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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多少盏?”瑞表哥的问题就是提不完。
“一百零八盏。”
“为什么要一百零八盏?”
“这个吗,这个吗,……”不知道海森跟谁学了这么个口头语,说了好几个“这个吗”,最后还是:
“那谁知道为什么一百零八盏!”
“我知道,”海蕖忽然想起来了:
“水浒里头不是一百零八位天罡地煞星么?所以顺星就点一百零八盏!”
“真的吗?那么,你们为什么要纪念《水浒》的一百零八将?”
“这个吗,这个吗……”这次海蕖也答不上来了,就嚷起来:
“哎呀,你干吗这么刨根问底?我哪儿知道!”海蕖只好承认自己的才疏学浅。
“你甭听三妹的,她尽胡说。”
“你才胡说呢,是卓二妈告诉我的,不信咱们问去!”
正说着刘妈和李妈进来了,她们每人手里拿着一个大托盘,盘里放着那一百零八盏灯花,一边说:
“快到前院看祭星去!”讨论就此打住,海蕖第一个跑了出去,海森和瑞也不再讨论一百零八到底是什么意思,也追了上来。这会儿,就在摆天地桌的地方,又摆了一张方桌,天地码改成星神码。供桌上除了香烛纸码,还有几碗元宵,另外还有一块大青石板。二老爷、二太太率领儿女们恭敬虔诚的向星神码儿磕头请安,同时院外鞭炮声、院里旗花声也已经响成了一片。
“咦?初八你们就吃元宵?”瑞看见元宵又奇怪了。
“不是给我们吃的,嬷嬷说祭星就得供元宵,这是规矩。”
“什么规矩,我瞧供煤球也没关系,李逵管保不会给谁一板斧。”海森说着,自己先乐了。
嬷嬷们在青石板上摆了四十三盏,剩下的连同托盘一起放在供桌上。
“嬷嬷,为什么不零不整地摆四十三盏?”
“老爷今年不是四十三岁么?宅里头就数老爷岁数大,就得按老爷的岁数摆。”
“那按这么说,这顺星就只为阿玛一个人一年顺顺当当的了?”
“哪的话啊!太太和你们的都在屋里摆着呢。”
这时候,二老爷、二太太和几位哥子姑娘都出来了。二老爷亲手点燃了这四十三盏灯,又拈了三柱香,率领孩子们冲星神码和那四十三盏灯花、五碗大元宵叩头。然后在桌子周围看着它燃烧。捻子快着完了,二老爷吩咐“焚吧!”海蕖这才看见桌子前头还有一个三条腿的铜鼎,于是大家动手把这四十三盏灯花扔到鼎里,把它们焚了。看着托盘里还
剩的六十五盏灯花儿,海蕖赶紧问嬷嬷:
“那这六十五盏是给我们摆吗?”
“你们的屋里早摆好了,这六十五盏是留着十五散星用的。”
“哦,我想起来了,十五晚上把这些灯花从堂屋门口一直要摆出大门去,对不对?”
“是啊。那就是散星吗。”
“瑞表哥,十五晚上你来吧!散星可好看了,从院子一直到大门,天上星亮晶晶,地上星也亮晶晶,好看极啦。”
“十五天上有月亮,星星哪会亮晶晶!”瑞有点儿专门挑疵,海蕖那么诗意了一下子,他就认真加以批驳。
这话使海蕖很不高兴,就没理搅三分地说:
“十五晚上不是没月亮吗?”
“没月亮?阴天哪,那也没星星啊!”
海蕖没词了,只好拿出看家的法宝来:
“偏亮晶晶!偏亮晶晶!”
这话要是和海森争,海森肯定是没原则的马上让着海蕖,可瑞不吃这一套,又顶了海蕖一句:“矫情!”
自从海蕖也有点懂得了奶奶和舅妈的那句戏言以后,见着瑞表哥老有些扭捏,甚至有那么点微妙的感情。瑞却好象根本不知道这档子事,好象一点微妙的感觉也没有,相反还总是爱当着人面儿给她个下不来台。为了这个,海蕖常不理他,他也不觉得无趣。这会儿海蕖就把嘴一噘,再也不跟他说话了。董嬷嬷这时候进来说:
“各回各屋去亮星吧!”
海蕖只好也回到自己的寝室。屋里已经摆好了十二盏灯花,董嬷嬷指点着把它们用一根火纸媒子点燃,可海蕖这会儿一点兴致也没有,坐在床沿儿上叭哒叭哒的掉眼泪。
“这又是为什么呀!大初八的,哭的哪门子!”董嬷嬷赶紧坐在海蕖身边,给她轻轻地搌眼泪。
瑞进来了,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地上的灯花,一句话没说又走了出去。
“他也不哄哄我“!海蕖更觉着委曲了,索性一歪身躺在床上哭了起来。嬷嬷也没理她,直到灯花快要点完,她把它们放在一个盘子里要拿出去焚,才说:
“你干吗老要跟瑞哥子犯小性!人家是客呀!”
“是客才更应该对我客气点呢,嬷嬷也不向着我”!海蕖堵气站起来拖过那盘灯花,就往外走。她要自己去把它们烧了,把她心里的委曲烧了!这时候六哥海森走了过来说:
“瑞表哥说你太娇气!”
“管得着吗!”海蕖要夺门而出。
“小姑奶奶干吗生这么大气!”海森两只手支着门框拦住她,又说:
“瑞表哥说明天来跟咱们一块逛厂甸去。”
“爱来不来!”
可是,海蕖还是希望他来的。人越多逛厂甸越有意思。况且还是瑞表哥呢!第二天瑞果然来了,海蕖也已经把昨天受的那些个“委曲”忘的脖子后头了。在厂甸儿是吃了灌肠吃碗托儿,喝了豆儿粥喝豆汁儿,买了艾窝窝买豌豆黄儿,离开家里平时吃饭时候的规矩,这叫一个尽兴。然后海蕖、海森每人各买了一个大风筝,海蕖的是拖着长尾巴的大龙井鱼,海森买的是个大沙雁,瑞买了一个空竹,回家的时候,仨人脖子上都挂着一串大山里红,瑞表哥替他们拿着那两个大风筝,海森擎着一根差不多和自己一边儿高的大糖葫芦,海蕖左手拿着空竹,右手举着一个哗啦啦响的风车,兜里还有一盒米老鼠的图钉。这个呀,是瑞表哥偷偷给她的,给的时候还在她耳朵边儿上叨叨了一句:
“你真矫情!”
几个人拿着这么多东西自然不能坐电车了,瑞又反对坐洋车,于是三个人就这么威风凛凛地一直走到家。到了家,海蕖累的成了一滩泥,可心里是甜滋滋的,当然这不光是今个儿玩儿的自在,还为了那个瑞表哥单买给她的那盒米老鼠!
转眼就到了正月十五,也就是元宵节,又称灯节儿,灯节是过年的尾声,本应该热热闹闹地收场,可是今年的灯节儿却因为海森挨了打,闹的合家不欢。
燕宅这种没落旗人,正经本事没有,玩的本事可不小。就说灯节的灯吧,家里悬挂着的有各出戏的走马灯,有一转就哗哗响的沙子灯,还有漂亮的花蓝灯、金鱼灯、小兔灯、青蛙灯,有的点洋腊,有的装小电灯,这还不算,每年的这一天二太太都会破例走出家门,带着孩子们坐马车上街去逛灯。这天是规定撤供撤影的日子,晚饭一过,董嬷嬷就带着刘妈、李妈、小熊儿收拾供桌供果。刘海一直没跳下来把那串钱送给谁,吕洞宾的葫芦里也没倒出一滴酒来,就都被付之一矩,焚送上天了。蜜供成了土塔,让董嬷嬷回明太太拿去给内侄大楞解馋,也不知怎么这,海蕖突然想出了个馊主意,对海森说:
“六哥,来俩供尖儿,犒劳犒劳fager好不好?”
海森听妹妹的话成了习惯,这回照例,他不假思索的就欣然同意,并且立刻动手就把供尖掰下来揣在兜里。不巧这会儿二太太一步走进来,闯个正着,二太太当然大生其气。她倒不是舍不得拿这几块落满尘土的点心喂狗,而是认为拿祭祖的东西喂狗是对祖先的大不敬。海蕖一看情况不妙,赶紧把供尖掏出来搁在桌上,溜之大吉。可海森不识眼色,偏不拿出来,还梗梗着脖子,仿佛满有理。二太太当然更生气喽,上去就用两手去拧他的脸蛋儿。要说你就赶快躲了吧,可他轴劲上来了,不但不躲,反而圆睁双目把身子往前一伸,意思是说:“给您拧,给您拧!”二太太也就实在不客气地又拧了他两下子。其实海森心里的意思是:“三妹让拿的,不拧她,为什么拧我?”可是他拙嘴笨腮地说不出来,就犯了牛劲。刘妈一看赶紧把他拉开,从他兜里把供尖都掏出来,又把二太太拉走了。等到太太走了,海森仿佛才想起委曲,“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二太太本来心情和身体就都不好,这么一搅合就更没心思了,看二太太没提上街的事,大伙也就不敢多嘴,灯是自然没逛成,大伙也只能在院子里看炮打双灯和人家打到天上而后飘飘下降的小人儿了。 。 想看书来
第九章、硕果仅存的萨满太太
二月初,在凛冽的春风中,蜂场正式开张了。
二太太采纳了王先生的建议,在亲友中征股,十块钱一股,多少不限。但是入股的人不多,骆校长觉得自己很有一番事业心,入了五股,二表姑理所当然的跟着骆校长的脚步走,又不能超过骆校长,入了三股;白四老爷想不出二太太为什么这样异想天开,犹犹豫豫地入了一股。舅太太一家只靠舅老爷的薪水过日子,没富裕钱;佟姑老爷更是只出不进,加上续姑太太的病情日渐加重,无人理家,祖上留下的家当都让他仨瓜不值倆枣的卖的卖、当得当、糟蹋的糟蹋了,除了那所宅子已经几乎一无所有,当然更拿不出来。这两家,二太太问也没问。此外只有三家儿本家、两门世交不好意思驳回,勉为其难地入了一股。二太太看看这寥寥无几的股金,对董嬷嬷说:
“差得远啊!那笔典房的款,我原想能办成点事,如今过了个年连还账带花销,用了小五百。除去这半年的嚼裹,满打满算,能用在蜂场身上的,不过三百多块钱。招来了七百的股,加上大老爷寄回来的那五百,一千五能办个蜂场?”
海蕖正在一边儿整理书包,听见这话,立刻想起董嬷嬷那个腰围子,一扬脸儿问:
“嬷嬷,你不是说奶奶要有急用,你就把那棺材本拿出来垫补吗?”
董嬷嬷没提防海蕖这猛地一问,“啊、啊”了两声才说:
“是啊,我本是要这么来着!”
“那你快拿出来呀!”
“这也就说不得了,嬷嬷你就拿出来吧!蜂场赚了呢,有你的红利,赔了呢,跟别的股东一样,不陪你。你大概还信得过我吧!”二太太苦笑着把话说完。
“您这是说到哪儿去了,我跟您这么多年了,您有难我能不帮吗?”董嬷嬷嘴里慷慨陈词,身子却磨磨蹭蹭,站了站,仿佛在考虑什么,半晌才仿佛下定决心,毅然取出她那腰围,交到二太太手里。
“呦,好密实得线脚啊”!二太太惊讶的看着那些缝的密密的小圈圈说:
“您倒是能攒了几个棺材本,我呀,要是一到倒头,怕是家里连个整数也拿不出来。唉!”二太太的眼圈又红了。
“太太您快别这么说,这么大个宅门儿,我们这穷家小户的怎么比的了?眼前也不过是一时之难,老佛爷保佑着呢!”大人们在说话,海蕖在数圈圈,
“哈,整整一百!嬷嬷成了大股东了”!
二太太又把从卖给小艳秋那副钿子上拆下来的一颗珍珠、两块翡翠搭进去,勉强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