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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国副使得知,也气得很,但他毕竟身处高位,着眼大局,知道这时候他们势弱,实在不适合跟大夏硬碰硬,只能忍气吞声地约束众人,不要惹是生非。
然而,经过许久的考虑后,皇帝认为荆国议和诚意不足,干脆利落地拒绝了议和,命宇泓墨将荆国使者送出京城,由禁卫军押解,一路离开大夏,不得逗留。
没想到压抑了这些天,最后换来的竟然还是这样的结果,荆国副使顿时气得七窍生烟。
宇泓墨将荆国使者团送出京城,见他们即将离开,忽然笑眯眯地朝着荆国副使招了招手。荆国副使不明所以,下意识地附耳过来。宇泓墨在他耳边轻声道:“副使大人,有件事忘记告诉你了,那晚带人杀入梧桐苑,刺杀了贵国三皇子和大将军赵华轩的刺客,就是本殿下!”
荆国使者蓦然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宇泓墨。
宇泓墨含笑欣赏着他青白红紫黑五彩纷呈的精彩表情,笑吟吟地道:“副使大人一路慢走,不送了!”说着一扬马鞭,夹马而行,急如闪电般疾驰而回。
皇宫御花园里,荷叶碧绿如擎盖,或洁白或粉红的荷花跃然一片碧绿之上,宛如亭亭玉立的仕女,优雅而高洁,吐露淡淡芬芳,与荷叶的清香混合,弥漫在荷塘的水汽之中,芬芳悠远,沁人心扉。
荷风送香,宇泓墨坐在林木掩映的长廊之中,指手画脚地向裴元歌描述荆国副使当时精彩纷呈的表情,逗得裴元歌嫣然娇笑,眼眸中褪去了那些算计谋划,变得纯粹澄澈而明亮,清丽绝俗的容颜也随之容光焕发,一瞬间仿佛无数鲜花怒放,又仿佛明珠生晕,晓露映阳,璀璨夺目,让宇泓墨不禁有些看呆了眼。
察觉到他的异样,裴元歌有些不自在地低下了头。
宇泓墨立刻回过神来,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轻轻咳嗽一声,移开了目光,转头透过掩映的翠叶,看向远处的荷塘。心中虽然有些尴尬和不好意思,却也莫名地感到一阵温馨,又慢慢地转过头来,看着裴元歌螓首低垂,弱不胜衣的姿态,又涌起了深沉的怜惜。
元歌实在很少有这种全然的开怀,纯粹的喜悦,整颗心都放松下来的时候。
以前在裴府见她跟裴府的那位章姨娘明争暗斗,眼眸中似乎每时每刻都带着谋算。而自从太后寿宴,尤其是从她这次入宫后,元歌眼眸中的阴霾越来越重,时时刻刻都在警惕着,戒备着,随时随地都可能有阴谋算计向她袭来,恐怕连睡觉时都难得安然。毕竟还是在萱晖宫,除了紫苑楚葵,周围都是太后的眼线……。
这种生活,他并不陌生,但是正因为太熟悉了,就更加心疼元歌,毕竟,他还有个皇子的身份,有自己的宫殿,而元歌在这个宫中却是全无根基,只能百般周旋,努力揣摩众人的心思,寻得自己的一线生机。
所以,他才更想要逗她开心,哪怕只能得她瞬间的欢愉,也是好的。
皇宫,实在不是个好地方!
这会儿功夫,裴元歌已经恢复了平静,再次抬起头来,神情沉静地问道:“九殿下你故意告诉荆国副使你就是那晚的刺客,解气固然是解气,可是,这样激怒荆国副使,九殿下就不怕引起什么后果吗?”
“那晚的刺客本就是荆国死士,他们应该知道我那晚并不在春阳宫,可是我第二天的早朝却没到,只怕已经猜出来我就是那晚的刺客,我不过是替他们证实下而已。其实,他们知不知道根本不重要,只要他们没有证据,就不能拿我怎么样。至于父皇那边就更不用担心,我总有种感觉,从一开始,父皇就没有打算跟荆国议和,原本就是保持战的态度,议和只是个幌子而已。”
宇泓墨笑着道,“说起来也算这个荆国使者团乖觉,这些天没有外出,不然我非弄出些事来。别的不说,那晚春阳宫的暗卫死伤不少,若是早知如此,我在梧桐苑就没那么客气了!事发后,梧桐苑被父皇派人看守起来,已经没有动手的机会,这才饶了他们,只是临走前能气气他,何乐而不为?最好能把那个荆国副使气得吐血而亡,那也算我出了口恶气啊!”
听他说话的语调,俨然是个幼稚的孩子,裴元歌忍不住一笑。
“不说这些,”宇泓墨突然收敛起笑意,眸光湛然地盯着裴元歌,道,“我也听说,最近太后和皇后之间,表面上没什么,暗地里却很是热闹,你在萱晖宫,看了不少好戏吧?”
裴元歌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最近朝堂上因为荆国使者团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后宫之中却也暗潮纷涌,波澜起伏。
裴元歌原本以为,以太后的多疑,不会单因此刺客一事就相信皇后心怀不轨。谁知道,结果比她想象中的更好,查证了那晚玉龙宫遇刺,死伤惨烈的事情后,太后深信皇后想要取她而代之,表面上不动声色,却在皇后按惯例遇到麻烦来找她商议对策时,不动声色地给皇后设个圈套,让皇后跳了进去,不但挨了皇帝的训斥,连载后宫嫔妃跟前都扫了颜面。
皇后大怒,前来找太后理论,两人在偏殿没多久就传来恼怒的声音,随即皇后怒气冲冲地离开。
虽然没有目睹两人争执的经过,看着皇后既恼怒又带着点心虚的表情,裴元歌就猜到,太后说不定暗点了刺客之事,又嘲弄皇后良策和阴谋都分不清楚,也想取她而代之之类的话,让皇后哑口无言,却又暗自愤懑。而皇后临离开时正好遇到她,突然心惊,看了眼太后所在的偏殿,又看向她的眼眸便带了十二分的恼怒憎恨,这也让裴元歌明白,皇后那边的挑拨已经生效,皇后也开始疑心太后的用心。
经过此事,皇后行事再不找太后商议,而这看在太后眼里,更觉得皇后执迷不悟,心思叵测。
一来一往,一往一来,两人之间的关系越发僵硬。,已经渐渐浮于表面,引起了宫内诸多的猜测,就连裴元歌也“好心好意”地前去劝慰了太后一番,惹得太后拉着几乎落泪,“神态慈爱,推心置腹”地说着“还是你贴心,哀家今后就指望你尽孝”之类拉拢的话语。
裴元歌听着,做出一幅感动的模样,转头就通过赵林,隐隐约约把这话捅到了皇后那里去。
而根据赵林得到的消息,皇后听到这话后,当即就将手边最珍爱的一套深蓝雨点釉的白瓷茶具砸得粉碎。
两人内讧的消息传到叶府,这些天只忙得叶府有诰命身份的女眷脚不沾地地两宫来回跑,希望能够为两人说和,皇后那边的情形不知,太后这边似乎恼怒之后,有些冷静下来,再没有过分针对皇后。但裴元歌知道,太后此时的平静是脆弱的,只要稍有刺激,反弹会比先前更大。
同样,皇后那边也一样。
所以这个时候,就该她想办法,找机会再在这火上多添几桶油,好让这火烧得更加炽烈些。
而裴元歌今天约宇泓墨出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当她把谋划告诉宇泓墨后,宇泓墨皱皱眉头,下意识地就像否决,但看到裴元歌坚定的眼眸,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好吧,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无论如何,他总会想办法保护她,不让她受伤害的!
于是,黄昏时分,凉风送爽,繁华似锦的御花园中,裴元歌和皇后不期而遇。
看到眼前清丽绝俗,如明珠晓露般的少女,皇后的眼眸微微眯起,心头又浮现起那些让她如针扎刀绞般的话语,眼眸中顿时闪过一抹杀气。尤其看到她虽年幼却已经展现的美貌,洁白滑腻的肌肤,再想想自己的年岁,无论如何保养,用多少养颜护肤的东西都无法遮掩的岁月痕迹,心中那条名为嫉妒的毒蛇顿时开始肆意流窜,狠狠地噬咬着她的心灵。
“小女拜见皇后娘娘!”裴元歌盈盈福身,姿态优美,仪态万千。
听这莺呖婉转,如珠落玉盘的声音,皇后心头恼怒更甚,只恨不得将眼前的裴元歌撕成碎片,看了看她旁边的赵林,知道这是太后的人,有他在跟前,不能太过分。深吸一口气,皇后竭力放柔了声音,道:“裴四小姐入宫这许久,似乎对宫廷礼仪还有所疏漏,不如让本宫身边的嬷嬷教导教导你?”
挑刺礼仪,这是宫中最常用的刁难人的手段。
这是看在赵林在,皇后才有所收敛,若陪同裴元歌的是紫苑楚葵,她早命人将这主仆三人拿下重责了。
“多谢皇后娘娘提点,小女初入宫时,的确有诸多礼仪不周之处,多亏太后娘娘慈爱,命她老人身边的张嬷嬷教导小女。张嬷嬷为人倒是十分宽厚,常常盛赞小女冰雪聪慧,礼仪学得快,而且毫无舛误,连太后娘娘也说小女有慧根。其实小女自知愚钝,张嬷嬷和太后不过是看小女年纪小,不肯苛责小女罢了。”
裴元歌笑盈盈地道,双眸直直地看着皇后。
点明她的礼仪乃是张嬷嬷所教导的,而且张嬷嬷和太后都曾经夸奖过她,如果皇后还坚持要挑剔她的礼仪,那就是说太后和张嬷嬷所言有误。再说,她的礼仪乃是太后心腹张嬷嬷所教,皇后若再委派身边的嬷嬷“指点”,便有藐视太后,不孝的嫌疑。而话语中的意思,更是暗指皇后是在找茬挑刺。
皇后没想到裴元歌小小年纪,词锋竟如此厉害,一时间有些吃惊。
但吃惊过后,便是深深的忌惮,以及恼怒,居然搬出太后来压她……想到之前被太后算计,被皇帝斥责,在宫嫔之前颜面扫地,又被太后一通冷嘲热讽,而罪魁祸首正是眼前的裴元歌,皇后心中就按不住涌起一股怒火,笑容中满是凌厉和冷寒,但顾忌赵林在旁,不好发作。
就在这时,却突然有个小太监匆匆赶来,在赵林耳边低语数句,赵林神色微变,道:“裴四小姐,皇后娘娘,萱晖宫里突然出了事端,奴才要赶回去处理下,且容奴才告退,随后再来伺候裴四小姐。”
说罢,匆匆地随那小太监离去。
皇后原本还顾忌着赵林在,不敢太过,免得被太后知道,这会儿见赵林离开,只剩裴元歌孤身一人,十分称心如意,笑吟吟地道:“好凌厉的口齿,本宫瞧着,都是太后娘娘把你宠坏了。越是如此,你就越该谨慎,处处小心周全,免得失了太后的颜面。本宫身边的宫嬷嬷,以前也是伺候太后的,就让她指点指点你的礼仪吧!宫嬷嬷,去教导教导裴四小姐。”
宫嬷嬷知道皇后这是要给裴元歌点颜色看看,应道:“是!”
说着,走到裴元歌跟前,正要做个示范,裴元歌却不理会她,径自看向皇后,原本还微垂着的头也全无尊敬地抬起,眼眸中带着几分桀骜,冷笑道:“皇后娘娘不必遮遮掩掩,想要教导小女宫廷礼仪是假,想要折腾小女,给小女点颜色看看才是真的吧?说不定最后还是会挑出些毛病来,好有借口对小女重加责罚。既然如此,小女索性成全了皇后娘娘,不知道娘娘接下来打算如何处置小女?是要掌嘴,最好能毁了小女的容貌呢,还是杖责,索性去了小女半条性命?”
玉颈微抬,眼眸睥睨,说不出的轻藐蔑视之意。
皇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本以为裴元歌要么忍气吞声,要么低语诉几句委屈。若是忍气吞声,她就继续折腾她;若是诉委屈,那就更妙了,她可以借机说裴元歌不恭敬,违逆她,借机罚得更重。然而,皇后怎么也没想到裴元歌居然会如此叛逆不恭,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勃然大怒,厉声喝道:“你小小尚书府嫡女,竟敢如此与本宫说话,来人,给我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