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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冲凉房出来,全身象脱掉了一层盔甲一般舒畅。回宿舍的路上,我差点哼出歌来了。倘若现在有人问人生最幸福的是什么,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他:人生就幸福的就是好好洗一次澡!
但走进宿舍,我刻感觉了某种异样。
我床前聚集着好几个女孩,她们原来是正在热烈地讨论着什么,看到我,立刻闭了嘴,连钱萍也用陌生的眼光望向我。
390。
蓝凤原本是背对着我的,蓝灵向她一呶嘴,她立刻转过身来,食指都快指到我的鼻子上了,厉声道:“杨海燕,你刚才是不是偷了蓝灵的洗用粉用了?”
一个“偷”字让我的脸“腾”地红了,我感觉到羞愧,更让我羞愧的是我确实是“偷”了。但刚才“偷”时我很警惕,应该没人看到的,便装作理直气壮地说:“你不要血口喷人,你哪只眼晴看到我偷她的洗衣粉了?”
蓝风怒道:“事到如今你还想抵赖?你自己看看地上洒了多少?刚才我们几个人在时地上还干干净净的。我们刚走一会蓝灵就回来了,不是你难道是鬼吗?”她边说边一脚把脸盆移动过去,果然,地上有一大遍雪白的洗衣粉。
我很懊悔,一定是刚才太紧张才倒洒了的。但即便是证据确凿我也绝不能承认,否则便要永远背着这个罪名了。所以我坚持道:“你血口喷人!”我的声音很大,我似乎毫不相让的样子,但只有我自己的知道,我的心里有多害怕!
蓝凤不怀好意地走近我,我赶忙后退,但她还是吸了吸鼻子,肯定地说:“你不但用了蓝灵的洗衣粉,你还用了她的洗发水,我们宿舍只有蓝灵用这个牌子。我不想和一个小偷住在一起,我要去投诉你!”
我顿时慌了手脚,小偷不但要返回所偷物品,还要被开除出厂的,而开除出厂一分钱工资都别想领!现在我身上没有一分钱,现开除了,我只好睡大街了。我大脑一片空白,情急之中,索性豁出去了,也把手指指向她,歇斯底里道:“我要去投诉你,你血口喷人,还诬陷我是小偷!你不就是想逼我走吗?我走了你妹妹就可以搬过来住了是不是?”
蓝风本想让蓝灵搬过来却让我抢了先,这事很多人都知道,所以大家立刻把怀疑的目光转向蓝凤。蓝风怒道:“你怎么反咬一口!我们是就事论事,我们现在说的是你偷用蓝灵的日用品,是小偷!”
我毫不相让,先发制人:“那是因为想让我走,我走了蓝灵就可以搬过来,所以你才诬陷我是小偷,你真是卑鄙!”
立刻有人说:“都是打工的,为了一张床有必要这样诬陷人家吗?”
蓝风急得直跺脚,连声辩解道:“我没有诬陷她,真的是她偷用我们的东西。”
但这次没有人附和她,恰好熄灯的时间到了,围观的人纷纷回到各自的床上,宿舍很快安静下来。蓝风当然不肯善罢甘休,但宿舍一片沉静,她只好咕浓了两句住了嘴。我暗中吸了一口气,赶紧爬上床。
蓝凤怒气没处发,便拼命摇床,我爬了好几次都没爬上去。双层床的质量本来就差,哪禁得住她这样摇,“咯吱咯吱”响起来。因为做贼心虚,我不敢吭声,我正不知如何是好时,有几个说话很有份量手老员工斥责道:“你们两个还让不让人睡觉?”
众怒难犯,蓝凤只好停止她无声的抗议,我暗中松了一口气,终于顺利爬上床去。想想真是后怕,幸好我们是住在宿舍靠里的地方,否则被保安听到赶来,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呢?
其实这么多人住在一个宿舍,不要说日用品了,证件、钱、存折及一切稍有价值的物品随时有可能被盗。甚至连衣服、鞋子也不保险。但我从来没把这个“偷”字和我连在一起,以前无论遇到怎样的困难,我一直坚持所谓做人的起码底线的。可坚持了这么久,却在一点小小的日用品上前功尽弃了。穷则思变,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连我自己都感到吃惊,刚才竟然象一条被逼疯了的狗一样,还反咬了蓝凤一口!倘若再不改变现状,我害怕我真的被逼成一条疯狗!
391。
从那以后,蓝凤虽然对我更没有好声气,但也没有再闹,这让我总算放下心来。随即却发现,宿舍里的人都对我很冷淡,和她们说话更是带理不理的,就连钱萍,也和我疏远了起来。我知道,虽然蓝风说我偷用日用品并没有确实的证据,但这件事还是在冲压三科宿舍纷纷扬扬地传开了。
女孩子们都喜欢结伴同行,她们经常三三两两同进同出。以前我还有钱萍,但现在,谁也不愿意走近我了。这让我感觉有几分凄凉,但并不难过。我己经足够坚强,就象一颗小小的种子,即例风儿把我吹到荒无人烟的沙漠上,只要给我一滴水,我也能长出一片绿洲来。
11月初,距离偷用蓝灵的日用品又过去一周了。我的身上再次不舒服起来,我的头发又快要往下滴油了。好在我终于领到了九月份的工资。让我有些吃惊的是,樱之虽然是日资厂,但领工资时同样需要签两次名,不用说,也是做假帐时用的,好在有了经验,我己经见怪不怪了。
领工资这天,我和很多人人一样,一回到宿舍,马上找出记录上班时间及加班时间的日记本,认认真真核对起我的工资来。
我是九月二号入厂,九月三号才算正式上班,九月份上班时间为28天,没有一天休息过。
正常班(即周一至周五)工资:13(元/天)※20(天)=260(元)
正常班加班费(即周一至周五八小时以外):2。4375(元/小时)※160(小时)=390(元)。因为赶货,所以整个九月费一直是直落打卡上班,即中午和晚上吃过饭不休息,直接回岗位上班。每天从八点上班到12点左右,每天平均加8个小时,共计加班时间为160小时。
周未(即周六及周日)加班费:3。25(元/小时)※128(小时)=253(元)
去掉暂住证费60元、卫生费10元、保障金40元,还有一项是因为宿舍有两个晚上熄灯晚了,罚款10元。即便七扣八罚算下来,九月份我还是领到773元工资。虽然773元不算多,但想到在家时恨不得一分钱掰成几瓣花,相比较农民,这钱来得实在是太容易了。况且,樱之一般不需要通宵加班。以后如果我上满一个月并且不请假的话,我就会有50元的全勤奖;如果三个月试用期满转为正式员工,并且没被罚款的话,我每个月还可以拿到100元的绩效奖。也就是说,三个月试用期后,我可以拿到一千元左右,我就又兴奋起来。小心翼翼拿出五百元去了银行。
因为即便是寄100块钱回家,我也要付十几元邮资,很不划算。所以这次出来,我把银行卡留在家里了,只把存折拿了出来。我很快到银行将500元存进存折,这样海鸥就可以用银行卡直接取钱了。
做完这一切,我长长吸了一口气,并买了一张IP电话卡。
宿舍每一层都有十台公用电话,由两个宿舍共用。打电话时用自己买的IP电话卡,接电话则不要钱,非常方便。
拔通了三叔家的电话,是三婶接的电话。我请三婶转告我妈可以去银行取钱,并把宿舍门前的公用电话号码给了三婶,让她转告我妈。
十天后,我接到一个电话。来电显示是家乡的区号,我以为是我妈,谁知电话里却传来一个男人激动的呼唤:“海燕,是你吗?”
392。
我立刻怔住了,好半天才想起这是宋小帅的声音。说来真是惭愧,自从离开家后,这两三个月不停地奔波,生活压力太大,我几乎忘记故乡还有一段个爱情守候我,还有一个人等我回去。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说:“小帅,是我。”
他略带责备地说:“海燕,我终于找到你了,你怎么这么长时间不跟我联系,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我苦涩地“哦”了一声,我想说,既然如此担心我,为什么还要坚持那渺茫的理想,为什么不和我出来,但说这一切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所以,我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他仿佛并没有意识到这些,用抑制不住的兴奋口吻说:“海燕,你知道吗?我的修理铺虽然小,但现在好多人都来找我,他们都夸我的技术好。我的修理铺一定会越做越大的。”
我为他感到高兴的同时,很自然地问:“那你一天能赚多少钱呢?”
他顿了一顿说:“钱倒没赚多少,不过应该是要以养活一个家的。海燕,你回来吧,回来我们就结婚。我和我妈说了,除了你,我谁都不娶,我妈好象不象以前那样坚持了呢。”
我实在不想泼他的冷水,但还是忍不住问:“你知道结婚要多少钱吗?你知道你和我结婚,不但娶了我,还要供我弟弟读书,我妈的身体也不好。你那个修理铺,能养活这一大家人吗?”
他很不高兴地说:“你又是嫌我没钱吗?”
我叹了一口气:“我不是嫌你没钱,但没钱就没法生存却是真的。这是事实,你为什么从不承认这个事实呢?”
我原意是想说服他出来打工,没想到他却勃然大怒:“杨海燕,我没想到你是如此见钱眼开的一个人,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你知道吗?无论别人怎样说你,我都不在乎,因为我爱你,你依然是我十六岁时认识的那个海燕。但你现在张口闭口就是钱,钱,钱,你不觉得太俗气了吗?你不觉得为钱活着,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吗?”
我委屈极了:“你要是知道我现在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你就不认为提钱是一件俗气和悲哀的事情了。”
他冷笑道:“那是你自找的!当初我就不让你出去你偏要出去!”
“自找的”三个字也激怒了我,我恨声道:“好,你清高。我看没有钱,你去喝西北风?对,我俗气,我悲哀,我配不上你!你还是去找一个配得上你的人结婚吧。”
他咬牙切齿道:“你这样说,是不是表明你己经找到了?听说广东那边有钱人很多呢!当然也有很多象你这样钻进钱眼里的女孩子!”
他言外之意非常明显,虽然我一直知道他对我的信任是有所保留的,但依然胸闷得仿佛要炸开一般,一字一顿地说:“对,我就是找到了,我己经把自己卖了个好价钱!”说完,我“啪”地一声挂了电话。
但我仍然心有不甘,于是我长久地守在电话台边,可铃声再没有响起,虽然我知道,这段感情一定是无疾而终的,但我没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结束。
“我己经把自己卖了个好价钱!”想起对宋小帅说的这句气话,我觉得很心疼。在进樱之厂的时候,我确实把青春、血汗、健康、人格、尊严等等全卖了,但不是卖了好价钱,而是以透支生命的方式贱卖了。
393。
我以前不是贞洁烈妇,现在也无须为谁守身如玉。无论我怎样自重自爱,在别人眼里,早己经不是个好女孩。连深爱我的宋小帅都这样认为,我不得不重新考虑当初的选择了。
我从不看低那些做“小姐”的女孩子,职业本就无高低贵贱之分。“小姐”们依靠自己的身体赚钱,自依自足,无比那些损人利己的贪官污吏高尚得多。只是我很不明白,为什么公安机关一天到晚嚷着“扫黄”,却对贪官污吏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