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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到奇怪;既然您是研究自然科学的,怎么至今没注意到这样一个事实,食肉类动物,猛禽和猛兽,天天都要出外捕捉猎物,他们辛勤劳动为的是给自己和孩子搞到肉食。。。。。。您不是把人类也划人这类动物吗?〃当然,划入此类。〃这位青年回答说。'一般说来人类恰恰是食肉动物。也属于猛兽了?'我补充说。'是猛兽。'他断言说。'那样一来我就奇怪了,您怎么没发现所有这类动物都是一夫一妻制?'这个青年打个哆嗦:'怎么会呢?〃就是这样。比如狮子、狼、狐狸、老鹰和鹞鹰,劳您大驾想想,他们不这样怎么生活?一公一母在一起哺育幼崽还勉勉强强。'这个青年思索起来。他说:'嗯,人类在这一点上不一定要跟野兽学。'当时我就说他这叫唯心主义,这可把他气坏了!差点儿没哭出来。我不得不安慰他说,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他的伙伴。唯心主义者的帽子那么好戴吗!问题在于当代青年打错了主意。他们以为像从前那样在地底下干苦活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父一辈像田鼠一样挖洞,那是活该!让我们也干那种活太低贱了,我们大有用武之地,我们可以行动起来。。。。。。乖乖!连我们的子孙也未必能行动起来,你们难道就不能学父辈的样子挖挖洞吗?〃接着一阵短暂的沉默。
〃我是这么看的,我的先生,〃波图金又开始说,〃我们不仅要把知识、艺术、法律归功于文咀,而且连美感和诗意也是在文明的影响下得到发展并且发扬光大的,所谓的民间创作,那种幼稚 的不自觉的创作都是十分荒谬的,都是胡说八道。从荷马的作品中已经可以看到精致而丰富的文明痕迹。连爱情也由于文明而变得高尚。斯拉夫派如果听到我这种异端邪说,如果不是心肠太软,恨不得把我绞死。不过我还是坚持我的见解……不管他们怎么想劝我读读科哈诺夫斯卡娅的小说《安静的蜂群》,我也决不会欣赏这种俄国农民的精华的精华,因为我不属于上层社会,只有上层社会才需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他们还没完全法国化,其实这类披着俄国外衣的文学也就是为上层社会写的。您哪怕从《蜂群》里挑出一些最精彩、最有'人民性'的片断去给普通老百姓……指真正的老百姓……读读,他们会以为您是给他们念咒,想替他们治疟疾或让他们醒酒。我再说一遍:没有文明就没有诗歌。您想了解一下没开化的俄国人在诗歌里表达的理想吗?请翻开我们的壮士歌和我们的传说。我不想谈那里常把爱情说成是中邪、中蛊术、喝迷魂药的结果,甚至把爱情说成是妖术或媚术;我也不想说我们所谓的叙事文学跟所有的欧洲文学和亚洲文学比较起来,只有我国的……请注意……只有我国的(如果不算万卡和丹卡的传说)没有提供典型的情侣形象。神圣的俄罗斯勇士一见到自己的新娘,首先要毫不留情地打她那雪白的身体,所以才说'女人都是欠揍的'……这一切我都不想说了。请允许我提醒您注意,尚未开化的原始的斯拉夫人所:想像的男子汉、第一情人的优雅形象什么样。现在请您瞧吧!这位第一情人朝这里走来了;他穿一件貂皮大衣,皮子缝接得很严密,腰扎一条绸带子高得到腋下,手藏在袖筒里,大衣的衣领高过了头,从前面都看不到红润的脸蛋,从后面看不见白净的脖子,皮帽子歪戴在右耳朵上,脚上穿着精制的羊皮皮靴,靴子前尖尖得像锥子,靴跟挺高一围绕着靴尖能滚鸡蛋,从靴跟底下能钻进麻雀。这个小伙子迈着有名的碎步走来了,我们的亚西比得和丘里洛普连科维奇②就是靠这种小碎步去征服老太婆和年轻姑娘的,效果很灵,这种小碎步一直流传到今天,不过只有饭店里的堂倌才会,走起来所有的关节都放松,别人想学也学不来,这才叫国粹,这是俄国的阔气的精华,是俄国最高尚的趣味。我说这话可不是为了开玩笑:笨拙的剽悍,这就是我们的美学理想。怎么样,这个形象不错吗?其中有很多材料可以用于绘画、雕塑吗?而我们能让小伙子着迷的姑娘'脸蛋儿红得像兔子血'。。。。。。可是,您似乎并没听我讲?〃
利特维诺夫心中一惊。他的确并没听波图金说些什么,而是在想心事,想伊琳娜,心里怎么也放不下,他在想今天这次邂逅。。。。。。
〃对不起,索宗特·伊万内奇,〃他说,〃不过我还想跟您提那个老问题。。。。。。关于拉特米罗娃太太。〃
波图金叠好报纸放进衣袋。
〃您还是想知道我跟她是怎么认识的?〃
〃不,不是那个问题。我是想听听您的意见。。。。。。她在彼得堡究竟干了些什么?具体说说,她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可是说实在的,不知道该怎么对您说,格里戈里·米哈伊洛维奇。我跟拉特米罗娃太太是挺熟。。。。。。不过纯属偶然,而且时间也不长。对于她的社交圈子我没仔细考察过,那里发生些什么事我也不清楚。有人对我讲过一些话,您知道,我国不光是民主派中间好传瞎话。顺便说一句,我也不感兴趣,不过我看得出来,〃他沉吟片刻又补充说,〃她让您很感兴趣。〃
〃是呀,我们谈过两次,相当坦率。不过我一直在问我自己:她是真心的吗?〃
波图金低垂下头。
〃当她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像一切多情的女人一样,会是真心的。有的时候高傲也不允许女人说谎。〃
〃可是她高傲吗?我倒认为……她反复无常。〃
〃她高傲得像魔鬼。不过这也没什么。〃
〃我觉得她有时有些夸夸其谈。。。。。。〃
〃这算不了什么;她肯定是真心的。嗯,一般说来,您想从谁那里听到真话?这些太太当中即使最好的也都彻底学坏了。〃〃可是,索宗特·伊万内奇,请您想想,您不是自己说是她的好朋友吗?您不是亲自生拉硬拽叫我去见她吗?〃
〃这话是怎么说的?她求我把您请去;我想:这种好事为什么不干呢?我的确是她的朋友。她也不是没有优点:她为人善良,也就是说慷慨大方,也就是说自己不大需要的东西乐于送给别人。不过,您应当比我更了解她。〃
〃我十分了解十年前的伊琳娜·帕芙洛芙娜,可是从那以后。。。。。。〃
〃唉,格里戈里·米哈伊雷奇,您说哪里去了!一个人的秉性还能变吗?人生下来什么样,进坟墓还是什么样。或者,也许。。。。。。〃这时波图金把头垂得更低了。〃也许您是怕落进她的手里?倒也是。。。。。。可是总免不了要落进什么人的手里。〃
利特维诺夫勉强地笑起来。〃您是这样认为的吗?〃
〃不可避免。男人性格软弱,而女人坚强,机缘巧合,人很难安于乏味的生活,各种欲望更在所难免。。。。。。又是美貌,又是柔情,又是温暖,又是光明……怎么能抗拒得了?你会像小孩子扑奔保姆似的迎头扑过去。嗯,过后当然是冷淡,黑暗和空虚。。。。。。这是必然的结果,你终于对一切都看不惯,觉得一切都不可理解。开头你并不明白怎么堕入的情网,后来你更不明白怎么活下去。〃
利特维诺夫瞥了波图金一眼,似乎觉得自己还从来没见过
比波图金更孤独、更没着没落、更不幸的人。这一次他丝毫没有胆怯或拘束的样子,只是垂头丧气,脸色惨白,头垂到胸前,双手
放在膝盖上,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只露出一丝凄凉的苦笑。利特维诺夫感到自己可怜这个肝火太盛而又不幸的怪人。
〃伊琳娜·帕芙洛芙娜曾经对我提起过,〃他悄声说,〃她有一个好朋友,大概姓别利斯卡娅还是多利斯卡娅。。。。。。〃
波图金抬起忧伤的小眼睛瞥了利特维诺夫一眼。
〃啊!〃他沙哑地说,〃她提起过这事。。。。。。是什么意思呢?不过,〃他装做打呵欠补充说,〃我该回家了,该吃饭了。请原谅。〃他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不等利特维诺夫再说什么,急匆匆地走掉了。。。。。。利特维诺夫内心的可怜变成恼怒,他恼怒的当然是自己。他向来不肯无缘无故伤害别人,他方才本想对波图金表示同情,不料反倒变成让人难堪的暗示。他内心里暗自不满,回到旅馆。
〃她彻底堕落了。〃过一会儿他又想。〃可是像魔鬼一样高傲!'这个女人,她差点儿没在我面前下跪,能说她高傲吗?她究竟是高傲还是反复无常?〃
利特维诺夫想从脑海里驱走伊琳娜的形象;可是无论如何也赶不掉。正因为如此,他才不去想自己的未婚妻;他感觉到这个女人的形象今天不会让位。他决定不必惊慌失措,只管等待这番〃奇遇〃的结局好了;这个结局不会拖得很久,利特维诺夫丝毫也不怀疑这个结局平淡无奇,不了了之。他这样思忖着,可是不仅伊琳娜的形象不肯离开他,而且她说的每一句话都一一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侍者给他送来一张便条:正是伊琳娜写来的。
您今晚如果有空,请来做客:我不止一个人在家,我请了许多客人……您可以更近地观察他们,这就是我的社交圈子。我希望您能好好看看他们。我觉得他们一定会表现出全部风采。您应当了解我呼吸的是什么空气。请一定来,见到您我将非常高兴,而且您不会寂寞的(伊琳娜连〃寂寞〃一词也写错了)。请您用行动证明,通过今天的解释我们之间不会再发生任何误会。忠实于您的伊利特维诺夫穿上燕尾服,扎上白领带,便动身去见伊琳娜。〃这一切都不重要,〃他一路上反复地想,〃让我去看看这些人。。。。。。干吗不去看看呢?这倒挺有意思。〃就是这些人几天之间还在他心中唤起另一种感情:当时他们只能令人愤怒。
他加快脚步往前走,把帽子卡在眼睛上,嘴角带着勉强的微笑。巴姆巴耶夫正坐在韦伯咖啡馆前面,远远地指着利特维诺夫对伏罗希洛夫和皮夏尔金兴高采烈地喊道:〃你们看见这个家伙没有?他是块石头,是岩石!是块花岗岩!〃
利特维诺夫来到伊琳娜家见到很多客人。墙角上摆着一张牌桌,桌旁坐着上次参加野餐的三位将军:有胖将军、暴躁的将军和宽容大度的将军。他们正在玩惠斯特,带抓大头的,不管是发牌、吃牌、出梅花,还是甩方块,都一本正经的样子,用语言难以形容。。。。。。俨然政府大员正在办公事!平民知识分子和资本家玩牌的时候总好讲些故事,说点儿俏皮话,将军大人跟他们不同,只肯说几句非说不可的话,不过胖将军在两次发牌之间还是铿锵有力地说出一句:〃这张该死的黑桃尖!〃在女客当中利特维诺夫认出几位参加过野餐的太太,但是也有几位他从来没见过。其中有一位老太婆似乎马上会瘫倒在地上;她摇摆着裸露的肩头,肩头呈深灰色,十分吓人……她用扇子遮住嘴,用直勾勾的目光脉脉含情地斜眼看着拉特米罗夫,一副故作多情的样子。他对老太婆也是百般殷勤,因为她是叶卡捷琳娜女皇的最后一位女官,在上流社会备受尊敬。靠窗坐着个一副牧女打扮的太太,正是伯爵夫人,外号叫〃胡蜂王〃。旁边围着一群年轻人,其中有一位是有名的阔少和美男子菲尼科夫,他脑袋扁平,那副傲慢的神气俨然布哈拉可汗或罗马国王哈利奥加帕尔。另一位太太也是伯爵夫人,平时人们都简洁地称之为丽莎,她正跟招魂师谈得投机。招魂师留着一头金色长发,脸色苍白。旁边站着的一位绅士也留着长发,脸色苍白,不时意味深长地笑笑。这位绅士也相信招魂术,此外他还能发布预言,能根据《启示录》和犹太教圣法经传预测种种奇迹。虽说他的预言一次也没应验,他却并不觉得难堪,并且继续发布他的预言。钢琴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