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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抱蔓把小儿子放在腿上,一手揽住,另一手握着小勺舀起清粥喂食。那粥里均匀洒了切得极细的肉末菜末,混在一起既是颜色好看,又是香味扑鼻。
小王爷认得出这是好东西,当然不会跟自己的身体较劲,口一张就吞下去。
另一边第五玦从小养尊处优,实在不太会喂孩子,既然是第一次做这些,也难免有点笨手笨脚。
小世子也不着急,就等自家父亲胆颤心惊比打仗更紧张地舀起食物,再小心翼翼颤颤巍巍地送到自己嘴边,然后头一伸,自觉吃掉。
这般和乐融融地用了一会饭,小王爷开始折腾了。他身子扭啊扭啊的,力气居然很大,让产后虚弱的琴抱蔓很难抱稳。
“小二,你要做什么?”琴抱蔓急忙把手里的勺子放进碗里,两只手一起勒住小儿子的腰,“正吃饭呢,别闹啊。”
小王爷笑得好可爱的样子,小手朝第五玦那边够啊够的,第五玦笑了:“小二要到爹爹这边来吗?是不是想要爹爹抱啦?”
却见小王爷笑容更加灿烂,含糊不清地吐出两个字:“哥、哥~”
琴抱蔓看着第五玦一下子垮下来的脸色,掩唇笑道:“夫君还是别想了,小二要的是小一,可不是你啊!”
“是是是,我没小孩儿缘,连两个儿子都不喜欢我,我真可怜。”第五玦故意哀叹,摇头晃脑好一阵子,冷不丁对上自家妻子的眼,旋即相视一笑,好不开怀。
夫妻十七年,早淡忘了昔年江湖上的意气风发潇洒自在,困在这朝堂王府之内,一个性子越发内敛,一个磨掉豪情锐气,至于嬉笑打闹近年来更是愈发少见,如今有了两个粉嫩孩儿,天真活泼纯净童稚,给两人增添了不少快乐。
琴抱蔓索性把小儿子抱起来,跟第五玦坐了一床,挨得近来。
第五玦忙了一阵,给小世子喂饭动作流畅许多,他家的小儿子精灵古怪动来动去,可大儿子还是乖乖地呆在他臂弯里,吃得正香。
小王爷始终不肯安分,此时更是如此,他的头努力地往前伸,几乎半个身子都悬空在外:“哥、哥~~哥~”
琴抱蔓慌不迭摁住自家小儿子的腿脚不让他掉下去,然后柔声问道:“小二是要跟小一玩么,现在不行,小一还在吃饭呢,小二的饭也还只吃了一半呀!”
小王爷不管不顾,径自往那边靠过去,肥嫩嫩的小手儿不停地抓摸,口里还“啊啊哥啊啊”地叫,小世子掀起眼皮瞅他一眼,一偏头,躲开第五玦凑到他嘴边的勺。
第五玦仔细一看,才发现小儿子奔着的是自己手里盛着大儿子食物的瓷碗,于是笑着再舀了满满一勺晃了晃:“小二想吃?”
小王爷一听,蹦跶得更欢快了。
琴抱蔓无奈地笑,加大力把小儿子拖住:“小一跟小二碗里的东西是一样的啊,小二乖,别去吵哥哥。”
小调皮似乎明白了,停了一会,就在琴抱蔓以为他放弃了的时候猛然挣脱出去,整个往下面掉去,第五玦急忙把勺子一扔,险而又险地捞住他小小的身子,放在大腿的另一边,与小世子靠在一起。
“真是闹腾……”第五玦擦汗,仍是心有余悸。
小王爷的脸此刻正挨着属于小世子的瓷碗,笑嘻嘻地蹭蹭,就好像要马上把脑袋埋进去似的,看向小世子的眼神怎么看怎么有点挑衅的意味,小世子抬眼,突然伸出手拍拍小王爷的脸,然后挣一挣,很快爬到后面去了——把食物连同父亲的大腿一并让给了他。
小王爷、前毒部首座现在有些郁闷,在小世子、前兵部首座离开的那刹那,他分明瞧见了对方口型“慢慢吃”……这个人,该不会真以为自己是为了抢他吃的吧?悻悻然退回来,小王爷冲自家母亲露出大大笑脸,跟着被抱回去——继续喂饭。
第五玦看着因为自家兄长不理会而没精打采的小王爷,笑着调侃道:“小一不愧是年长的,如此谦让,待到长大了,肯定是个疼爱弟弟的好哥哥,小二活泼好动,说不得将来要捅下好些烂摊子,到时候少不得要让小一照拂着。”
“那也未必,三岁才看老呢,小一小二刚满周岁,还说不好日后如何。”琴抱蔓伸手拭去小儿子嘴角的残渣,“小二很喜欢小一,若是长大了也能够一直兄弟和睦,那便好了。”
这句话说得温柔,第五玦的目光也柔和下来,他把手覆在自家妻子的上面,温声说道:“这是自然的,小一小二跟在我们身边,若有什么行差走错,你我自然会教导他们,而我俩的孩儿,又怎会是兄弟砌墙翻脸无情之辈?抱蔓,放心吧。”
“说得也是。”琴抱蔓拂去之前突生的伤感,柔柔一笑,“我们自然会陪在他们身边。”
听完此生父母一席温情对话,小王爷钻进琴抱蔓怀里闭上眼睛,心里升起些复杂情绪。
兵部的首座,早年因为与自己齐名的缘故,便常常听到身边人提起此人,说是擅使长剑剑术高绝,性情孤傲独来独往,同身边时常有人环绕的自己大不相同。但也正因为如此,那人究竟如何也是不得而知,只能依其表象浅浅了解,推知那人该是靠着压倒性实力在每次试炼大赛上取得优胜,而在爬上首座的过程中也说不得经历了多少暗算刺杀,才活到最后。
而自己呢?
从被买来扔进毒窟中的那一刻起,他便忘了之前所有一切,一心只想挣扎求生,好不容易逃过毒物的啮咬,之后的日子就与蛊毒之物密不可分……他性子说不上好坏,只尽力学习上面所授一切,把存活的几率提升到最大而已。他是有些天分的,随着日子长久,更是将心思全用在钻研毒物之上,慢慢与旁人拉开距离,引起上面注意的同时也遭到多方妒忌,饭中水中衣物上甚至随便经过的某条走廊,都有人埋毒投毒,花样繁多。他小心谨慎下手也越发狠辣,博得了极恶的名声,实力也随之高涨,成了毒部的第一人。
有人巴结有人仇视他全盘接纳,根本不在意身边人心怀何意,直到现存所有毒物都被他了解通透,他开始觉得无聊。他明白自己大概有些超出上面估计,应该快要被抹除,可若要逃出组织也无法再融入普通人的生活,那么,还要挣扎什么呢?
后来遇到了一大票任务,上面指定他亲自完成,他无可无不可地接受了,在发现有人干扰、且那人极为难缠的时候,他知道,这就是组织迟来的手段了……要他与另一个“意外”同归于尽吗,好吧,满足他们。
爬到高处不过几年而已,想一想,之前那么努力活下来的心情,已经很久找不到了。
那个“意外”似乎也是个已经无所谓了的,跟自己一样的闭目等死。
原本以为死去便是一了百了,又怎么会想到,手里沾满鲜血的自己还有来生可言?还和“意外”意外成了兄弟,之前想过的种种相处方式、构建的所有未来都不能再按本来计划实施,因着胚胎中彼此陪伴的安宁感觉第一次想要和人用心相处培养亲情……却没想到,是一个自己根本不能随意控制的人。
那么,要放弃吗……还是孤注一掷?故意以孩童的模样胡闹试探,被简简单单打了回来,还是看不清对方的真实想法。
如今的投生的人家,父亲母亲夫妻和睦美满、生活平静幸福、对子女疼惜爱护、家人亲近友人投契,是绝好的人家。这是上天对自己的恩赐,虽然恩赐是双份的,也不能总是心怀芥蒂对人戒备森严。
罢罢罢,无论真心假意、不谈前世今生,同在一个屋檐下,总是要先唱好这出兄友弟恭的大戏才好。
离别
饭毕,琴抱蔓小心把小王爷与小世子并排放在一块,让他们午睡了。
“王妃……”青柳叩响纱橱,轻声唤道,“两位小主子该回去了。”
琴抱蔓稍抬音量:“今天让他们就在这边睡罢,晚了再叫你们,先下去罢。”
“是,王妃。”青柳答应着,声音隐去,脚步声也渐渐远了。
琴抱蔓坐在床头,在两个儿子身上轻轻地拍着,抚慰哄弄。过了一会,看他们呼吸均匀了,才停下来。
第五玦站在边上,目光如水温柔。
“阿玦,你今天面色沉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么?”琴抱蔓放低声音,拉了第五玦的手,走到旁边坐到另个榻上。
第五玦点点头:“今日早朝后皇兄召见,说是战事将近。”
“我国与大凛十年前签了百年和约,怎么又说有战事?”琴抱蔓柳眉微蹙,很是不解。在这天下,除却大凛之外,哪里又有值得出征的战事了。
第五玦叹气:“皇兄得潜在大凛的探子回报,大凛那边如今时局动荡,皇帝楼闽突然驾崩,当年与我国签订盟约的右相赫连於以结党营私名义被他的死对头征北将军谈天羽拉下朝堂,已经满门抄斩,而储君年幼更是被谈天羽握在手里,谈天羽素来主战,这些日子又有些小动作,皇兄很是担心,便要派我去戍守边疆,准备大战。”随后苦笑,“皇兄本在南巡,得了消息快马赶回,连休息都没来得及便召了我们商议。”
“……这么突然。”琴抱蔓一愣,“那阿玦你何时出征?”
“十日后。”第五玦垂目,沉声说道,“我跟皇兄说过,在我离去以后,要给府里增派人手保护你们母子三人,我想也叫几个朋友过来……昔年你我在江湖上也有些敌人,怕是会趁这机会来找你晦气。”他见自家妻子一站起身就要反驳,忙安抚似的抚上她肩摁她坐下,“抱蔓,我知你武艺高强,可你生了小一小二之后,产后虚弱,功力还剩下几分?”
琴抱蔓一僵,垂目说道:“……不足三成。”
“是吧?”第五玦依着妻子坐下来,揽上她的肩膀,“我不放心你,就让我走得安稳些,好不好?”
“……好。”琴抱蔓抿唇,露出个柔柔的浅笑。
“我这就传书给那几个家伙,还有合欢,她该很乐意陪你同住才是。”第五玦见说通了,心中欢喜,“你陪两个孩儿小睡一会,我去去就回。”
第五玦扶着琴抱蔓躺在床上,给她拉上锦被盖好,又给两个儿子掖好被角,轻手轻脚地走出去了。
不多时,琴抱蔓呼吸均匀起来,已然是睡熟了,而被塞在同一个被子里的两个小孩儿却有一个睁开了眼睛。
“哎。”小王爷伸出手拽拽自家孪生兄弟的衣角,“你睡着啦?”
“没有。”小世子睁开眼,“有事?”
一双墨黑的眸子对上小王爷的眼,看得小王爷愣了愣:“我们的便宜爹要去打仗了。”
小世子一瞬不瞬盯着小王爷,像是在问“那又如何”。
“好了好了你别这么看着我。”小王爷摸摸鼻子,“如何不如何,只不过找你商量商量。”
“你想说什么。”小世子瞥一眼琴抱蔓,探出手臂在她发际上方一寸处拂了拂,看她头再偏沉些,才把注意力重新回到自家孪生弟弟身上。
他点的上星穴,是个对人体没什么损害的穴道,只有助眠之用,睡一阵子自然就解了。
“刚刚便宜爹娘的一席对话你也听清了,便宜爹要走,便宜娘好像树敌颇多,你我现在没什么防身能力,我在想,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