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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来,只因为不回来会连累更多人,只因为自己不会武功的遗憾。她会走,不再只依靠别人,至少,她想要一点能够保护自己和身边人的能力。走到门口她稍稍驻足,头也不回说道:“明天我不会来,别叫我。”她大步离去,身后的阎裳看着姿姿碗里吃了一半的饭菜,放下的筷子没有再拿起来,只挥手叫人撤了。
“皇上,您多少再吃一点,不管怎样总要顾着圣体要紧——”
阎裳摆摆手打断宫人的话,让他撤了饭菜。许是有些疲惫,天下初定内乱不断,总有些乱臣贼子妄想颠覆。一面是国事,一面是内乱。他可以放下国事一心扫平内乱,甚至宁错杀勿放过,这样不过是一时的铁血手段就可以永除后患,或许大多的帝王都会选择如此。
但是他的自尊不容许,他可以两面兼顾,他可以无声无息不惊动天下就做好。
或许在逞强的这一点上,他与宿敌笑无情真的是一模一样——如果他肯承认这一点的话。
“还有什么事吗?”
“皇上,丞相大人等候求见。”
阎裳起身回到桌案前,“宣。”
一身疲惫。
十五也许就是块石头,脑袋里面一脑壳石灰,面对她这个“初学”武功的人,完全不知道度量而习,只是将自己知道的一股脑的灌输给她,然后拼命的练——因为他就是这样过来的。
夜里拖着一身疲惫回到房间,却睁眼瞪着房梁睡意全无。
想睡,却不愿睡。
没有人知道她从记忆的间隙中窥探到什么,自周琅死后。她想念周琅,却没有太多时间想起他,午夜梦回,她脑中反反复复的,却是一个修罗地狱。
刀剑,血光,杀人。
每一次都指尖冰冷,忍不住微微发抖。让人绝望的黑暗里,那人是唯一的光,高高在上,不可攀折。
她只想把那个身影从脑海中驱除,夜深之后更深,很久才恍惚睡去。
几时房门无声打开,有人走到床边坐下,伸出手,抚过头发脸颊。姿姿一直睡的很不安稳,宛如被梦魇住,阎裳修长的手指在月光下像是没有生命的玉雕,且美且润,几乎可以称得上有些笨拙的轻轻拍着,直到姿姿的呼吸渐渐平顺。
月光下的阎裳让人有些陌生,明明是那么冷清的光,他的面容却像是卸下了一层壳,些许疲惫,些许柔和。
姿姿恨着他,他却满足于她留在身边。
自来他什么也不缺,什么都可以得到,甚至天下。所以对于追逐在他身后的罗刹,他甚至没能回顾一眼,待他明白了罗刹的重要,这个女子却已经不再追逐,而远离了他。
看着姿姿的睡脸渐渐平和,他的眼里却有着痛。
“罗刹,要怎么样,才能回到你没有离开的时候?”
——她说过,只要阎裳一日不抛弃她,她就追随一日,绝不背叛绝不改变,不死不弃。
不死不弃。
是因为他曾经放弃了她,还是因为过去的罗刹已经死了?
他的手去触摸姿姿的脸颊,还没有碰到便停在半空,眼中的柔色与痛楚瞬间尽退。他收回手直起身,看着屋里不知何时出现的黑影。
“主上,看来罗刹非但无用,还已经成为您的拖累,还是尽早除掉吧。”黑影跪在地上黑暗里看不清脸庞,嗓音沙沙透着乖桀,纵然用着敬语,语气却算不上多少恭敬。
阎裳冷着脸站起身,“修罗,我不记得有容许你随便进出罗刹的房间。”
“属下只是为主上着想。”
阎裳只压低了声音冷道:“滚。”
“属下听命,还请主上好好考虑。”声音里没有惶恐没有顺从,甚至还带了淡淡的戏谑,黑影迅速从屋里消失。
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姿姿,阎裳也迈步走出房间。
第四章 罗刹之心2
暗部皆知鄢王身边有三大暗部,但是从始至终,只有夜叉和罗刹两人。没有人见过第三人,如果不是一些异样的蛛丝马迹,甚至会让人以为其实并不存在第三人。
阎裳一早并没有召夜叉,反而摒退了宫人一个人关在御书房。镇压乱党迫在眉睫,阎裳这样的反常让跟随在他身边多年的夜叉很快便嗅到了一丝血腥的味道。
姿姿吃过早饭来到院子就遇到夜叉等在院门口,就算想对他视而不见,那明显在等她的架势也让她做不到那么过分。
她走过去,“有事?”
“没有意外今日我会带兵去镇压叛党,如果没有什么问题,你就一起跟来。”
姿姿挑眉,不解夜叉为何突然一反常态,瞪着他等答案。夜叉知道如果不说出理由,恐怕她不会那么轻易听话。
“修罗可能回来了——他是圣上除了暗部之外另外隐藏的力量,他负责做的事情比暗部更见不得光,若出现必定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留在宫里就算不被卷入也必定难逃清静,而且此人——”夜叉不知该怎么说,但他始终觉得,把现在的姿姿放在离修罗太近的地方不是什么好办法。“跟我一起去虽然做的事情残酷了些,毕竟比不知道要发生什么好。”
恐怕,修罗此时回来,正是借夜叉镇压乱党声东击西,他的目标,必定在别处。如此一来,夜叉在明修罗在暗,夜叉所在的地方反而更加安全。
姿姿没有说话,她想到的却是,阎裳已经有了暗部,却还要另外准备一股力量。即使在当了皇帝得了天下,暗部转明的现在,那股力量依然暗中不动。他就这样不信任旁人?连对自己的暗部也是如此防备。
忠心对他来讲,算什么?
她恍惚记得曾经的罗刹,绝不背叛,绝不离弃,因为她比任何人都看得清这个人的孤傲。因为她知道,他的心里一无所有。
“姿姿?”
姿姿恍然回神,点了头,“我知道了。”
夜叉心稍落,“既是如此,今日你尽早找机会向圣上请命。”说完不再扰她,转身离去。姿姿向他的背影看了一眼,至今她并不明白,夜叉为什么出卖她?既是职责所在,何必为她如此。
姿姿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见到她的十五走过来站在跟前候着,姿姿却没有吩咐练剑,对他道:“我去见阎裳。”十五并没有退下而是一路跟着她往御书房去,走到门口正听到阎裳吩咐调兵,姿姿没有通报便直接走进去,“我也去。”
阎裳的御书房一直都允许姿姿随意出入,只是她回到皇宫三个月以来,从不曾主动过来。她的到来让阎裳意外,还没来得及欣喜,便因她来的原因而微微蹙眉。
“你要去?”
“对,不可以吗?还是我得像这三个月一样,继续困在宫里?”姿姿看来好似无可无不可,直接把问题丢给阎裳让他自己看着办。
不是说她仗着他宠她么?如果这算宠,那么她也就仗着了。
阎裳不着痕迹的向一旁夜叉看去,夜叉只作不知,姿姿也看都不看夜叉一眼,不管夜叉是出于什么心思帮她,至少不能把他卖了。
“好,你若想透透气,就跟着一起去吧。”阎裳也作若无其事,从容浅笑,“也顺便去试试身手,看武功恢复的怎么样了。——十五,你跟着姿姿,好好保护她。”
十五领命,姿姿瞄他一眼——又给她找“保镖”。
姿姿转身就走,十五正要跟出去,阎裳叫住他,“你应该知道,这一次如果再出意外,你会有什么下场。”
十五小山一样的身子伏得更低,姿姿在他手上跑过一回,能捡回这条命已是阎裳开恩。
夜叉带着官兵和部分暗部前往镇压乱党,姿姿策马跟随,却丝毫不参与他们的血腥镇压。
这世界的一切与她无干,她再不想沾上半分。
“十五,我上次逃走,害你受了不少连累吧?”她坐在马上侧目,站在马旁的十五低头,“不敢。”
姿姿挑眉,“没问你敢不敢——我如果再跑,应该没你好果子吃吧?”
十五性子有些木,不解姿姿的用意,只是将头压的更低。
“既然忠心无用,索性不要跟着阎裳了,十五。”
小山似的身子动也不动,姿姿也不管他怎么打算,继续说道:“我是一定会走的,你自己想好退路,是找什么理由,还是干脆也一起跑。”
十五一愣,转头看马上的姿姿,她却只是眺望着夜叉所在的那处重重包围的院落。
“罗刹大人,你既然已经回来了……”十五一急连称呼也搞错,阎裳早已吩咐过按姿姿的意思,都不再唤她罗刹。
“事到如今我也有话直说,当日我回来只是因为那时根本走不了,我也不想再连累别人。我回来习武,只是为了离开的一日。——我打不过你,你若时时盯着我根本走不了,所以我把实话都告诉你。但是我今日走不了明日也会走,只要有机会,一定有离开的一日。若暗部真的没有人性随你怎么做,但你若有人性,今日我的请求,请你好好考虑。”
十五愣了很久,远处的屠杀与他们无关,在穿着官兵服装的暗部“保护”下,若无其事的低声交谈。
从暗部严苛的训练中磨练出来的人,姿姿以为不会有呆头呆脑的类型。可是十五却依然是有些木的,他的能力来自肌肉,而不是头脑。
“罗刹大人……”
“别用那个名字叫我。”
“卓大人——我——”十五顿了半天没憋出一句话来,最终只是噗通一声单膝跪地,吓得姿姿差点从马上蹦下来,她可不习惯被人跪,而且,一旦他跪完之后说一句“对不起”“得罪了”,那她也就前途堪虑了。
但十五只是单膝跪着,头伏得很低,那模样,与跪阎裳时一般无二。
姿姿的心落下来,“你快起来吧,会被人看到。”她猜对了一件事,阎裳的无情……真的很伤人心。只是心里没有幸灾乐祸,反而有些沉沉的,不知为他的无情,还是为他失去的人心。
十五站起身,小山一样的身材,站在地上跟马上的姿姿一样高度。
“卓大人如何打算?”
“我本来倒是没打算这么快走,不过夜叉却提供了一个不错的机会。”她收回视线转头看十五,“十五,我该谢谢你。”不论结果如何,她都该谢谢他现在的心意。她没有谢过夜叉,这或许也是一个遗憾。
远处夜叉已经骑马而来,到跟前勒住马缰,“姿姿,还有一些叛党逃了,我们现在要去追捕,你——”他原想让姿姿回宫,可是迟疑一下,想起带她来的原因,还是说道:“你跟紧些,让护卫护着些,别被卷进来。”说完他策马而去,一旁官兵打扮的暗部立刻动身,将姿姿围在中央,追随而去。
叛党残余一路逃亡山中,夜叉不得不入山,却担心山里地形复杂叛党奸猾,姿姿的武功尚不济会有危险,只得留下护卫,将她留在山下。姿姿看向十五,他略一颔首,趁守卫的暗部正戒备着外患的时候,突然出手袭击——
十五心思简单,但天生神力,就是靠着强健的体魄和一身蛮力才能从暗部的苛选中撑到现在,那些护卫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只他一掌,便昏厥过去。
“十五!?你做什么!?”
其他暗部一惊,却慑于十五的蛮力不敢轻易靠身,十五一伸手扛起姿姿,明明熊一样沉重的身躯,却腾空而起跳出包围,肩上扛着一个人依然健步如飞。
姿姿向后看着紧追不舍的暗部护卫,几乎差点想要欢呼——太强悍了~~谁见过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