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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音好生熟悉,如蔓一惊,再瞧他,仍是眉目淡然,却直接猜透了她的心思了。
“还望公子相告。”
“安夫子一直都在屋里头。”他饮了一口。
如蔓连忙向四周瞧了,他摇摇头,道,“今日授课完毕。”
他没给如蔓再接话儿的机会,径直踱到她身旁,道,“在下不才,姓安名子卿,不知可是小姐口中的安夫子?”
他竟是安子卿?
如蔓彻底摸不清头脑了,那安夫子早已被定格成穆先生的拓版,让她怎生将面前儿这个俊逸的男子连到一处去?
“安夫子?”如蔓仍是难以相信,遂又轻声试探了。
安子卿瞧着她吃惊的小脸儿,温和的笑了,转而又严肃起来。
“既然你师从与我,这第一条,便是尊师重教,今日你迟了一刻钟并两盏茶的时辰,该罚。”他垂手将那书页拨弄了道。
“我本是起得早,可…”如蔓见他目光一沉,遂连忙改口,道,“是学生不对,日后断不会再犯了。”
“这第二条,便是心不在焉,你打从进了书舍,就始终没能专注于书本上。心无旁骛,为治学之根本。”他又端起那空白册子,口气温和却教人不能反驳。
如蔓思忖了,虽是她不知内情,却也着实是这个理儿了,又是一福身道,“我从前读书不多,还望夫子多与教诲。”
这一回,他斟了两杯清茶,冲如蔓递了,道,“这最后一条,治学于根基上,务要严谨。于形面上,却不必拘泥了。”
如蔓这才恍悟,轻笑了,接过茶杯道,“学生谨遵夫子教诲。”
安子卿瞧着那一对梨涡浅绽,心头一软,遂俯下了身,道,“还有一条。”
如蔓连忙搁了茶杯,“夫子请讲。”
“女子不可莽撞,并不是每次落了水,都有人搭救的。”他说完这一句时,已经背身出了书舍。
如一语点醒那梦中人,如蔓这才记起了,这安夫子,正是那日救她出水之人了。
眉目间的疏朗,却是无疑了。
☆、诗书礼,石桥栏
安子卿刚刚出了门,便有两名书童并一名丫鬟打外头进来,先对如蔓行了礼,后又将桌子和书本收拾了。
“墨书是老爷派给五小姐的书童,日后都在这青竹幽里伴读了。”那丫鬟脆生说了,如蔓又问她叫甚么,那丫头便答,“我原是三姨娘派给大哥儿的伴读,叫墨画,如今是来侍奉五小姐读书的。”
按照大户人家的规矩,小姐公子们学书听讲,都会有些个书童伴读侍从,想来男女毕竟不相教授,况安夫子又这般年岁轻了。
那老爷太太的心思缜密,自然是布置周详了的,如蔓能想到的,他们哪里会放过了?
可老爷太太并不知道,这两人却还有那一段救水的渊源了。
想到这里,如蔓眉心又是一阵突紧,若是教旁人知道了,秦府五小姐和她的夫子曾有过那般亲密之举,又是该当如何了…
当日落水,事出突然,自然非如蔓所能选择的,安子卿救她,不过是出于本能,又见她是个小丫头,未作多想了。
今儿这一见,他虽是面儿上无事,可打从如蔓进屋来,他也是吃了一惊,那日救人匆忙,
现下仔细一瞧,不料却有如此巧合之事了。
他临走那一句看似顽笑的话儿,却是无言的提醒,不想落得污蔑女子清白的罪名。
是为了自个,也是为了那五小姐着想了。
如蔓如何不明白,当日之事,除却紫儿和自家,再没旁人见到了。
而那紫儿因着犯了错儿,避着还来不及的,钱婆是个聪明的,怎会傻到去撞那刀口上头了。
墨书搬来了一摞崭新书本子,整齐地摆到那书架上,墨画却是端来一盆春海棠,红艳艳地搁在了木制窗台上。
“这花开的很好。”如蔓轻嗅了,墨画便说,“这是三姨娘吩咐布置的,说小姐的书舍,自然要雅致一些。”
“劳三姨娘费心。”如蔓收了手,天底下没有白消受人情的好事了,那三姨娘不知作何想法。
她不过一个庶出的五小姐,凭哪里,断是用不着她花费心思的。
这几日来,安夫子并不教她书本上的东西。
头一课,就是让墨书、墨画陪她到翠竹林里观竹。
如蔓满腹疑惑,却又不敢相问,便在竹林里穿行了一个时辰,将那高矮错落的翠竹,根根瞧了个遍。
回到书舍,却见安夫子正兀自看书,见她进来,也不多言,只教她拿了一张空白纸签坐了。
安夫子面容很静,也很净,这是如蔓对他最深的印象了。
他并非不苟言笑,相反,时常将温雅的笑挂在脸上,可如蔓却觉得,既是他笑了,也仍是拒人千里之外,说不出的疏落。
她从心底里是三分敬、三分怕,还留有几分揣测。
“将你方才所见,诸于笔端。”安夫子面对了如蔓坐下,拉开了距离。
墨书研磨,墨画铺纸,如蔓拿起笔,只问,“夫子是要我写字,还是作画?”
“舒你心意,不必拘泥形势,你尽管动笔便是了。”安夫子笑的温和,眉眼一过,就捧起书来看。
如蔓遂提了笔,思索片刻,转头瞧见风吹竹影动,心下一转,方书了起来。
安子卿见对面儿的小儿,略歪了头,发髻垂下了一缕丝绦,柔顺地卷在肩头上。
白皙的小手将毛笔一握,神色认真,两颊似有一抹淡淡的红晕,透着年轻女子玲珑的气息。
他顿了顿,继续埋头于书中。
只闻毛笔和纸张婆娑,沙沙作响。
良久,安夫子缓缓拿过纸签,但见上头只有一句诗文:只缘身在此山中。
他眉眼一弯,终是点点头道,“悟性很好,只是繁琐了。”
如蔓抬头问他,他遂挽袖将毛笔一握,挥毫将中间儿的几个字勾掉了,便只剩下:身在此中。
“万物理法,皆不过此四字尔,治学亦如是。”安夫子合上书册,转身问,“你可明白了?”
如蔓凝着眉,道,“似懂得,又似并不懂,恭听夫子言说。”
“无妨,你回屋后,将《百世诗》中,描绘竹林的词句儿,都读上一遍,就通晓了。”
帘外雨意渐浓,蒙着薄雾水气儿,如蔓手捧了一卷《百世诗》,倚在软靠上,低头仔细读着。
她按照夫子的教诲,读了几十句儿,又见观了窗外的景儿,胸中似是有些不同的情绪了。
思来想去,只有那一句话,身在此中。
正想着,翠儿就绕进屏风,忙地通报,“二门上邓荣家的差人来了。”
如蔓遂起了身,那大丫头风风火火地进来了,一见面儿,就先行了礼,开口道,“洛儿见过五小姐。”
“请坐罢。”如蔓引她坐了,心想这便是那大家口中的洛姐儿了。
她从前没见过,只听人说是个难缠的主儿,现下一瞧,也很是普通。
如蔓存了心眼儿,就问,“可是东厢的账子出了甚么差错了?”
“没有的事了,只是府里有些账头,分到二门上,我也得给小姐姨娘们仔细交待了。”洛儿姐说话干脆,当着翠儿梅香的面儿,也不绕弯子。
如蔓点头,示意她说下去,洛儿姐又道,“二小姐再过两月,就该及笄了,也是府中大事儿,咱们下府里忙地紧。”
秦婉蓉是府中嫡长女,想来及笄此等大事,定然是要大办一场了。
“二姐姐及笄,自然是大事了,忙一些原是应该的。”如蔓说得通情。
洛姐儿一拍手,道,“小姐是个明白人,我也不必多说,府里办事,那张罗场面、吃穿用度,可不是个小数目儿。”
“你说的很是。”如蔓心下已是明白了,洛姐儿见如蔓不做声,也安了心,就说,“大太太吩咐了,使得东西,尽是从自家腰包里扣得,不劳麻烦生意上的积蓄,这几个月里,便要先缩紧了各房开支,等过了,再补上。”
“全按太太说的来,我这里没甚么需要的。”如蔓想,大太太果然算计的精明,这一通下来,便是减了其他房,丰了自家门面,可又很是在理,众人既是有怨气儿,也无从反驳了。
洛姐儿说完了,忽又凑近了,冲如蔓道,“还有一件儿,我得和小姐说明了。前几日月例下来了,原是给您分的十匹绣锦并两盒首饰,赶巧那二小姐瞧中了那颜色,就要了去,又从别处补了几匹,过几日见了锦缎,小姐心里有数儿就好。”
如蔓心头冷笑了,那秦婉蓉甚么好东西没见过的,怎地犯得着去要她屋里的布匹了?
不过是削减她用度,换了个名头罢了,又劳洛儿姐跑这一通,真真是煞费苦心了。
那前几月的相安无事,怕才是刚刚开了头的,这以后穿的用的,都要教上面滤下了,才轮到她了。
可她仍是笑的温顺,教翠儿沏了茶,和洛儿姐随便说了几句儿,就各自散了。
“真真瞧不惯她那样子,又来东厢里耍甚么威风了!”梅香端了茶杯下去,口里头念叨着,在瞧如蔓那无所谓的模样,叹了一口,颇有那恨其不争的意味在里头。
如蔓知梅香想的甚么,也知这府里都拿她东厢来欺,每月分来的,多是各房挑剩下的,来凑个数儿。
这会子,果然爽快,竟是连数儿也凑不齐了的。
可她必须要忍了,她并没甚么资本去争那些个,现下刚安了身,跟了夫子读书,断然不能生出差错来。
一步错了,满盘皆输。已是落了子,断没有悔棋的道理。
如蔓心里头清楚,她清楚便是因着摆正了自家的位置了。
这一辈子,即便是要争,也犯不着争这些个虚妄的。
雨住了,日头暖洋洋的,从云端现了出来。
墨书墨画陪她上完了课,如蔓方在落景园里头散步。
她今日一袭淡黄色梨花碎褶裙,上头是及腰的对襟绣褂,手里握了一方素白的绢帕,上头正是自家闲来无事时,绣上的一丛翠竹。
闻道解意和那青竹幽隔了一汪春泉,又有汉白玉砌的游廊环绕了。
如蔓就沿着那石桥,走了上去。
桥栏上一步一雕刻,如蔓小手拂着台面儿,皆是那形态各异的貔貅,或张口,或瞪眼,或坐卧。
不怪是商户人家,如蔓见过那知府县衙前,栏杆上雕的尽是石狮子,而秦府里,却是那招财进宝的神兽貔貅,应是图个好彩头了。
抬眼处,波光潋滟,碧莹莹的湖水荡起一层层涟漪,如蔓微伏在栏杆上,见水面儿上映出一张圆润的小脸儿,如蔓径自观赏着,不觉地微微走了神。
不知何时,从视线那头,顺着湖水浮来了片片海棠花瓣,她不禁扬了脸,但从那桃枝斑驳的错影儿里头,隐约瞧见两人的绰影来。
春海棠妩媚的香气儿,淡淡的飘来,如蔓仍是沉在那美景良天中,微醺了醉眼。
她轻轻地踱步,树影儿也错落下来,那凝眸处,正是一男一女,并排坐于银杏树下。
如蔓瞧着,不觉地痴然,海棠花瓣在空中打了个旋儿,静静落在秦少芳肩头上,秦婉蓉便拈了纤指,替他一瓣一瓣拂落了去。
那般细致温柔,是如蔓从未见过的秦婉蓉。
秦少芳一抬头,正巧对上如蔓的眼波,虽是离得远,并不真切,她却瞧见秦少芳冲着她的方向,站起身来。
如蔓站在桥头上,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只能含笑点了头,便要走。
“小五听完讲书了?”如蔓刚下了桥,就迎面儿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