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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向卿招呼花溪进厅,“花溪来了,快进来吧!”
花溪上去裣衽行礼,微笑道:“给承郡王、姬公子和姑母请安。”
尹承宗的目光在花溪进来的一刻便停驻在她身上,湖青色莲纹绉纱滚边缂丝上襦,素白低裙角绣青莲八幅罗裙,腰间束了宫绦串碧绿环佩压裙,那雪肌玉骨,素颜冰姿,整个人就宛如一株素雅的青莲,颇有几分遗世独立的味道。
待到她一颦一笑,却优势妙目生波,静时清雅,笑时妩媚,让览遍群芳的尹承宗霎那间失神了片刻,才月余不见,乍见时才恍然觉得已有三秋之隔。
看着花溪走进来,正在与慕向卿逗趣闲聊的姬燮唇角那阳光般笑容也凝滞了一刻,眼底几不可查地划过一道暗芒。
“姑娘勿需多礼!”尹承宗很快敛了心神,“请坐!姑娘近日可好?”
“承蒙郡王挂心,花溪一切安好。”花溪坐定,抬头便触上对面的姬燮的目光,见他颔首示意,花溪也略略点了点头。
“实不相瞒,尹某今日来是有事相求。”尹承宗没再客套直奔主题,大抵就是将斗香之事与花溪交待了一二,比慕向卿详细许多。
西月与大华商议后将斗香会定为三场,试香、辨香、斗香。
花溪听罢,这三场比试可都不简单,论起来,心底不免生出些疑问:“试香、辨香倒好评判,只是这斗香……诸人爱好不同,自然偏好的香气也不同,到时该如何品评?”
花溪一语道破症结所在,尹承宗点头,笑言道:“姑娘所言极是。这场分三局,每局同一题,比试香品。因有些香品需窑制,这题目双方各出五题,过三日后当庭抽取三题,定好题目再行制香。待到斗香那日,掩其名,由双方暗评,择多者其一胜出。”
花溪了然,“这法子倒也不错。”众目睽睽之下稍有暗示之举很可能当场揭破,暗评避免了带上各人感情色彩,倒是不失公允。
尹承宗又问:“试香、辨香所用香品可以暂且放放,当务之急还是斗香的题目。该选何题,尹某特来与姑娘商议。”
花溪问道:“郡王也是爱香之人,可有何提议?”
“哎,斗香题目若能扬长避短那是最好。只是西月这次有备而来,人数众多,我们打探不出到底是何人参加,更不知其擅长哪类香品。再者,西月多产香料,不乏制香高手,这……尹某心中也无定计。”
西月又称“香国”,当时西月提出这挑战时,说话语气让今上有些恼火,一时心高气傲便应下了,随即泰王便提议交给自己,接下旨后,心里却是一点底都没有。
听尹承宗说他自己没主意,花溪无奈地想,瞧着情形他这是准备都让自己来。
花溪心思百转,“大华东南海岛也产香料,种类不及西月多,同类不同种比比皆是。题目大可在此处做文章……”
尹承宗疑惑道:“你是意思……?”
“所处题目定出用料品类,即是限题。只是花溪足不出户,对西月制香不甚了解……”
“我在西月呆过数年。”坐在对面的一直不言不语的姬燮突然插口道:“西月亦多合香,以檀麝为基者甚多,偏浓烈,少清幽。”
花溪望了姬燮一眼,又转向尹承宗,“如此不妨设花香题,而且须是仿像,配料中不得用花蕊花瓣。”
尹承宗拍手称是,“好!花溪制的仿香是一绝。上次你给宫里进的那笑兰香里便是仿香,全靠配料调和拟出兰草之香。”
“王爷过誉了。”
尹承宗的目光微微有些灼热,花溪有些不自在,笑了笑偏过头去,正好觑见姬燮若有所思的目光,眉宇间多了几分凝重之色。
花溪蹙眉,问道:“姬公子,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姬燮摇头,唇角勾起,“没有没有,花溪姑娘闻名已久,遗憾手中没有一样姑娘制的香品,无法体会郡王所说的绝妙香气。”
说完,又深深地看了花溪一眼,笑问道:“不知花溪姑娘能否赏脸赐姬某一两样香品,也让姬某领略一二其中之妙。”
花溪看了眼慕向卿,姬燮她并不熟悉,程家与姬家相交日久,慕向卿想来更熟悉姬燮,这香能不能送她要征询慕向卿的意思。
慕向卿微微点点头。
花溪才道:“不敢当。姬公子所请,花溪自当遵从。”转头小声吩咐翠茗去西院取两样香品过来。
对面尹承宗又道:“此次斗香姑娘能出手,尹某先谢过!我看这题目还是先交由姑娘拟定。”
花溪想还剩下半日时间应该差不多能完成,便道:“题目花溪可帮郡王拟一些,但不敢说有十分把握,还请郡王回去再请人斟酌斟酌。”
尹承宗睃了一眼花溪,“嗯!那我明日来取?”
“可以。”
慕向卿说:“郡王事忙,花溪拟好,明日还是我派可靠人送去王府,郡王不必再跑一趟了。”
尹承宗笑着谢过:“那劳烦夫人了。姬公子熟悉西月风物,家中东南行商,这次若有什么需用,花溪姑娘直接向我二人说便是。”
听了这话,花溪面上应诺,可心里却有些上火,暗自腹诽,敢情这尹承宗接了差事,就打算好了要抓壮丁做甩手掌柜,连顾问都给自己找好了。
姬燮从怀里掏出一本书册放在了桌上,“这册是讲西月风物的,留给姑娘参详。”
花溪收下后,尹承宗道:“今日不早了,不再打扰夫人和花溪姑娘。我与姬公子先行告辞。”
尹承宗与姬燮离开了。慕向卿留了花溪说了几句,叫她尽力而为,不必强求。花溪谢过,回了西院,闷在屋里翻了翻姬燮留下的关于西月的书籍,确实比自己手中的游行杂记翔实得多。等到一册书大致翻完后,花溪寻思了一阵,才提笔出题。
第一百一章 试香(上)
花溪帮尹承宗拟完题目后,尹承宗再三感谢,传话来邀请花溪去他铺子里拣选香料,白送上门的东西她自不会放过,告知慕向卿后便借口去香料,出府去了柳条巷。
阳光炽烈如火,晒得车壁热烘烘的,若不是车内陈着两只冰盆,才缓解了外面袭来的热浪。
木犀一边拿着团扇对着那冰盆扇着,一边嘴上埋怨着:“姑娘,今儿就不该出门,轻纱车帘动都不动一下,连丝儿风都没有,这天儿太热了……你瞧瞧,外面那狗儿都热得直喘气。”
花溪眯着眼睛,懒洋洋地应了句:“天热人少……” 天热,所以马车走得不快,从程府出来晃晃悠悠出来,走了快大半个时辰才到了柳条巷。
花溪进去时,铺子里只有一个客人,还是位男客。丁香不在前面,只有刘妈妈一人正与客人说道。
花溪愣了一下,刘妈妈不大懂制香,所以平时并不在堂上,只是偶尔遇到胡搅蛮缠的客人,才出来帮着丁香理论两句。刘妈妈看铺子,那丁香定是有事出去了。
刘妈妈正与客人说话,见有人进来了,打眼瞧见木犀,便知是姑娘来了。正要招呼,却见花溪摆摆手,示意她继续。
刘妈妈便笑道:“姑娘,随便看看。”
花溪戴着围帽,并没有近前,装作去对面的柜台看货品。而店里的那客人因专心地看着台上摆出的香盒,并没有回头。
这客人来了一刻,只看不买,刘妈妈本没赶人的意思,可这会儿花溪来了。她心急着打发他走,便说:“客官别看铺面不大,可我们店里的口脂却种类最全,足有十七八种之多,您看的这几样老身敢打包票别家店是寻不着的,您要送人,在这里面选一个准保没错。”
那客人沉默了一会儿,才问:“这叫什么名?与别的有何不同?”
说实话,这里的香品刘妈妈只知道名儿,却不知里面的用料,光看色和盒子来辨别名字,真要问她有什么区别,她还真答不出来。往常她少在铺子里,都是丁香应付客人。店里很少来男客,要来的也是各府上采买的伙计,一拿就是好几盒,光闻香味拿货。若是女客自然会试试,喜欢了就拿了,或是府里的丫鬟们替姑娘们买回去,那些都是熟客不用介绍。
如今这年轻公子一问,她还真不知怎么答,陪笑道:“这盒叫石榴娇。您要问它与别的有啥不同,可真把我问住了。因为平日不是老身看铺子,都是女儿女婿看着。再来,来这里的男客少,女客们都是自己试,所以……”她是真不知道这口脂有何不同。
刘妈妈尴尬地笑了笑。
那年轻公子放下盒子,摇头道:“我是听人介绍来这铺子里看看,还以为真有什么不同,连这特别之处都说不上来,还敢说绝无仅有。这半天看下来,觉得你这花记也不过如此……”
“石榴娇,口脂如其名,选了石榴籽研磨成汁滤去杂质,加入牛脂熟朱制成,其色艳娇如石榴流火,故此得名。您手下的大春红、小春红、嫩吴香、半边娇、万金红、圣檀香、露珠儿……这些口脂有以色命名,有以味命名,也有用合香香料命名的……单看口脂就有十七八种,公子便该知花记不是浪得虚名。”
花溪不知这年轻公子是不是来寻衅滋事的,但听见别人贬低自家的东西,花溪自然会说上两句。
那年轻公子诧异不已,只觉得声音清冽,有几分耳熟,回转头望过去,却见一头戴白纱围帽着藕荷色缂丝素衫的女子立在对面,围帽的白纱齐胸看不清容貌,身量比一般女子略高些,素衫裹身腰间扎着浅黄绸带,纤腰盈盈不堪一握。
姬燮的目光在女子纤细的腰肢上停了一刻,赞许似地点点头,抬头抿嘴微笑道:“姑娘说得头头是道,莫非正式此间铺面主人?”
花溪在那公子转过来的那一刻,不禁咬牙,怎么是姬燮这小子?他怎么会跑到自己的铺子里来了?
花溪急忙否认:“不是,熟客而已。”
“熟客?竟能说出这口脂用料,莫非也会制作?”姬燮显然有所怀疑。
花溪见他起疑,又不愿与他多有交集,忙对刘妈妈道:“妈妈,给我拿一盒小春红和一盒薄荷膏。木犀,付了钱拿上东西咱们走。”
木犀还是上回林哥儿生辰时见过姬燮,这会儿也认出他来了。花溪一叫,她赶紧从腰间荷包里拣了两块银子朝刘妈妈走去,挤眉弄眼地给她使了个眼色。
刘妈妈楞了一下,随即会意,姑娘来了没一刻,见了这公子转身就要走,八成这公子姑娘识得。她赶忙取了东西交给木犀,笑道:“多谢姑娘盛惠,姑娘慢走!”
“公子慢看,我等告辞。”花溪和木犀转身就走。
姬燮手抚着下巴,皱着眉头看着花溪和她身边的丫鬟,怎么瞧怎么觉得那丫鬟眼熟?
姬燮看着两人出门上了车,直到车子启动,他才猛然想起在哪里见过那丫鬟,双手啪地一声拍了一下,惊呼了一声:“是你!没想到真碰见了……”
刘妈妈见姬燮要走,而花溪刚刚又躲着他,定是不愿相认,忙喊住姬燮:“公子,这天气热,老身陪着您看了半晌,你一件没买。刚刚您问的,那姑娘也跟您解释了。那位姑娘进来都买了两样,您看是不是也买点什么回去啊?”
姬燮想追,奈何被刘妈妈扯着衣袖,又不好动粗,掏出一锭银子扔在桌上,拿起刚才看的那石榴娇,“就这个了,不用找了,爷赏你吃茶。”
说完,姬燮跑了出去,翻身上马追着花溪的马车去了。
车上,木犀拍着胸脯问道:“姑娘,那不是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