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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太后顿时心中一寒,若是如此,不管那人是谁,都不能轻饶!
自己设下百般算计,步步为营想要压服裴元歌,居然有人敢从中作梗,想要借自己的安排为他谋利,这种嚣张放肆的行为,她绝对不能允许!
裴元歌神色微变,显露出几分痛楚,轻声道:“回太后的话,小女本来正跟大姐姐一道赏风景,谁知道半路冒出个小太监撞了小女一下,正好撞到了腰,因此有些疼痛,步履慢了些。结果才刚转过一道弯,就不见了大姐姐和引路宫女的身影。小女沿途询问想找过去,结果却越走越晕,最后还迷路了,好容易才找到人,只好先问了萱晖宫的所在,这才一路回来。”
听了这话,太后才稍稍放心。
但她久居深宫,遇到意料之外的事情,不管那人的言辞多么顺理成章,她都不会轻易相信。对着张嬷嬷使了个眼色,见她领悟了自己的意思出去,太后才笑着道:“有这种事情?是哪个小太监这么不懂事,居然撞上了你?翠柳,快去宣路太医过来,给元歌丫头好好瞧瞧。你这孩子也别推辞,还是让太医看了放心,免得留了什么后患。”
如果她是知道了消息,找借口甩开引路宫女,那身上多半不会有伤,让嬷嬷一验便知。
裴元歌神色如常,微带感激道:“多谢太后关心。”
路太医匆匆被宣来,请了脉,问了几句话,又请嬷嬷代他查看了疼痛的地方,微笑道:“太后不必担心,裴四小姐只是有些淤青,并没有伤到内脏。去活血化瘀膏,请两位嬷嬷帮裴四小姐揉散了淤青便好。只是,恕下官直言,裴四小姐的身体底子似乎不太好,有些不足,以后还要好生调养才是!”
裴元歌神情恬淡。
被小太监撞到那一下,她其实并没有大碍,只是后来想到太后的谨慎小心,只怕有了这些说辞和太监的侍卫作证还不够,说不定会请太医或者嬷嬷验伤。如果她说被人撞伤,行动不便才跟引路宫女和裴元华失散,但腰间却并无伤痕,那岂不明摆着告诉太后在说谎?而且说不定太后还会疑心有人跟她通消息。
因此在无人的地方,她自己撞在了石凳上,感到腰间的疼痛,确定至少有了淤青才放心。
所以,当太后提出请太医诊治时,裴元歌丝毫也没有惊慌,因为她腰间的确有伤痕,根本不怕太医诊断,嬷嬷验伤。
就在这时,张嬷嬷也重新进来,在太后身边悄声附耳,低语了几句。
听到裴元歌身上的确有淤青,太后心中已经不再怀疑,再听张嬷嬷说,裴元歌的确曾经四处找人询问裴元华和引路宫女的行踪,也的确是一路问人才找回了萱晖宫,这些话都跟裴元歌所说吻合,应该没有问题。太后这才完全放下了心事,看起来这只是巧合,恰巧裴元歌被人撞到,阴差阳错躲过了这一劫而已,她先前实在有些多疑了!
虽然安排好的事情被打乱,但裴元歌要在宫中小住,还有的是机会,倒也不必急在这一时。
想着,太后脸上的笑意越发和蔼可亲,听说裴元歌身体有些不足,忙追问道:“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些不足?”心中却隐隐动了别的心思。
“回太后的话,以下官所见,裴四小姐幼时恐怕有过大病,因此伤了元气,底子虚。不过似乎有精通医药的人,在用药膳为四小姐调养,所以正在慢慢地恢复。”路太医诊断道,随即又道,“我看那些大夫所用的药膳倒是精准,调养裴四小姐的身体极好,裴四小姐只管照着用,过一两年就能调养过来的。”
裴元歌一怔。
听说她幼时的确有过一场大病,就是在三岁那年,据说病得极为凶险,差点丧命。因此,别的人对于三岁之前的事情还会隐约有些记忆,她却是记忆全无,生母也好,舒雪玉也好,都半点记不起来。没想到路太医居然连这个都能诊断出来,看来皇宫中的太医的确名不虚传。
至于他所说的精通医药的人,应该指的是紫苑,这几个月,紫苑的确一直在为她熬炖药膳。
忽然,裴元歌心中一动。
她是三岁那年生的病,娘亲也是在她三岁那年过世。进宫前,她曾经问过紫苑,关于当初娘亲遇害的情形。当时紫苑说,刚开始是她先出了事端,难道说的就是她的这场大病?父亲顾忌她年幼,只说娘亲是因病过世,并不细说;夫人也从来不肯提,不知道具体的情形究竟如何?是章芸害死了娘亲,这点毋庸置疑,但是她到底做了什么?是怎么害死娘亲的?如果能够找到这个真相,那章芸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盘算着,裴元歌脸上却是温和的笑意:“路太医果然医术高明。。
路太医告退后,太后正想让嬷嬷为裴元歌揉散淤青时,之前为裴元歌和裴元华引路的宫女忽然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神色惊慌道:“太后娘娘,不好了,裴大小姐在芙蓉亭那边遇到了华妃娘娘和赵婕妤,一言不合,冲撞了两位娘娘,赵婕妤命人掌了裴大小姐的嘴,请太后过去看看吧!”
听到芙蓉亭三个字,裴元歌心中一惊,那里果然有问题!
太后神色关注:“有这种事情?快扶哀家过去!”转头道,“元歌丫头,虽然是伤的是你大姐姐,但你毕竟受了伤,还是在宫里养着,哀家这就去看看怎么回事?”
都点出了是她的大姐姐,她若不去,岂不是让人觉得她冷心薄情?
裴元歌也做出一副焦虑的神态,道:“太后娘娘,小女不过一点淤青,并不要紧,倒是大姐姐挨打这件事让小女放心不下,无法安心,还是随太后一道去看看怎么回事吧?”何况,她也很想知道,太后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芙蓉亭那边又到底安排了什么戏码?
芙蓉亭左边临水,周遭种着一丛丛的芙蓉花。等到芙蓉花盛放之时,周遭如同霞云漫涌,灼灼灿烂,蔚若锦绣。那种如火如荼,铺天盖地的繁华灿烂,正如同宫中女子盛宠时的辉煌,意头极好,因此宫中妃嫔都喜欢到这里来坐,想要沾沾那种辉煌灿烂的前程。
如今才六月,芙蓉盛放花期未到,只些微地绽放出怯怯的花蕾,有大胆的悄悄吐露一丝芬芳。
但现在芙蓉亭外,却有比芙蓉花更鲜亮的颜色,那就是裴元华红肿的脸,以及嘴角的鲜血,还有那比鲜血更加明亮,宛如火焰灼烧的眼眸。现在的她双颊涨红几乎有了淤血,嘴角血迹蜿蜒,发髻因为掌嘴而变得蓬乱,原本簪在鬓边的赤金玫瑰花簪已经掉落在地,沾染了许多污泥,黯淡无光。
若论伤势严重狼狈,这次还不如上次被叶问卿所打的厉害。
但是那次是在屋内,只有叶问卿和裴元容看到,这次却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众多太监宫女都在旁边,还有之前羞辱她然后被太后打脸的赵婕妤,以及宫中的华妃。那种众目睽睽之下的狼狈,远比脸上的火辣胀痛更让她觉得难堪,尤其想到这次挨打的缘由,完全就是莫名其妙,心中更是愤怒如烈焰,熊熊燃烧,一发不可收拾。
“华妃姐姐瞧,她还敢用那样的眼神看姐姐呢!”赵婕妤冷笑道,“妹妹没有说错吧?这个裴元华傲气得很,仗着太后恩宠,谁都不放在眼里呢!以妹妹看来,掌嘴二十并没有让她清醒过来,不如再掌嘴二十,以儆效尤?”太后殿内受辱,她把这口气全记在了裴氏姐妹身上,方才在芙蓉亭偶遇裴元华,趁着太后不在,找到机会便狠狠地教训了她一顿。
反正已经得罪狠了,不如趁机毁掉裴元华的容貌,永除后患。
华妃却是想到宇绾烟的婚事,有些记恨上了裴府。好好地婚事都订了,又退什么亲事?若是裴元歌仍旧跟傅君盛有婚约,太后又怎么会把绾烟赐婚给傅君盛?有那样势利的公公婆婆,绾烟将来怎么可能会有幸福?因此看到裴元华时便含着怒气,再被赵婕妤挑拨了几句,怒气更盛,一言不合便下令掌嘴。
就在这时,传来一声通报:“太后娘娘驾到!”
话音未落,太后便扶着裴元歌的手,脚步匆忙地走了过来,却依然保持着端庄得体的仪态。看到裴元华被打的凄惨模样,命张嬷嬷扶她起来,神色不善地看着华妃和赵婕妤,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不知道裴大小姐是哀家宣召入宫的娇客吗?怎么就敢下这样的重手?华妃,赵婕妤,你们可还有把哀家放在眼里?”
这话说得十分之重,裴元华眼眸中顿时闪过感激之意。
太后果然是看重她的!
华妃和赵婕妤正要说话,又是一声通报声传来:“皇上驾到!”
这下周围众人都急忙拜倒在地,只剩太后还站着,神色不善。身着明黄龙袍的皇帝缓步走来,淡淡道:“朕正在批阅奏折,母亲派人请朕过来,不知道有什么事?”看到太后身边的裴元歌,眼眸深处掠过一抹异色,随即逝去,目光一转,落在形容狼狈的裴元华身上,眉头微皱:“怎么回事?”
裴元华做梦想得见圣颜,她曾经无数次地梦想过,某天能和皇上相遇,凭她的才貌,一定能让皇上第一眼就看到她,进而宠爱她。只是上次寿宴的焦点是裴元歌,从头到尾皇上都没看过她一眼。现在,她终于等到了梦寐以求的关注,却是在这种模样狼狈的情况下,只怕非但不能让皇上对她倾心,说不定还会厌恶她。
因此,裴元华急忙低下头,心中更将华妃和赵婕妤恨之入骨。
太后似乎体谅了她的心思,并没有让她抬头给皇上瞧瞧伤势,只道:“好说歹说,元华这丫头也是哀家宣召入宫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华妃和赵婕妤下令责罚,也有些过了吧?”
华妃二话不说,福身道:“太后明鉴,皇上明鉴,并非妾身无事生非,实在是这个裴大小姐不懂规矩,屡屡冒犯妾身,妾身几次劝诫,她都不理会,还口出狂言。妾身不得已,这才命人责罚,小惩大诫。虽然说裴大小姐是太后请来的娇客,但越是如此,就越该谨守规矩,这般张扬放肆,岂不是折太后的颜面吗?”
“胡说!”太后严词道,“元华丫头素来懂礼,又怎么会冒犯你?”
裴元华本就要辩解,却没想到太后会出言为她置辩,竟是如此地维护她,心中感激更盛。
“妾身今日要在芙蓉亭设宴款待赵婕妤妹妹,因此早早命人将此处备好,准备了瓜果茶点,各色时鲜东西,都是难得的,对胎儿和孕妇都好,是妾身好容易搜罗到的。谁知道妾身和赵婕妤妹妹晚到了一步,裴大小姐居然大咧咧地坐在亭子内,私自吃了妾身为赵婕妤妹妹准备的东西,旁边的宫女太监都看到了,也曾提醒她,她却置之不理。这难道还不叫冒犯吗?”华妃抬眼道,神色间颇有怒气。
“皇上,不是这样的——”裴元华心中大急,想要分辨。
“放肆,本宫乃是从一品妃位,你不过一介白身,本宫想皇上禀奏事情原委,皇上又没有问你,哪里有你插嘴的余地?本宫说你放肆嚣张,不懂规矩,真是半点都没有说错!”华妃厉声喝道,神色凛然,继续道,“当时妾身只当她初入宫廷,也不曾到礼部演习礼仪,本打算饶恕了她,因此好言好语地命她坐下,牺牲问话。结果……妾身封号为华,她却叫元华,分明与妾身冲撞,却不知道避讳。妾身念在她是太后娘娘宣召入宫的,好心点拨她,想要为她赐名,结果裴大小姐却出言顶撞。妾身忍无可忍,这才命人掌嘴,还请皇上明鉴!”
华妃本就恨上裴府,又恼恨裴氏姐妹将来可能会争宠,有心想要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