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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若无骨的手执着一只夜光杯送到无花唇边,葡萄美酒夜光杯,杯中盛的是西域最好的葡萄酒。
甘醇的酒香带着诱惑和危险的气息。无花的睫毛微微颤动一下,顺从的喝了下去。然后,他昏了过去。
无花已经到达了他的目的地,而楚留香此刻却正在沙漠中挣扎。
沙漠中的水是很珍贵的,甚至比命都要珍贵。即使是一点温沙,也聊胜于无。楚留香正含着一口温沙拼命的吮吸。
而胡铁花的舌头都已经砸的麻了,他忍不住开始诅咒,“这样吮法,不是急死人么”
姬冰雁苦笑道,“这沙子的水虽少,但有了它至少还能活着。”
楚留香在马连河畔的小镇等到了胡铁花,又在兰州城捎带了姬冰雁。他们能在大漠里撑了这么多天,大半都靠着跟着姬冰雁一起进入大漠的石驼。
石驼正在专心致志的挖沙子。姬冰雁看了半晌,突然道,“沙子里的水分越来越多,附近一定有一处更大的水源。”
半个时辰之后,他们终于瞧见远处一片青绿,竟有个绿洲。让他们更吃惊的是,此处竟然是龟兹王帐的所在。
龟兹王帐里有什么?有酒、有肉、有国王、还有公主。而且是倾国倾城的公主。
琵琶公主如同燕子一般娇俏可爱。她的眼波盈盈一转,王帐里的男人们就只恨不得在她眼前多表现一番。因为,这本就是龟兹王替公主挑选驸马的日子。
楚留香、胡铁花、姬冰雁三人就这样撞了上去。而入夜的时候,龟兹王竟然派人来向他们提亲。因为公主挑中的是胡铁花。
王帐内明烛高照,胡铁花的脸色通红。等着琵琶公主对着他抿唇一笑,他的脸就更红了。
龟兹王大笑着道,“快去请王妃出来,见见我们的新女婿!”
笑声中,几个锦衣少女,扶着个长裙曳地,云鬓微乱,仪态高贵,不可方物的丽人,缓缓走了出来。她面上还带着三分病容,却比西子更娇俏三分。
琵琶公主已巧笑着迎了过去,娇声道,“母亲。”
龟兹王妃盈盈坐了下来,她的眼波扫过王帐,众人都不禁垂下了头,不敢平视。
唯有楚留香,他的一双眼睛含着赞赏和惊叹目光灼灼的凝视着龟兹王妃。
王帐里再次热闹起来,龟兹王妃的眼睛似有意又无意的打量楚留香。她浅浅的啜了两口酒,就盈盈站起,嫣然笑道,“但望各位尽欢,我体力不支,要先告退了。〃
楚留香目送着龟兹王妃出去,竟然微微发起呆来。
圆月已经升起,星子也亮了许多。龟兹王帐里依旧是热闹非凡,人们唱着粗犷豪迈的歌谣,庆祝着公主的婚事。
欢声笑语接连不断,但却有一方华丽的帐篷,好似完全与这处喧嚣隔绝。龟兹王妃的盈盈病弱之姿就消失在了这一处帐篷之内。
龟兹王妃甫一踏入帐篷,她秀美的眉梢就微微蹙了起来,嫣然一笑道,“却不知是哪位贵客来探望贱妾?”
乌木屏风后面悠悠传来一声叹息,一个优雅又斯文的声音,道,“听闻观音娘娘是天下第一美人,在下冒昧前来,实属唐突。”
龟兹王妃忽地一笑,她的一双美目轻轻一转,就透出一股妩媚多情又高高在上的风姿。她自然就是石观音。
石观音的脸颊微红,神态竟仿佛如同情窦初开的二八少女,“公子既已来了,为何不肯出来与贱妾相见?难道……难道公子竟不想亲眼瞧一瞧贱妾吗?”
屏风后的人悠然一笑,“观音娘娘天人之姿,芳名传遍天下,在下虽想见娘娘一面。却只能是辗转反侧,求之不得。”
他所说的“辗转反侧,求之不得”,正是诗经“关睢”之中的两句,亦是古往今来,最早的、最著名的情歌。上面两句便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短短八个字,含义之深,实在比别人千句百句话都要深得多。
石观音显然已听出了他话中的挑逗之意,她的笑容既瑰丽又绝艳,“既然如此,公子为什么不肯走出来?”
那人却叹了口气,信手拨了几下琴弦,清凌凌的几声琴音更使得他的叹息充满了遗憾,“在下天生有疾,不能视物。天下第一美人在前,在下却也是看不见的。既如此,又何必相见,徒增遗憾。”
屏风后的人自然就是原随云。
石观音微微一怔,继而仪态万方的柔声道,“难道公子来此,就是为了与贱妾说上几句话?”
原随云轻轻一笑,“能如此与娘娘说上几句话,已是许多人不敢奢望的福气。”
石观音竟咯咯的笑起来,“公子心智过人,想必钟灵毓秀。能与公子静夜长谈,亦是贱妾的福气。却不知……公子想聊些什么呢?”
原随云轻声道,“雁蝶为双翼,花香满人间。在下是否在不经意间打扰了娘娘兴致?”
若说最喜欢英俊男子的石观音对楚留香三人没有想法,那是谁都不会信的。
胡铁花既然做了驸马,驸马岂不正是要洞房的?而在楚留香等人不知道的时候,招了驸马的大公主就已经在石观音手上死的不能再死了,那么,岂不是正是石观音张冠李戴的最好机会?
石观音嫣然一笑,柔声道,“能与公子相会,已是意外之喜。谈何打扰?只是胡铁花新婚之夜,却少了新娘子略显不美。”
原随云抚掌一笑,道,“些许小事,在下早已安排妥当。娘娘无需为此忧心。”
石观音对于胡铁花仅剩的一点兴致都没有了,即使是楚留香也要靠边站!因为她发觉屏风后的少年远比胡铁花楚留香重要的多!
对于石观音这样的女人,权势总是比男人更重要的。更何况,如果是她想的那个人,那无疑会是丝毫不逊于楚留香的出众人物,甚至比楚留香更有挑战的多。
石观音微微沉默了一瞬,才笑道,“公子知道贱妾的身份,贱妾却不知公子的名字。这岂不是很不公平?”
原随云笑道,“在下从未有意欺瞒娘娘,娘娘不如猜上一猜?”
石观音悠然一叹,“年纪轻轻,目不能视。有胆有识,文武全才。贱妾只是有些不敢相信,无争山庄的少庄主竟会亲来大漠。贱妾又是何许人,能得原公子一顾?倒教贱妾置身无地了。”
☆、第35章 当无花遭遇随云(十二)
长夜漫漫;浮香涌动。
龟兹王的夜宴正进行至最为喧闹的时刻;外面突然大乱;马嘶人喊;脚步奔腾。
接着就有人大声惊呼;“火!有人放火!”
王帐内人人变色。楚留香皱眉放下酒杯,人影一闪就飘了出去。他要去看看他的朋友,洞房花烛夜,却有人搅局;实在不是什么好事情
作为新房的帐篷里什么声音都没有;楚留香心中暗道不好;当下也顾不得尴尬;直接冲了进去。
新郎官胡铁花正在喜床上睡得人事不知。火红的喜服,苍白的脸颊;唯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还能说明这个人活着。
楚留香心下大骇,他一步就冲到了床前,“胡铁花,花疯子!”
胡铁花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朦朦胧胧道,“老臭虫?”
楚留香一颗心这才放了下去,然后下一刻,楚留香脸色大变,“你……的新娘子,怎么……”
喜床上附着了暗红色的血迹,大红色的喜烛和薄衾已都带上了血红的气息。龟兹王的大公主早就已经没有气息了。
紧随楚留香之后冲进来的龟兹王和琵琶公主面色俱都大变,龟兹王一把揪住胡铁花的衣襟,大吼道,“你……虽然她的相貌不好,可她好歹是你的妻子,你怎么能杀了他!”
胡铁花还是迷迷糊糊的,被这一扯才猛的清醒起来。他瞪圆了眼睛,盯着床上气息全无的女人,反驳道,“与我喝交杯酒的人不是她!她……是你们的公主?不可能!”
楚留香苦笑着叹了口气,“大公主……似乎早已经死了。这明显是有人杀了大公主,然后嫁祸给你。只是适才假冒公主与你喝交杯酒的人又是谁……”
琵琶公主突然跳起来揪住楚留香,“难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既然说是有人嫁祸,那就把人找出来!不然,你这个朋友就给我姐姐偿命吧。”
绿洲里乱作一团,唯有王妃所在依旧是平平静静的。
石观音听着外面一场混乱,她幽幽的叹了一声,“原公子不愧为世家贵子,麾下能人无数。贱妾在大漠幽居数年,方有少许积淀。如今看来,在原公子面前,不过是萤烛之光罢了。”
原随云淡淡笑道,“娘娘之才皎如日月,何必妄自菲薄?倒教随云惭愧了。”
石观音柔声道,“原公子不远万里而来,难道真的不肯见贱妾一面……”
石观音的声音哀婉起来,“难道让贱妾瞧一眼公子的绝代风姿也不肯吗?”
原随云默然不语,唯有手指轻轻拨弄了两下琴弦,盛唐名琴九霄环佩琴音温劲松透,原随云本是琴中圣手,寥寥数声就带起了无限寂寥和遗憾。
半晌,原随云叹了口气,“娘娘盛意拳拳,随云焉敢辜负?”
原随云长袖一卷,乌木屏风竟然缓缓向侧边移开,露出了他的身影。
石观音双目不由一亮,这竟然是一个很斯文、很俊秀的少年!黑衣广袖,气质温文。
他的膝头放在一张琴,一举一动都带着世家传承的优雅和尊贵。他只坐在那里,就如同画一般美好。
柔和之处彷如江南的绵绵春雨,凛冽之处却如塞外的大漠孤烟。明明很是矛盾的气质,却统一的融合在一人身上,更带出神秘而又致命诱惑。
石观音竟如同被蛊惑一般缓缓的走了过去,柔弱无骨的手轻轻擦过原随云面颊,她的声音如同呢喃一般,“你……生的真好。”
石观音的身上带着沁人的香,暖暖的、细细的、甜甜的、每一分都是诱惑。
原随云淡淡叹了口气,他缓缓的站了起来,竟然恭恭敬敬的一揖,“娘娘谬赞。”
石观音突然嫣然一笑,她捉住了原随云的手,“原公子……你摸摸我的脸。”
原随云的手果然摸上了石观音的面庞,可是他的神色却是很平和的,就连气息都没有一丝的变化。
似乎只是一晃神的功夫,原随云的手指就已经离开了石观音的脸颊。原随云的神色带着赞赏和感叹,“观音娘娘的容貌,委实世间难寻。”
石观音不禁怔住,因为原随云的脸上虽然带着赞赏,可却也只是赞赏。如同赞赏一幅画,一朵花,一件玉器那样,有着对上天造物的尊重,却没有丝毫对她容颜的倾慕。
石观音轻轻的笑了,她叹了口气,轻轻的依偎过去,她的声音犹如二八少女初初怀春一般,“你……果然很不同……与他们都不一样。”
哪一个少年不希望在美人心里独一无二?可惜,石观音却又失望了。
原随云只是淡淡一笑,“世上的每一个人都有不同的价值,随云自然也是如此,如何能够一样呢。”
石观音沉默半晌,方若有所思的颔首道,“公子所言甚是。”
作为无争山庄的少主,深入大漠还出现在她的面前,自然有必要的理由。石观音的心情突然很好,因为挖掘出这个理由正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
无争山庄所代表的可以说是整个江湖的正义和公平。若是得到无争少主的真心倾慕,这其中的利益,饶是石观音,也不由心动。
石观音忽的一笑,妩媚道,“公子既然来了,怎能不去贱妾谷中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