“陌姐姐的病已经痊愈了,只不过,身子还比较弱,这阵子万万不可去汤浴宫,免得又被感染上,只怕会复发。”
我一愣,下意识地问道:“怎么汤浴宫里头也有人感染上了?”
宇文邕淡淡道:“‘芙蓉汤’前服侍的几个宫女自然没有陌姐姐福大命大,前几天就已经被抬出宫去了。不过,邪气尚在,恐怕还要等过个十天,汤浴宫这些邪气才会消失殆尽吧。”
他说得轻描淡写,在他眼里,那些女子的性命或许都算不得什么。就算他知道该如何救治,他也只会救我一人。
我突然间想到当时雁贵嫔也去了汤浴宫,忍不住问道:“是只有我一个人病了?雁贵嫔呢?她感染了没有?”对于古人来说,只会把细菌真菌感染都归结为邪气入侵,倘若说问题出在汤浴宫,只怕雁贵嫔也不能幸免。
宇文邕颇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笑道:“她怎么会病呢?”
这样暧昧的笑容让我心里一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为什么就不会病?”我只觉得浑身有些泛冷,但还是忍不住道:“你的意思是,我们的病是她?她在下毒吗?”
“她为何要害我?”我问出这个问题时,便觉得有些可笑,后宫里头的女人害人何需理由,更何况我的存在,对于宇文毓的这些女人来说便同噩梦一样。只是,依照雁贵嫔的性格,应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和她素来没有任何交情和交恶,她又为什么在我风头正盛的时候对我下手?
下毒,原来我不是普通的伤风感冒,而是被人下毒了。
怪不得从汤浴宫一出来就病了,还病得这样厉害。怪不得尽管症状很像,但却让那些御医束手无策。怪不得宇文毓会在我的床头伫立那么久,他在害怕雁贵嫔下毒的事被我知道,我会动心思除掉他心爱的女人……
“阿弥你为何告诉我这些?”我冷冷地看着他,只要他不说,这一切都可以石沉大海,永远不为人知的,“以阿弥的心思,应该猜得到你的大皇兄最在乎的就是雁贵嫔,你把这事告诉我,就不怕你的大皇兄迁怒于你吗?还是……你刻意告诉我这些,就是想让我对雁贵嫔做什么?”
“告诉陌姐姐这些,是因为邕不能在你身边陪伴你。皇宫里头诸事如履薄冰,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邕不希望陌姐姐有事,也答应过陌姐姐,所知道的绝不隐瞒。”宇文邕笑着说道,听起来情真意切,都让我有那么一阵的恍惚。
他伸手拨了拨我额前的发缕,忽然灵机一动,对我说道:“陌姐姐,你的头发乱了,我帮你梳梳吧?”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牵起我的手,一直拉我到铜镜边坐下,这就解开我随意束发的丝带,拿起梨木黑漆的篦子,轻轻地从头顶往下顺着梳下来。
我看着铜镜里背后那个认真为我梳头的宇文邕,黄铜光洁的镜面把他专注的神情捕捉无疑,我明知道此时的宇文邕并非真实的他,却还是有些贪婪地在享受这样温馨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