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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乐园 完结版-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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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走了,回头见。”久木向中泽挥了挥手,就离开了。

    他直奔地铁站,上了电车回涩谷去。

    也没有干什么事,只是去参加了个葬礼,上了香,喝了点啤酒,怎么觉得这么疲倦呢。

    可能是因水口的死而心情不佳,加上见到中泽及其他同事,感到与他们距离很远,仿佛自己独自游荡在另一个世界中。这种不和谐和孤独感更使他心情郁闷。

    晚上八点过了,开往市中心的电车空荡荡的,久木坐在角落里想着刚才中泽说的话。

    “你不会和她结婚吧?”

    中泽像是随意问问,不过这的确是个棘手的问题。

    正如大家所传的那样,他们两人现在都离开各自的家住到了一起,无视舆论和父母、子女的意志,埋头于只属于两个人的天地里。既然能达到这个程度,下一步要考虑的就是结婚了。不管能否得到别人的祝福,都应该先建立新的家庭,开始新的生活。

    不可思议的是,久木从没有考虑过和凛子结婚,建立新家庭的事。他也想要换个大点的屋子等等,却没想过重新过一种新的生活。

    奇妙的是,凛子也和他一样,她从没有说过“我想结婚”这句话。

    两人如此的互相爱慕,为什么没有考虑过结婚呢?

    首先凛子的丈夫暂时不会同意离婚,如果强行结婚的话,就犯了重婚罪。而久木这方面,妻子虽然同意离婚,可是一牵扯到财产分割和房子的问题,就相当麻烦,这些问题不解决,就离不了婚。

    再加上,他们一直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脱离家庭,生活在一起上了,没有工夫思考下一步结婚的问题。

    这是不是唯一的原因呢。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多得是,无论谁说出“想要结婚”的话,准会得到回应的,可是双方都闭口不谈是什么原因呢?

    一个声音在久木耳边响起,

    “也许两个人都惧怕结婚吧?”

    坐在电车里久木返心自问。

    “到底惧怕什么而不敢结婚呢?”

    和妻子现在虽然分居了,过去他们也曾经相爱过,虽然不及和凛子这么热烈,但是都很爱对方,觉得彼此可以托付终生才结婚的。

    可是这个婚姻过了二十五年后,变得百孔千疮,难以治愈了。当然婚姻失败的直接原因,是由于久木爱上了凛子,其实既使没有凛子,也早已出现裂纹了。

    得到了人们的祝福,自己也觉得很可靠的爱情,竟然这么不堪一击,这是为什么呢?

    于是久木自然联想起了“日常”、“惰性”这些词语。

    无论什么样的爱,一结婚,陷入了日常生活,便马上会流于惰性,逐渐消磨下去。既便和凛子的惊心动魄的爱也在所难免。

    或许久木和凛子都闭口不谈结婚的事,是由于双方都经历过一次结婚,切身体验到了,在安宁这个保障的背后,恶魔筑起了怠情的巢穴。

    这时,久木忽然想到了,阿部定杀死石田吉藏,是在他们深深相爱后不到三个月的时候。

    在那般疯狂的做爱之后,由于爱得不能自制,女人把男人杀死了。他们才认识三个月,正像盛开的鲜花那样,是最热情奔放的时候,难道正是在这种时候才会发生杀死恋人的事吗?

    如果他们半年或一年后结婚的话,就不会再有那么强烈的爱情和占有欲了。由于爱得愈深,恨也愈深,甚至会很快就分手的。

    这就叫做爱情的“昙花一现”。

    久木到涩谷时正好九点。

    车站附近到处是赶着回家的上班族,和结帮搭伙到娱乐场所去的年轻人。穿过这个热闹的地区,走上一个平缓的坡道,再拐进一条小路,周围马上静了下来。久木住的公寓,就在第一区的最边上。是个五层小搂,只能住三十户。说是才盖了十五年,可是显得很旧,入口处的墙砖有的都脱落了。

    不知什么原因,回世田谷的家时,有“回来了”的感觉,可是,回这里时,好像来到一个秘密的藏匿之所,进楼之前,总要看看周围,然后才走进去,坐电梯上到四楼,来到走廊尽头倒数第二个房门前按门铃。

    凛子在屋里时,总是等不及地飞奔出来迎接他,今天却没动静。

    又按了一下门铃后,刚要自己用钥匙开门,终于凛子把门打开了。

    “你怎么了?”

    凛子没吭声。

    “有什么事吗?”

    久木脱了丧服,凛子把它挂在衣架上。

    “刚才妈妈来了电话……”

    凛子最近把这间屋子的地点和电话号码告诉了母亲。看她那不快的表情,久木觉察到不是好事。

    “说什么了?”

    “说了好多,最后说要和我断绝母女关系……”

    凛子刚说到这儿,就说不下去了。

    久木换上睡衣坐在沙发上,使劲叹了口气。

    凛子被娘家的母亲叱责,久木已经知道了。结了婚还随便离家出走,和别的男人同居,对这样的女儿母亲严加叱责也是情有可原的。

    可是说出断绝母女关系,还是第一次。

    “突然来的电话?”

    “我住在这儿以后,一直连娘家都没有联络过,所以妈妈觉得不能对我这么放任下去了。”

    “真的说了断绝关系?”

    “真的。她说今后谁也不认识谁,不许再跨进家门半步。”

    以前也听说过凛子的母亲很利害,却没想到说出这么绝情的话来。

    “那么,你母亲还是不同意离婚吗?”

    “不,好像对这件事已经无所谓了。只是说,什么也不说就离家不归,和别的男人一起住,这是不能容许的,我怎么会养出这么淫乱的女儿。”

    “淫乱的……”久木不禁重复道。

    日日夜夜在这间屋子里反复发生的事,或者可以说是淫乱的,然而不应该忘了那里面有着压倒一切的爱。

    “你跟她解释了吗?”

    “解释她也不会懂的。她还说你太善了才会被人欺骗,男人不过是喜欢你的肉体。你被这种事弄得神魂颠倒,真是个可怜的女人。”

    久木一句话也接不上来,凛子轻轻叹息了一声。

    “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可是妈妈不懂。也难怪,不亲身体验的话,当然理解不了了。”

    虽说是母女,这也是个非常困难的谈话。母亲对陷入情网的女儿说,你是在出卖色相,女儿对母亲说,根本不是那样,妈妈没有体验过,理解不了。

    奇怪的是后来母亲一说出,“谁也不认识谁”时,刚才还那么反抗的凛子,受到了打击,哭了起来,到底是母女连心哪。

    不管怎么说,把情感那么好的母女拆散的罪魁祸首是自己。久木感到肩头很沉重,越来越坐立不安起来。

    “我这回是真的没处可去了。”

    久木把手轻轻搭在垂头丧气的凛子肩上。

    “没关系,你母亲早晚会理解的。”

    “她不会的,她没有那么深地爱过。”

    “没像你那么爱得深?”

    “妈妈觉得无论做什么,都以平凡稳妥为好。”

    现在,凛子觉得自己作为女人已超越了母亲的世界。

    “妈妈不理解我也无所谓,只要你理解我就行了……”

    “我当然理解你了。”

    凛子忽然紧紧搂住了久木,央求道:

    “抱着我,使劲点儿。”

    久木用力抱紧她,凛子又嚷道:

    “打我,使劲打……”

    “打你?”

    “对,随便打,我是个不听话的孩子,快点儿打……”

    说完凛子突然站起来,自己脱起衬衣来。

    久木不知如何是好,他从自己把衣服脱得一丝不挂的凛子身上,看到了和自己同样孤独的影子。

    现在久木不但和家庭,而且和公司的同事们也疏远起来,孤零零一个人飘浮在半空中,凛子也同样被此生唯一的深重的爱所缚,越陷越深,最后众叛亲离,只剩下自己孤单一人。

    被世人拒绝、疏远的男女,最后可以依赖的,就只有同样孤独的男女双方了。

    除了寂寞的男人和寂寞的女人互相接近,疯狂地任性胡为之外,再没有其它方法能够治疗这种孤独感了。

    凛子就是为了寻求这一拯救而央求久木抽打她的。

    凛子匍匐在床上的棵体,就如同撞进了黑暗的地窖里的白蝴蝶一样,使久木不知所措。

    看了看周围,久木抽出皮带,提在右手里。

    “真打?”

    “打吧……”

    久木又看了一眼雪白的肉体,咽了口唾沫,高高举起了皮带,抽了下去。

    随着一声嵌入皮肤的闷响,女人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别打了……”

    对被虐感的渴求,使凛子想要尝试一下挨打的滋味,可是万没想到这么疼。

    “太疼了,别打了。”

    久木这才放下了皮带。

    “疼吗?”

    “疼死了,你真狠心。”

    “我看看伤着没有?”

    拿过台灯一瞧,从背上到臀部,有好几条红红的鞭痕。

    “有点儿发红。”

    “你抽得那么使劲儿。”

    “你让我使劲儿抽的呀。”

    “谁想到你真打呀。”

    “一会儿就不疼了。”

    久木轻轻抚摸着雪白皮肤上红红的血印说道。凛子忽然说:

    “对了,该我打你了。”

    “算了吧,打男人有什么意思啊。”

    “我想看你被打得满处跑的样子。”

    凛子把久木拽过来,

    “抱住我,抱紧点儿。”

    拥抱着久木,凛子疯了似地喊道:“我真是变态,真是变态。”

    纵情疯狂过后的凛子显得更美了。

    挥舞皮带的久木原以为会把凛子身上的淫乱的虫子打掉,结果却正相反,被打的时候,凛子疼得直叫唤;可是同时,不安和羞耻跑得无影无踪,比原来更进一步体会到强烈的快感了。

    这样抽打不仅没有效果,反而变成煽动新的情欲的兴奋剂了。

    凛子伸开四肢趴在床上,背上横七竖八的鞭痕,雪白的皮肤闪耀着玫瑰色的光辉。

    被鞭子抽打后,毛细血管扩张,血流加速,再加上热烈的拥抱,凛子全身火一样灼热。

    “真不可思议。”

    久木说完,凛子靠了过来,

    “什么不可思议?”

    “吊唁水口的晚上,咱们俩却在做这些事。”

    “不对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觉得死和生只是隔着一层薄薄的纸。”

    久木眼前浮现出祭坛上的水口生前照的遗像。

    “去吊唁的人都有同样的感觉。”

    “什么感觉呢?”

    “现在活生生的人早晚都得死,只是时间的问题。”

    凛子点点头,抓住久木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前说:

    “咱们一块儿死吧。”

    “一块儿……”

    “反正得死,一块儿死多好啊。活到现在也够了。”

    凛子心里早就埋下了对死的憧憬。

    凛子憧憬的是在满足的顶点去死,久木则是由于参加了朋友的葬礼,产生了虚无感所致,同样是死,两人之间有着微妙的区别。久木担忧地问道:

    “你刚才说现在也够了?”

    “对,什么时候死都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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