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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十七!”一声怒喝响起。接着是匆匆过来的脚步声,寤生只觉得脖子上一轻,十七就被人拎开了。
寤生抬眼,见是十四,忙站起身行礼:“十四爷吉祥。”忽然感觉到什么转过头,就见那厢站了好几人,似是刚从暖阁出来的样子——有太子、三阿哥、四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寤生一对上四爷那双冷冽的眼,就觉得后背凉飕飕的,连忙垂睑福身:“寤生给太子爷、三爷、四爷、八爷、九爷、十爷、十三爷请安,众位爷吉祥。”她真佩服自己一口气念这么多居然舌头不打结。
太子望了一眼怒气冲冲的十四以及这会儿变规矩了的十七,微微一笑:“我们在暖阁里就听见十七弟的声音了。可是遇到什么高兴的事儿了?何不说来听听?”
十七讷讷开口:“回太子哥哥,没、没什么事儿……”
片刻后,太子走过去,抬手摸了摸十七的头:“你也不小了,快要长成个男子汉了,以后不要动不动就哭闹,会惹人笑话。”
十七抬头望了他好一会儿,才使劲地点头:“太子哥哥,臣弟知道了!”
太子转头望向那边几个兄弟:“皇阿玛也该歇中觉了,大家都散了吧。”
兄弟几人揖了一礼,都转身出去了;十四拉着十七也行了礼,深深看了寤生一眼,转身离去。
寤生低垂着眼睑,一直等到所有人都走了,这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她刚拧了毛巾准备继续擦地板,忽然想起昨日沈清墨让她给太子带的话,暗叫一声糟糕,扔下毛巾就追了出去。
“做什么去!”一脚刚踏出乾清宫,手腕就被人抓住,转头就见四爷皱眉看着自己,心头便“突”地一跳。
她看了看太子快要走远的背影,心里着急,使劲挣出手道:“有事!”对着四爷匆匆鞠了一躬,就忙追过去,“太子爷!太子爷请等等!”
太子听到身后的喊声,疑惑地停下,转头望过来。寤生跑到近前,捂着胸口直喘气,还没忘了行礼:“太子爷,寤生有话要说……呼……”
“等气喘匀了再说。”太子勾唇一笑。
“呼……”寤生好容易稳住心跳,“太子爷,寤生是帮沈老板捎话的。”
“他说什么?”
“他说让您费心了。他明白您的苦心,还说……清艳也明白,让您好好照顾自己才不会辜负了清艳对您的心。”刚说完,寤生就见太子脸上淡淡的笑容消失不见,双眸中像有什么忽然碎裂一样,沉沉的痛楚。
“清砚……”太子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眸底是一片深沉,定定地瞧着她,“我知道了……你去吧。”寤生便低眉行礼,谁知忽听太子又道,“对了,你昨晚是不是跟老十喝酒去了?”
寤生点头:“是的。”
“哦……难怪,”太子的声音清冷的听不出一丝感情,“我昨晚见四弟抱你回去……难怪他会生气。……寤生,”
“啊?”寤生条件反射地抬眼。
太子看着她清澈的双瞳,面容中透出郑重来:“你知道一个人最容易为什么后悔吗?就是曾经辜负过最爱之人的心。你知道一个人最喜欢怀念什么吗?就是曾经同最爱之人相依相偎的日子。你知道这世上最令人痛苦的事是什么吗?就是恍然发现当初被自己随意践踏和丢弃的一颗心是最爱的那个人的心,然后还不等你用尽一生去弥补,那个人就永远离开你了。所以,无论怎样,都不要辜负那个最爱你的人。懂了吗?”
寤生似懂非懂地点头:“哦。”
太子转头看了一眼远处负手而立望向这边的身影,对寤生道:“去吧。”
“哦。”寤生望着太子的背影,怔怔地回不过神来:太子,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他应该是遇到过痛失爱人的事吧……
胤礽感觉到身后那道疑惑怔忡的视线,一抹异芒从眼底闪过:皇阿玛,那种心痛的滋味,你尝过吗?那种目睹着心爱之人离开自己的无力感,你尝过吗?
寤生在原地怔忡良久,直到再看不到太子的身影。恍然间脑中响起太子刚才说过的话:“我昨晚见四弟抱你回去……”顿时心中一惊,猛地回头,却见刚才还站在那边的人此时已不见了踪影。
“四爷……”她望向那空无一人的台阶,心里第一次因为没有见到那个人而微微失落……
第22章怒极难忍
她努力地擦洗着地板,不让自己有一点休息的机会,就连小六子给她送饭来,她也没顾上吃。只想着要赶在天黑之前做完,四爷那里,无论如何是要去道一声谢的。
夜幕降临的时候,就只剩康熙批阅奏折的那间暖阁了。她去换了一桶清水放在暖阁门口,擦了擦满头的汗,然后拿着毛巾悄无声息地躬身进去,从墙角开始擦洗起来。
等她擦了有三分之一的时候,康熙才发现屋子里不知何时多了这么一个人。唇边不觉漫起一丝笑意,目光又回到手中的折子上。等到把今天所有折子批阅完,就见那个单薄的身影已经将地板擦洗了大约三分之二了。
“丫头。”
寤生听到声音,忙转过头望向康熙。
“过来。”
她只好放下毛巾走过去,到了帝王面前站定。康熙伸手将她拉进怀里,寤生一下子毫无防备地坐在了帝王腿上,条件反射地挣扎起来:“皇上,寤生衣服很脏!”
康熙拿出绢子为她擦了擦头上的汗,抚着她的背令她安静下来:“没关系,朕只是见你累了,让你歇一歇。”看着她对自己的触碰几乎是出自本能的抗拒,帝王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寤生终于慢慢放松下来,默默坐在康熙腿上,垂着头也不说话。康熙将她搂在胸前,让她的头枕在自己肩上,轻轻拍着她的胳膊问道:“做这种活儿是不是很累?”
她想了想,点点头:“有点儿。”
康熙笑着道:“你以后要是再敢随便耽误御前差事,朕就罚你去擦洗太和殿的地板,那可就比现在要累多了。”
寤生打了个寒噤,心想:那她直接一头碰死算了。
“丫头会说满语吗?”康熙低眉看着她问道。
“回皇上,不会。”寤生仍然不习惯与帝王离得如此之近,更何况以这个姿势康熙一低头唇就几乎就触上了她的额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帝王,寤生又不自觉地绷紧了身体。
康熙从案上的一小摞书中抽出一本,拿到两人面前随手翻开一页,“丫头,朕教你满文好不好?”
寤生很想翻白眼:她敢说不好么?拿眼一瞧那满书密密麻麻蚂蚁一般的字体顿时就头大,真的不可以说“不好”么?
于是从最基础的母音开始,等她把那所有基础音都会念后,康熙便从最简单的字开始教起。寤生不一会儿也有了兴趣,记得也快了些。帝王的声音醇厚悠然,念起满语来尤其好听,如同低吟浅唱。
寤生偷偷抬眼看了看他微笑专注的模样,也不禁扬唇笑起来,学得也就越发认真了。
“丫头很聪明。”康熙笑着称赞,“这么快就学了不少。来,朕教你把会念的那些都写下来,再教你写它们对应的汉文。”说着抱着寤生在炕上几案前坐好,自己坐在她的身后,将她环在胸前,手把手地开始教她写字。
寤生装作丝毫不会写毛笔字的样子,好半天似乎才学会如何握笔,又任由康熙从身后握着自己的手,在雪白的宣纸上写下墨黑的字迹。
康熙看着她清丽的侧脸上专注认真的表情,鼻尖嗅着属于她的淡淡清香,心神轻轻一漾。只是丫头此刻毫无防备的神情,他却不忍心打破了。他知道若是一旦控制不住自己,对她做出什么事来,那在丫头心中刚刚对他建立起来的那点信任就会立刻化为乌有,或许从今往后就会真的将他当成是洪水猛兽,更谈何信任亲近?
作为帝王,这点自制力还是有的。于是渐渐将信马由缰的心思收了,教她写出更多的字来。
“皇上,太子、四阿哥和八阿哥到了,正在外面候着。”李德全进来禀报,低着眉,并不敢抬头多看一眼。
“都进来。”康熙不甚在意地道。
“皇上,”寤生回头看了看康熙,“你们要商量国事,寤生就告退了。”
“不是什么国事,不过是几日后中秋节家宴安排以及外藩进贡的事,你听了也没关系……唔,这个字没写好,歪歪扭扭的,不好看……”康熙用下巴点了点宣纸上刚写下的字,“要认真写……”
“哦。”寤生便将注意力又放回到写字上。稍一抬眼,就见三人依次进来。太子看见她微微一怔,随即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胤禩最后进来,见了御案前的这一幕也怔了一下,随即微垂眼睑,仿若什么都没看见。只有胤禛在刚入屋时对着她冷冷一瞥后,就没有任何表情地将她当成了空气。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三人同时对着康熙行礼。
康熙微微颔首,淡淡道:“坐。”教寤生写字的手却没有停。
小太监端上茶来。胤礽淡笑着瞥了胤禛一眼,目光扫过他攥紧的拳,随即端起茶碗优雅地抿了一口茶,这才开始向康熙汇报中秋节时的大小安排。
寤生真是对帝王一心二用的功夫佩服得五体投地。一边教她写出这么漂亮的字,一边还不耽误他听正事。偶尔还会对着那三人提出一些意见或建议,又或者对寤生刚写的字指出哪处不好。
议完事。三人行礼跪安了。寤生忍不住掩嘴打了个呵欠,康熙这才想起来她今天累了一整天了。
“困了吗,今儿就学到这里,下次朕有空闲了再教你。去歇着吧。”
寤生跳下炕,对康熙行了一礼,见擦地的毛巾和木桶不知何时被人收去了,这才低眉退了出去。
天色已经暗下,寤生想起要向四爷道谢的事,出了乾清宫便往四爷回府会经过的御花园中跑去,希望还能够追上。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在今天去做这件事,她只知道今天如果不去道谢晚上一定会睡不着的。
远远看见了那个身影,不敢大声喊,只能加快步伐追着。
“啊……”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她一下子摔了出去,膝盖重重地磕在了硬地上,手掌好像也擦破了。眼看那个人越走越远,根本顾不上疼痛,爬起来又继续追。
“四爷……”终于追上了,她弓着腰累得直喘气,看着他停下步伐转过身来。
“何事?”胤禛微眯了眼,淡淡问道。语气中是寤生很早就熟悉的漠然清傲。
不知怎的,看着他这样的态度她的心里似乎并不好受。扯着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她站直身走到他面前。嘴唇嗫嚅了几下,却在他那冷冽陌生的目光中发现吐不出一个词来。
“到底何事?”胤禛皱了皱眉,有点不耐烦。
“我……是来向四爷道谢的。我今天那会儿才、才想起来……昨天是四爷送我回去的……所以我要谢谢四爷。”寤生鼓足了勇气艰难地开口。
“就这事?”胤禛轻描淡写地问。
寤生想了想,点点头:“就是这个。”
胤禛淡淡睨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寤生怔怔地看着他冷峻的背影,一颗心慢慢地沉下去。膝盖和手掌上传来火辣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