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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传来了裴诸城关切的声音:“歌儿,府内出了刺客,你没事吧?”
那人附耳道:“打发他走!”
“女儿没事。”裴元歌秀眉微蹙,也轻声道,“父亲到了院外,我做女儿的不出门远迎,是为失礼,父亲会起疑心,也许会冲进来看。你放开我,我出去见父亲,打发他走。你放心,我不会揭发你!”
裴诸城果然道:“歌儿,你怎么不出来迎接父亲?哪里不舒服吗?”声音中依旧带了怀疑,怕女儿被刺客劫持了。
“没有,女儿刚刚惊醒,衣衫未整,父亲稍待!”裴元歌敷衍着道,又低声道,“府里的姨娘与我敌对,无事也要生事,如果被发现我房内有男人,就算是盗贼,她也会翻浪三尺,闹得我声誉扫地。我只会比你更怕,你不必疑心我是在金蝉脱壳。”又用目光示意紫苑给她拿外衣。
闻言,那人眸光微闪,虽然还有些不甘心,再三权衡后,也只能道:“好吧!”
话音未落,忽然觉得手指一阵剧痛,只见裴元歌狠狠地咬在他的手指上,然后狠狠一脚踩在他的脚上,狠狠地拧了一拧。银面人猝不及防,恼怒地道:“你做什么?不想活了是不是?”
“我这人喜欢有怨抱怨,有仇报仇,你劫持我,我咬你一口,踩你一脚,就当我们扯平了!”裴元歌冷静地道,“当然,你也可以赌气杀了我,但是,我父亲就在外面,裴府的侍卫也不是吃干饭的,你要是忍一时之气,大家都平安呢,还是为了这一咬,这一脚鱼死网破?你自己选吧!”
前世她与人为善,却落得那般下场,这一世,她再也不做烂好人,但凡得罪她的,只要有机会,必定报还。这人身手的确比她好,但这样的情形下,除非他想暴露,否则也只能忍下这一咬一脚。而且,看他那么恼怒,却犹自压低声音的模样,显然不想暴露,因此,裴元歌丝毫不惧。
那人呼吸变粗,明显听得到咬牙切齿的意味:“你给我记着!”
不情愿地松了手,闪身到隐蔽的地方。
裴元歌立刻取过外衣穿好,带着紫苑出了房门,做出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问道:“父亲,出什么事了?”
见她安然无恙,裴诸城才松了口气,道:“没什么,府内潜入了刺客,打晕了一名护卫,我担心你会出事,所以急着过来看看。没事就好,父亲还要到其他院落去查探,你继续睡吧!”
很好,等你再回房内,看我怎么修理你!银面人暗自道。
结果,却听到裴元歌关切地道:“父亲,女儿也很担心两位姐姐和姨娘们,不如女儿和您一道去,也好安心。”明知道屋内有个刺客,还是个被她咬了一口,踩了一脚的刺客,白痴才会回房!
裴诸城想了想,觉得女儿在身边更安心些,点点头道:“好。”
自然各院子都没搜到人,然后又有人来报,说是柴房起火。眼看着火势要蔓延开来,裴诸城无奈,只能先派人救火。又担心是调虎离山之计,分出许多人手保护府内众人的安全。折腾了一晚,虽然扑熄了火,没有酿成大祸,却丝毫也没抓到刺客的影子。
裴元歌一直随着父亲奔波,暗自思量,越想越觉得这个刺客很蹊跷。
府内没有人员伤亡,也没东西遗失,虽然他当时挟持她,要她将贵重的东西都取出来,但最后也并未拿走任何物件,显然所谓的“求财”只是个幌子。而且,在烛火未明,光线昏暗的情况下,他一眼就认出手镜上嵌的是稀少贵重的珐琅,而非相似却价廉的彩瓷,显然对珐琅极为熟悉。而说到紫檀木床头屏风时,口气很不以为然,似乎也没看在眼里。靠得如此之近,能感觉到他身上的黑色夜行衣布料柔顺细腻,价值非浅,身上隐隐透出淡淡的莲花清香,浅淡而优雅,还有……。
那人戴着银面具,看不到容貌,但裴元歌却很清楚地看到,那人手指修长洁白,在烛火下泛着淡淡的象牙光泽,宛如玉刻,若非长期保养得当,绝不会如此。这样的人,不可能是刺客,也不可能是盗贼。
那么,他深夜潜入裴府,到底有什么意图?是冲父亲来的,还是她?
他,到底是什么人?
有人放火扰乱视线接应,银面人费了番周折,还是安然脱身,潜入一处宅邸,换了黑衣,摘下银面,露出一张倾城绝色的脸。望着牙印犹存的手指,宇泓墨狭长的凤眸微眯,光泽湛然,宛如盯上了猎物的毒蛇,令人望之生畏,浅橘色的唇微微弯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很好,先抢了我要的七彩琉璃珠,现在又咬我……。裴元歌,你死定了!”
041章 惊心!舒雪玉出院
次日下午,裴诸城将裴元歌唤到同泽院,提起紫苑的婚事。
裴元歌低头想了会儿,认真地问道:“父亲,是不是歌儿昨晚出迎父亲晚了,所以父亲生气了?”
裴诸城莫名其妙:“这话怎么说?”
“如果父亲不是恼了女儿,为何要这样打女儿的脸?”裴元歌一副委屈的模样,“前晚父亲刚说,往后静姝斋的事情由女儿做主,才过两天,便又发配紫苑的婚事,而且还是在新丫鬟刚进静姝斋的第二天。这叫女儿以后如何服众?”说着,珍珠串似的泪珠滚滚而落。
裴诸城一怔,恍然的同时也感到了惭愧。
虽然他开口让歌儿掌管静姝斋,但她才十三岁,难免会让人觉得年幼可欺,这时候正该帮助她立威才是,他却在这个时候插手紫苑的婚配,看在下人眼里,岂不是以为他先前的话只是虚话?有些不悦地看了旁边的章芸一眼,歉然道:“是父亲粗心了,不该插手这事。歌儿别生父亲的气了好不好?”
裴元歌破涕为笑,道:“算了,父亲是男子汉,要做大事,在这种小事上哪会像女子一样细心?可是,只此一次,父亲下次再这样,女儿就不理你了!”
章芸在旁边银牙暗咬,这话太诛心了!
什么叫做男子汉要做大事,不会像女子一样细心?表面上是为老爷开脱,实际上,却是将矛头指向了她。毕竟,紫苑婚配的主意,本是她出的,她在老爷心里又是个细心体贴的女人,被裴元歌这几句话一撩拨,老爷会怎么想?在这当口出这种主意,故意打裴元歌的脸!心中既焦虑又暴怒,从头到尾半点不提她章芸的名字,却已经在老爷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这个小贱人好歹毒的手段!
父女又闲聊几句,裴元歌便告辞离去。
在门关上的瞬间,看到章芸主动跪下请罪的模样,裴元歌微微一笑,章芸果然已经被她激得失去了冷静,若是以前,哪会这样心急地提出此事?不知道这次她又要怎么解释?无心?可这些天来,她的“无心”未免太多了些,就算父亲信了,对她也会越发失望。而父亲越失望,她就越心急,越想除掉她……这样循环下去,她倒要看看,章芸能忍耐她到什么时候?
出了同泽院,裴元歌想了会儿,带着紫苑和司音来到了蒹葭院。
舒雪玉正在抄写词赋,听说裴元歌到了,急忙迎了出来,依旧在绿竹下摆了小泥炉烹茶,亲自煮茶给裴元歌,眼眸中满是柔和之色正要说话,忽然眉头微蹙,抬眼看了看近前的司音一眼,有些迟疑地问道,“你身上带了干桂花?”
没想到不止老爷,连夫人也如此关注她?司音惊喜不已:“是,夫人。奴婢去世的父亲喜欢桂花,每年秋季都会将桂花晒干,放入香囊中戴在身上,会有一种淡淡的清香。奴婢每次闻到桂花香,都想起父亲,算是对亡父的一种思念。”
舒雪玉乌黑的眸子打量了她几眼,命她下去,皱眉问道:“这是你新挑的丫鬟?”
“看来夫人对裴府的事情并非不闻不问。”裴元歌点头,“昨天她刚出现时,父亲神色就很异样,今日夫人也是如此,看来是有缘由的。难道跟这桂花香有关吗?”这也是她今日来拜访舒雪玉的原因,看能不能知道父亲对司音另眼相看的原因。
“明锦……。她最喜欢桂花,所以她的关雎院里种满了桂花,每到秋季就芳香弥漫。”舒雪玉有些迷茫,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随即回过神,劝道,“我看这个丫鬟不太安分,你最好别留在身边。”
裴元歌微微一笑:“就是要她不安分!”
“你想做什么?”舒雪玉猛地警觉,心中忽然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凝视着裴元歌,好一会儿才秀眉紧蹙地道,“难道……你想让她去服侍你父亲?”眼眸中满是不可思议,以及难以置信。
裴元歌也不瞒她:“是!”
舒雪玉手一抖,顿时将面前的茶盅挥落在地,摔个粉碎,震惊地望着裴元歌。
“夫人?”裴元歌没想到她会是这种反应,妙目流转,忽然明白过来:真傻,已经到了这个田地,居然还抱着天真可笑的情爱不放,难怪她不是章芸的对手!“夫人,也许我的话有些难听,但是,男人天性喜新厌旧,没有司音,还会有别人,倒不如把主动掌握在自己手里。司音这样的人很适合来冲锋陷阵,对付章芸,她会是很好用的棋子!”
舒雪玉却只是怔怔地望着裴元歌,久久无语。
等到裴元歌离开,舒雪玉想要继续抄写诗词,却无论如何也静不下心来,忽然叹道:“元歌这孩子,我越来越看不懂她了!”
“奴婢倒是觉得,四小姐很聪明呢!”白霜小声地道,“这些话,温夫人也这样说过。”
“娴雅这样说很正常,可是元歌……”舒雪玉流露出几分心痛,甚至有些恼怒,“白霜,你觉得我应该高兴吗?高兴这孩子居然这样聪慧?居然懂得这样的道理?居然懂得给自己的父亲送女人?她才十三岁啊!可是白霜你看看,她哪里还像个十三岁的孩子?”如果说元歌之前来找她,摆明利害关系,想要联手还勉强可以说天性聪慧,那她这次的言行,却已经完全偏离了十三岁的孩子所应该有的模样,勘破世情到让她惊心而又痛心。
这孩子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会变得这样成熟理智到近乎冷血的地步?
明锦临死前,把元歌托付给她,她当时曾经赌咒要好好照看她。可是现在,她为了一点意气之争,置元歌的处境于不顾。就像娴雅说的,九泉之下,她有什么颜面去见明锦?舒雪玉面露伤痛,闭目沉思,许久之后轻声道:“白霜,你去告诉他,我要见他!”
白霜惊喜地道:“夫人,您终于想通了?”
“是,我要出院!”
042章 姨娘夫人初交锋
没有人知道,舒雪玉跟裴诸城谈过什么,只不过,从蒹葭院出来后,裴诸城便下令解封蒹葭院。
蒹葭院被封十年,虽然明面说是舒雪玉诚心礼佛,但私底下,裴府下人都知道,夫人是因为害死了明锦夫人而被老爷软禁的。十年来,章芸掌权,在裴府一手遮天,众人几乎都忘了还有这位元配夫人。现在她居然被放了出来,难道说这裴府又要变天了吗?一时间议论纷纷,几乎所有人都在关注着裴府的风向变化。
消息传到四德院,王嬷嬷惊诧不已:“这舒雪玉居然还能被放出来?”
“我们都错了!”章芸刚开始也被这个消息惊呆了,但她毕竟伺候裴诸城十余年,很快便恍然,“原来,在老爷心中,最重要的还是裴元歌这小贱人!我先前几次被她算计,让老爷觉得我对她不够用心。而她还年幼,将来需要女性长辈打点的地方多得是。亏舒雪玉能够抓住这个机会。”而现在,她也终于想起来,那天的温夫人,她曾在十年前见过,似乎是舒雪玉的朋友,难怪那天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