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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海燕-我是一朵飘零的花(出版)-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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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堂虽然比较阴暗潮湿,但很宽大,里面排着很多长条的饭桌和凳子,还有电视机。这一切都表明,这个厂比前一家厂各方面要好得多。所谓考试其实都是非常简单的题目。比如,一千克棉花和一千克钱哪个重?五分之一等于几?总共有五十个同类型的题目,对我来说,连思考都省了。
  当我做完整张试卷时,人事部那个女孩又给我一份表格,我也很快就填完了。这时,很多女孩还在“吭吭赤赤”地答着题。我们答题时人事部那个女孩一直象老师一样监视着我们,从她的左脸着的厂牌上我知道,她叫刘媛。因为我答得快,她转来转去也很无聊,竟然跟我聊起天来,这让我感到受宠若惊。
38。
  我这才知道,刘媛也只是个高中毕业生,不过家是在县城的。其实她可以复读的,但她一直不喜欢读书,于是家人便拿钱让进县城的一家电脑培训中心学习电脑,学成后她便来了东莞。虽然她只是会打字,但因为有一张高中毕业证,还是很顺利地进了一家厂做文员,后来嫌那厂不好,就跳槽进了现在的亮光。
  我听了她的话,心里闪过一丝希望的亮光来。前段时间我和丽娟找工作的时候,也看到过电脑培训中心的,如果我有钱了也去学电脑,不也可以象刘媛一样做文员了吗?我正想问刘媛关于电脑培训的事,可惜很多女孩做完题目了,她便中断了和我的谈话。
题目虽然简单,还是有许多女孩没做出来,有一个女孩把五分之一等于几都做错了,她说等于0。5。不过刘媛还是让她留下了,甚至两个不会写字的人,刘媛也没有让她们出去,而是让别的女孩给帮她们填上了入厂表格。
  因为进这个厂要交100元押金的,除了三个老乡在厂里做事的女孩带了钱,别的人都没有。这时也差不多要下班了,刘媛便让大家带了钱和行李明天早晨再来上班。这让我很是郁闷,虽然我百般哀求她给我安排住宿,她还是断然拒绝。她说她也好难做事的,上面若知道了会骂的,她冰冷的眼神让我怀疑刚才在饭堂和我推心置腹谈话的那个人是她。不过她终究不是赵小姐,答应下班后会去宿舍告诉丽娟我在外面。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好难过地将行李提到了保安室外。
  我站在门外等了好久,又害怕又无助。好在刘媛说话还是算话的,大约六点钟时,丽娟果然出来找我了。跟她同来的,还有一个高瘦的女孩子,女孩子看上去很成熟,丽娟叫她阿宽。
  听说我没地方住,丽娟也急得不行。旁边的阿宽却神秘地说:“这有什么难?丽娟进去拿一件工衣再借一个厂牌给她,让她混进去住一夜不就得了。”
  我现在象海中溺水的人,听了这话,仿佛抓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求救地望着丽娟。
丽娟却担心地问:“要是被保安看到了,会不会开除?”
  阿宽道:“你放心,我老乡没地方住都是这样混进来的。不过住一天两天行,时间太长了不行,宿舍的人会去投拆的。反正她明天就上班了,查到也不怕。“
  听了这话,丽娟转身跑回厂里。再出来时,她手里提着一个包,包里果然是一件粉红色的工衣和另一个女孩的厂牌。步聚是:阿宽在外面帮我看行李,我和丽娟非常非常自然地进厂。一切顺利后,丽娟再出来和阿宽一起把我东西提进去。
  换上大小合适的工衣,望着保安室门前那个严肃打量着进入员工的保安,我心里象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尽量自然地和丽娟手挽着手向厂里走去。
39。
  大门口的保安目光似乎并没有在我们身上多停留,我正要松一口气时,忽然听到他怒喝一声:“站住!”我浑身的血液立刻凝固了,连脚步都抬不起来了。那个保安直直地向我们走来,我心想:这下惨了,连丽娟都连累了。
  谁知那保安却和我们擦身而过,我回头一看,只见我们身后有一个穿着蓝工衣的男孩,他愣了一下转身便想跑,却被身材魁梧的保安一把抓住了。尽管男孩拼命挣扎,但于事无补。我和丽娟这才双双松了一口处,但是非之地不敢久留,她拉着我趁着混乱一口气跑到了宿舍。
  丽娟的宿舍在三楼,房屋虽然半新倒也干净。房间内靠墙壁两侧分别放着三张上下铺共六张床,两张床的空隙有一条狭窄的过道。原来每个楼层有十几个房间,每个楼层的尽头有一个很大的卫生间,卫生间是两用的,一半做厕所一半做冲凉房。里面到处污迹斑斑的,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臭气。
  丽娟房间的人跟她都是一个部门的,昨天上了通宵今天便放了假。年轻一些的大约都出去逛街了,里面还有两个三十多岁的妇女在织毛衣。一个黑瘦的妇女操着浓重的河南口音,另一个白胖些的一听声音就是四川老乡。丽娟叫那个黑瘦的妇女为郭姐,那个白胖的则称刘姐。
  两人一边打毛衣一边聊天,看到我进来便问长问短的,很热情的样子。我这才知道我戴的厂牌就是刘姐的。大约是四川老乡,刘姐才肯借厂牌给我用,一般厂牌是不外借的,因为如果借用的人出事的话,被借的也要承提相应的责任的。丽娟将厂牌还了她,说了很多感激的话。
  丽娟让我在她床上坐下,又吩咐我不要乱跑,便下楼去提我的行李。不一会儿,她和阿宽提着我的行李上来了,白晰的脸蛋累得通红。望着丽娟苹果般美丽的脸庞,我非常感动。我暗想,我要把丽娟当成我的好朋友,一生一世。
  当晚,我冲了一个舒舒服服的澡,换上干净的睡衣和丽娟躺在她的床上。这是自来东莞后我们度过的最开心、最惬意的一个晚上,我们甚至说了许多悄悄话。我这才知道,自丽娟进厂后,陈刚几乎每天都来。他现在厂里没货很少上班。他知道丽娟喜欢喝豆浆,但厂里是没有豆浆的。于是每天早上他都会送一份豆浆给丽娟,这样每天早上丽娟都可以喝一杯新鲜的热豆浆。为了送豆浆方便,他甚至和保安部一个叫李连平的四川保安成了朋友。
  听丽娟说着这些,我真的好羡慕。丽娟说他们再打几年工攒够了钱就回家,然后结婚生孩子。我遗憾地问:“那你不和我一起找齐月升?不为你爸和我爸他们报仇了吗?”
  丽娟想了一想道:“海燕,我们还是现实一点吧。你看,东莞这么大,我们只有先吃饱饭才能去找人。可是,吃饱饭就要进厂,进厂就要没完没了地加班,我进厂半个多月还是因为通宵才休息这一天的。找齐月升,谈何容易呢?我劝你也放弃吧。”
40。
  在丽娟期待的目光下,我坚决地摇了摇头:“不,不找到齐月升,我决不罢休!”
  丽娟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我其实是理解她,虽然她的爸爸同样不在了,但她的家庭却不需要她养活;她现在出来打工是她自己甘心情愿的,并不是因为她爸爸的意外身亡;她有陈刚无微不至的爱,爱可以淡化很多东西的,包括仇恨。但我呢,爸爸去世了,我的人生完全变了样,我什么都没有了啊!
  尽管在寻找齐月升的问题上,丽娟不再和我站在同一战线上了,但这并没有损坏我们之间的友情。第二天一早,丽娟还是从陈刚给她的两百元零花钱中拿出一百元给我去交押金。在接过那一百元的时候,我知道,我在东莞终于安定下来了。
  亮光厂虽然是8:00上班,但7:30就要集合点名。所以他们多数是6:50起床,6:30就有少数勤快的起来了,生活区新的一天又开始了。人们慌乱地纷纷从各自的宿舍中端着洗涮用具向卫生间冲去,害怕晚一分钟就会迟到。洗涮完毕又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去吃早餐,听说还要做操、唱厂歌、喊口号,这一切让我觉得十分新鲜。因为前一天刘媛吩咐我们8:00再去饭堂报到,所以我并不着急。
  没有厂牌和厂服,我不敢走出宿舍,但房间内依然清晰地听到工厂区传来“齐步跑”的声音,然后便是高亢激越的厂歌和响亮的口号声。特别是厂歌的内容,让我觉得好生奇怪,竟然出现“服从长官”的字样。“长官”这个词,虽然我知道类似于以前电影中共*产*党军队中“首长”的称谓,但对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我来说,毕竟是一个陌生的词汇,而且在以前的电影中大多是国*民*党军队中的称呼。不知道丽娟他们唱这个厂歌是什么感觉,我心里那是相当地百感交加啊。
  时间掐得很准,在厂区所有的声音平静之后,上班的预备铃声也响了,我这才赶紧走出门,向饭堂方向急步走去。
  饭堂里昨天那十几个女孩子都到齐了,又等了一会儿,刘媛才拿着一堆厂牌走进来。我们大多都很自觉地交了一百块钱押金,有一个女孩说借不到,恳求刘媛让她先进厂,刘媛拒绝了,女孩只好含泪走了出去。我们交了押金的人便可领到各自厂牌和十五天的饭票。这个厂的员工是真正的包食宿的,每天四块钱,早餐一元,中餐和晚餐各一块五毛钱。十五天饭票就是60元,这让我感到非常满足。
  最后刘媛又发给我们一个巴掌大的小本本,小本本是厂规厂纪,上面写的是注意事项和处罚条款,刘媛大致讲了一遍厂纪厂规,便叫我们看扉页上的厂歌,说等一下保安部会派人给我们军训。
  果然,不一会儿,一个保安员健步向我们走来。
41。
  这个保安员长得黑瘦,颧骨高耸,表情看上去非常呆板刻薄,当他操着浓重的四川话自我介绍他叫“李连平”时,我一下想起丽娟昨晚的话,原来陈刚新交的朋友就是他啊。也因此,我对他产生了一丝好感。
  李连平主要负责教我们军训和广播体操,他说亮光厂运用的是军事化管理,我们要象一个军人一样严格要求自己。军训就是立正、稍息以及向左转、向右转等。让我吃惊的是,就连军训的基本要领竟然还有很多人不会。想想也理解了,她们大多是小学或初中毕业,记得那天填表时还有两个不识字的。而且有一个女人年龄都30岁了,她叫金三玲,长得矮小瘦弱,衣着非常寒酸。她也是刚从家里来这儿的,因为水土不符,都感冒好几天了,时不时地擤一下鼻涕。
  虽然这些简单的动作我都会做,且做得很熟练,但还要陪她们一起练。李连平的态度严肃认真,脸阴得仿佛拧得出水来。他一遍遍大声喝斥金三玲,可怜他越喝斥金三玲转得越错,到后来就根本分不清东西南北了。看她的样子,难过得好象要哭出来似的。李连平却不依不侥喝斥得更凶了。仿佛每喝斥金三玲一句,他脸上就掠过一丝得意的表情。我在替金三玲难过的同时,对李连平也越来越厌恶了。
  在最后集合的时候,李连平再次用浓重的四川普通话重申:“训练或集合时,有事一定要喊报告,教官问明情况,允许了你才可以做你想做的事。”
  他话音刚落,一直吸鼻涕的金三玲再也忍不住了,急急地喊一声:“报告。”
  我们都想笑又不敢笑,李连平厌恶地看了她一眼,但还是没好气地问:“什么事?”
  金三玲涨红了脸,嗫嚅道:“擤鼻涕。”
  我们拼命压抑着,但还是有人笑出声来。因为有言在先,李连平只好不耐烦地说:“去吧去吧。”
  金三玲到附近一个垃圾筒里鼻了鼻涕又回来了,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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