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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说得有道理。但是这样一来,掌玺大臣就会把我扔到一边,一个人独占功劳。何必把不容易得来的机会让给别人呢?相信我,侯爵先生,如果我能第一个进入杜伊勒里宫告诉国王这件事,我的前途就有保障了,国王会永远记住我这次为他做的事。”
“好吧,我让萨尔维欧伯爵为你写这封信。”
“要尽快,再过一刻钟我就要上路了。”
“让马车在门口停一会儿吧。”
“好的,我先回去准备一下,请您代我向侯爵夫人和蕾妮小姐表示歉意,我今天这样离开,实在很抱歉。”
“这些话你自己对她们说吧,她们一会儿会到这里来。”
第9章 订婚之夜(2)
“多谢,请赶快让萨尔维欧伯爵写信吧。”
侯爵拉了铃,一个仆人立刻走进来。“请萨尔维欧伯爵到这里来,我在这里等他。”侯爵吩咐完又对维尔福说:“行了,你先去吧。”
“好,我马上回来!”
维尔福几乎是飞奔着出了侯爵府,快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想到,如果有人看见代理检察官走路这么慌张,一定会让全城都不安的。他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摆出法官的气派,颇具威严地走了出去。
维尔福家门口的阴影里,美塞苔丝正站在那里等候维尔福,她无法得到唐太斯的消息,只好自己跑来打听。看见维尔福走来,她马上迎上去。
维尔福立刻就认出了她,因为唐太斯曾经向他提到过自己美丽的新娘,她美丽而又端庄的仪态让维尔福吃了一惊。当她问到唐太斯的情形时,维尔福觉得自己像个犯人,她才是法官,他急忙说:“小姐,我无法帮助他,他是个罪人。”说完就要走开了。
美塞苔丝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又问:“那请您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究竟是死还是活。”
“我不知道,他现在已经不归我管了。”维尔福推开她,重重地把门关上。这样的会面让他感到万分疲惫,他想把自己的痛苦也关到门外,可内心的痛苦却无法驱逐,这痛苦还将永远跟随着他。
走到客厅,维尔福再也支持不下去了,他呜咽似的长叹一声,倒在一张沙发椅上。为了他的野心,那个无辜的年轻人就这样被牺牲、代他有罪的父亲受过,他仿佛看见脸色惨白的年轻水手带着威胁的神情,牵着脸色同样苍白的未婚妻出现在他面前。想到这里,维尔福深感内疚,这种内疚并不猛烈,而是缓缓地折磨着人的心,直到死亡。
维尔福经常靠自己的雄辩给犯人定罪,对犯人处以极刑,他从来没有内疚过,因为在他看来,那些人是有罪的。这件事却不同,这次他不是法官,而是刽子手,他给一个清白无辜的人判了无期徒刑,那是一个即将打开幸福之门的人。他怀着茫然的恐惧,像一个受伤的人用手指碰到了自己的伤口,本能地颤抖起来。这个伤口是无法愈合的,就算能愈合,往往也会再次裂开,反复裂开的伤口会更痛。
这时,如果他耳边响起蕾妮请求他从宽办理的甜蜜声音,或是美塞苔丝哀伤的恳求声,他一定会不顾一切,用冰冷的手签署释放唐太斯的命令。很遗憾,这两种声音都没有出现,打破房间内沉寂的是维尔福的仆人。仆人来告诉他,长途旅行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可怜的唐太斯就这样被定了罪。
维尔福像在一次内心斗争中获胜了一样,一跃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打开写字台的抽屉,把里面所有的金币都倒进口袋。然后他用手摸着额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仆人把大衣披在他肩上,他才走出去,上了门口的马车,吩咐车夫赶快到侯爵府去。
到了侯爵的书房,维尔福看见侯爵夫人和蕾妮都在那里。看见蕾妮的时候,维尔福有些惊慌,他很害怕蕾妮再为唐太斯求情。然而蕾妮并没有说什么,她这时只想到维尔福就要离开她,在他们的订婚之夜离她而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因此她不再同情唐太斯,甚至有些恨这个人,因为就是他在这时候犯了罪,她的未婚夫才被迫和她分开。
可是不管怎么样,蕾妮总要比美塞苔丝幸运。美塞苔丝从维尔福家门口离开后,在洛琪街的拐角处遇见了来找她的弗尔南多。回到迦太罗尼亚村后,美塞苔丝绝望地躺在床上。弗尔南多跪在她的床前,拉起她的手不断亲吻,美塞苔丝却毫无知觉,甚至感觉不到他的存在。灯油燃尽了,她并没有觉得黑暗;天亮了,她也没有感受到光明。悲哀已经彻底蒙住了她的双眼,如果说她还能看到什么,那就只能是唐太斯。
过了很久,她终于感觉到弗尔南多的存在,说了一句:“啊,你怎么在这里?”
弗尔南多痛苦地说:“从昨天起我就在这儿,一直没有离开你。”
莫雷尔先生仍在努力打听唐太斯的消息。当他得知唐太斯被关入监狱,他四处托人,又到处去拜访城里那些有钱有势的朋友。但是城里已经传开了,说唐太斯是被当做拿破仑党人的眼线逮捕的。人们都认为拿破仑不可能东山再起,因此没有人敢出面把这事往自己身上揽。莫雷尔先生处处遭到拒绝,只好失望地回到家里。
卡德鲁斯非常不安,但他并没有想办法去救唐太斯,只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停地喝酒,希望酒能帮助他忘记那些事。可是直到他醉得站都站不起来,那些可怕的记忆仍然留在他的脑海中。
唯一不觉得烦恼或不安的,只有腾格拉尔一个人。他甚至还很高兴,因为他成功地除掉了唐太斯这个绊脚石和心腹大患,保全了他在法老号上的地位。像他这种一心一意只为自己打算的人,生下来耳朵上就夹着一支笔,心里就放着一瓶墨水,在他眼里,一切都不过是加减乘除的算计。对他来说,一个人的生命还不如一个数字宝贵,因为数字的增加可以让他获益,生命却只会逐渐消亡,直至归零。
维尔福接过萨尔维欧伯爵为他写的引荐信,先拥抱了蕾妮,然后吻了吻侯爵夫人的手,在和侯爵握手告别后,登上了赶往巴黎的马车。
这时候,唐太斯的老父亲正在悲哀和焦急中备受煎熬,痛不欲生。
第10章 杜伊勒里宫的小书斋(1)
不知为什么,拿破仑和路易十八都很钟爱杜伊勒里宫这间有拱形窗门的小书斋,喜欢在这里办公,这间小书斋因此闻名于世。今天的路易十八像往常一样,待在这间小书斋里,坐在一张胡桃木制成的桌子前办公。他特别喜欢这张桌子,专门从哈德维尔带到这里,但凡大人物都有些癖好,这就是路易十八的癖好之一。在他手边放着一本格里夫斯版的贺拉斯诗集,国王的远见卓识大多是从这本书上得来的。现在他正一边在诗集的空白处做注释,一边漫不经心地听身边的大臣汇报工作。这位大臣有五十多岁,头发灰白,贵族气派,气质十分高雅。
国王抬起头问:“你刚才说什么,先生?”
“陛下,我最近觉得十分忧心。”
“是吗?难道你梦见了七头肥牛和七头瘦牛——像埃及法老一样吗?”
“那个梦不过预示着我们将有七个丰年和七个荒年,有陛下这样英明的国王治理,荒年并不可怕。”
“那你在担心什么,亲爱的勃拉卡斯?”
“陛下,我认为南方正在酝酿着一场政治大风暴。”
“亲爱的公爵,我想你是忧心过度了。我知道的恰恰相反,我确信那里正风和日丽。”国王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陛下,您是不是派可靠的人到朗格多克、普罗旺斯和多菲内去视察一下,让他们把这些地方的民情向您作个汇报?起码让一个忠心的臣仆安心也好。”
国王继续在他的贺拉斯诗集上做注释:“我们低声吟唱……”
大臣似乎领会了这句话的意思,笑了笑,对国王说:“陛下,您完全可以相信法兰西人民对您的忠心。但是某些亡命之徒的野心不得不防,拿破仑就是这种人。”
“亲爱的勃拉卡斯,你要老是这么惴惴不安,我都没办法工作了。”
“可是,陛下,您这样过分地乐观,叫我怎么能睡得安稳?”
“等等,先生,我在‘当牧童跟着走的时候’这一句上想到了一条非常有意思的注释,稍等一会儿,我写完了就听您说。”
大臣不再说话,静静地等着。路易十八用极小的字体在诗集的空白处写下一个注释,然后得意地抬起头,似乎认为他的见解非常独到,其实他只是在评价别人的见解而已。
“亲爱的公爵,请继续往下说,我听着呢。”国王说。
勃拉卡斯很想把维尔福的功劳占为己有,于是竭力表示出对国王的忠心。“陛下,我的担忧并不是毫无来由的,我派了一个很有头脑的人去南方视察了一下。”公爵说这些话的时候有些迟疑,“他刚才匆忙地跑来对我说:‘陛下的安全正受到威胁。’我于是急忙赶来了。”
路易十八一边写着注解,一边念道:“让部下养尊处优的不是好统帅。”
“陛下是不是不想听这件事?”
“我没有那个意思,不过你可以先去找一样东西,公爵先生。”
“找什么?”
“随便找,就在左边。我说了在左边,你怎么在右边找。左边,对了,就在那儿,你可以找到警务大臣昨天的报告。算了,不用找了,唐德雷本人来了。”
侍从官报告过之后,警务大臣唐德雷走了进来。路易十八向他笑了笑:“男爵,把你知道的关于拿破仑最近的消息都告诉公爵。不论它有多么严重,都不要有任何隐瞒,告诉公爵厄尔巴岛是不是个火山,那儿会不会爆发火焰和可怕的战争。”
唐德雷双手放在扶手上,表情严肃地背靠在一张椅子晃动着,优雅地说:“昨天的报告陛下看过了吗?”
第10章 杜伊勒里宫的小书斋(2)
“看过了,你现在把内容再对公爵说一遍,尤其是逆贼在那个小岛上都做了些什么,要讲得详细一些,公爵找不到那份报告。”
唐德雷对公爵说:“公爵阁下,我们从厄尔巴岛得来最新的消息,这些消息真是让人快慰。”说到这里,他看了看路易十八,国王正埋头写一条注释,头都没抬。他继续说:“拿破仑就要闷死了,他无聊到整天看隆戈纳港的矿工们干活。”
国王加了一句:“他也靠搔痒来排遣寂寞。”
“搔痒?我不明白陛下这句话的意思。”公爵问。
“亲爱的公爵,这位伟人、英雄、半仙,他得了一种让他痒得要命的皮肤病,您难道忘了吗?”
“我们几乎可以肯定地说,逆贼就要发疯了,公爵阁下。”警务大臣说。
“发疯?”
“是的,我们得到的报告上说,他已经处于神志不清醒的状态,一会儿大哭,一会儿大笑,常常连续几个小时在海边拿石子打水漂。看到石子在水面上连跳五六下的时候,他高兴得像打赢了一场战役。我想任何人都不得不承认,这些都是脑力衰弱的表现。”
“不,男爵阁下,也可能是智慧的象征,这很难说。要知道,古代最伟大的舵手也曾在大海上打水漂取乐,不信的话,你可以看看普鲁塔克的《阿非利加西庇阿传》。”国王笑着说。
勃拉卡斯公爵对国王和警务大臣这种盲目的乐观很不以为然,维尔福透露给他的信息让他深深地感到不安,可惜维尔福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