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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征战天下106太子诞生
八月的天气,秋风送来,但是炎热却丝毫未减,变化无常的气候,从刚才的月朗星稀到下一刻的暴风骤雨,似乎只用了半柱香的时间,安神香袅袅升腾,徐徐飘出窗外,却又被一阵狂风卷回,顷刻间,大雨冲刷。
冰凉的水珠将这燥热的温度瞬间降了下来,狂乱的雨点飞起跳跃,胡乱拍打着窗格,被狂风弯腰的树影婆娑,沙沙的摇曳,在墙壁上映着张牙舞爪的黑影,狂乱无比。
这夜,凌烨轩在书房忙到四更天,召集了冷战天、杨飞、庞炎以及新相王言平和算得上半个谋臣的武翊思等人齐聚御书房商讨大计。尚未告老离朝的冷仲也去了,这或许是他唯一为朝廷效力的时候了,因为这个月底,他将戎装回乡,前往苏杭一代安身立命,颐养天年,从此不再过问世事。
蛮儿服侍云倾早早的休息,六个月的身孕让她的身体日益沉重,躺在床榻上时,都有些吃力,她抬手覆着着自己的小腹,感觉里面的孩子又重重的踹了她一脚。秀眉缓缓的黜起,随之有些无奈的合上双眼,现在她已经能实在的感受到怀胎十月的痛楚了,人类繁衍后代,的确是意见不容易的事情。
凌烨轩四更天的时候才匆忙的回到寝殿,云倾睁开双眼,隔着幔帐模糊的看到他似在对蛮儿吩咐什么,而后赵公公上前为帝王宽衣。他的高大宽厚的身形走向自己,撩起幔帐将她拥入怀中,躺在她身侧,丰神俊朗的眉眼之间抹不去淡淡的笑意,轻吻她的额头,道:“睡吧,天快亮了。”
“皇上为什么这么晚?”云倾声音有些哑然的问道,身子卷缩在他的怀中,可是腹中的小东西却似乎很抗议这样的靠近,起脚又踹了自己两下,让云倾无奈的转过身去。
凌烨轩低笑出声,扣住她纤弱的肩膀,吻她的耳垂,低沉道:“没什么事,冷战天主张征战,但是武翊思以为,既然可以隔岸观火,空手套白狼,就不必主动出击,以保存实力,你父亲也是这个意思。”
“冷将军为何如此浮躁?”云倾的睡意消失,大脑突然有些清醒了。冷战天虽然是战场上的英雄,但是他的性子却还是内敛的,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样的好战了?
“将军夫人闻喜了,婉儿明日应该打赏恭贺,顺便带着朕的那一份”凌烨轩从背后将云倾拥住,大手覆在她的肚子上,即便云倾看不见,却也知道此刻凌烨轩定然是微笑着的。
王馨瑤闻喜了,冷战天却在此刻急于请战主攻,这似乎太过于诡异了。
“皇上早点睡吧,明日还要早朝”云倾淡淡的说道,不想在与凌烨轩长谈下去,否则他只怕要睁着眼睛到天亮了。最近这些日子,他忙碌得都似乎瘦了一圈。
“恩,睡吧”凌烨轩也的确累了,他拥着云倾,吻着她的发丝,合上双眼便睡了。
清晨,蒙蒙亮,云倾已经睡意全无,梳洗过后,便让蛮儿取来折子,写了一些恭贺之言,又让赵公公打点了丰厚的赏赐送去将军府。
早膳过去,云倾原本想四处走走,但是宫殿外的宫娥又进殿禀报,说常美人求见皇后。此刻云倾才想起来昨日收到的那份拜帖,于是转头望向蛮儿,而蛮儿则是小声道:“奴婢怕被皇上瞧见,所以就销毁了。”
云倾点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还早,凌烨轩散朝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前往御书房与朝臣讨论南齐和契丹以及匈奴的事情,所以短时间不会回来,而常美人、栗美人都是后宫最为规矩内敛的嫔妃,七年前,多少与云倾也算的上是有些交集,所以云倾便道:“请过来吧。”
宫娥应声退下,蛮儿立刻搀扶云倾坐在金丝楠木的凤榻上,取来做好的早膳摆上。
云倾慢慢的用膳,在一顿早膳用完之后,常美人才姗姗来迟,她隔着垂帘和幔帐叩跪在外侧,轻柔的声音淡淡的道:“臣妾参见皇后娘娘,愿娘娘凤体安康,万福金安,千岁,千岁,千千岁。”
云倾抬眼看了她一眼,只见她身着浅紫长裙,外罩淡色纱袍,发髻上是三支花纹繁杂的簪子,面容上稍微了粉黛,峨眉如翠,她的样子还与七年前一样,淡静沉默,而今日的这一身装扮联系起来她迟来的时间,应该是为了见她,她也耗费了不少神思打扮,好让自己看起来还能够赏心悦目。
“进来吧,蛮儿,赐坐”云倾淡淡的说道。
“臣妾呈谢皇后娘娘恩典”常美人起身,在宫娥撩起帘子时,缓缓步入内殿,跪拜在席垫上,依旧低垂着额头。
“你们都退下吧”云倾挥退内殿的宫娥。众人应声而出,蛮儿奉上了茶水和点心之后,也低头告退,对于后宫嫔妃,这个常美人蛮儿还是比较放心的,至少她不会做出越轨的事情来。
凌霄殿内,幔帐垂落,珠帘摇曳,案几上的碎冰泛着阵阵的凉意,用绕攻梁,驱散了秋天的烦闷和燥热,窗外的天气虽然清朗,却也不似昨日那般窒闷,可见夜间的大雨也起到了作用。
常美人慢慢的抬头,平淡的目光看着案几上的碎冰,似在思索着什么,少许才缓缓的开口,道:“七年不曾拜望皇后娘娘,今日臣妾自请求见,唐突越轨,还请娘娘责罚。”
“本宫与常美人虽然交集不深,但是却也算是有些缘分,所以你也不用拘礼。”云倾执起桌案上的茶水轻抿一口,平淡的说道。
常美人抬眼望向云倾,在看到这个昔日的女孩蜕变成如此娇美冷冽的少女时,眼神似乎一晃,而后双眸低垂,那张平淡得从来都不露情绪的面容突然闪过一丝失落,但是随后却又恢复如常。可是,这么细嫩的变化却还是被云倾抓住了。
“其实臣妾求见皇后娘娘也没有什么妄念,只是在后宫中听闻前两日芙贵妃在凌霄殿中大闹,最近也流言四起,都提及了臣妾以往的事情,所以臣妾特地来向皇后娘娘澄清”常美人的话语间含着几分苦涩,显得有些悲伤。
云倾微怔,捧着茶碗的手也不觉僵住她面容微沉,眼神也渐渐的冷凝起来,但稍后,却狠狠的压下心头泛起来的不适感,垂眸拨弄着手中的茶水,轻抿了一口,而后淡淡的道:“常美人有话就直说吧,本宫洗耳恭听。”
常美人没有想到云倾竟然如此的平静,她长睫颤动,再次朝她看去,随后神色更为失落了,双目遮掩不住凄楚,这,也是她第一次在人前表现出绝望,随之缓缓的道:“臣妾是第一个入宫的嫔妃,虽然不如颜美人早,但是却称得上是这后宫中真正的老人儿了,臣妾十三岁嫁给皇上,可是却因皇上身体虚弱,所以一直都不曾圆房,直到太后娘娘带着当时年纪尚小的芙贵妃入宫待年,才真正入了洞房。”
云倾目光一沉,素手猛的握住了杯子,之前以为的不在意,可是现在却化作了在心翻滚的酸涩。可是,她还是不动声色,既然自己选择了听这个故事,就该承受这个故事的痛苦,不是吗?
“可是,那一次却并非皇上自愿,而是太后娘娘知道皇上从未召寝过嫔妃,甚至与颜美人都不曾圆房,所以就在皇上和臣妾的膳食中动了些手脚。太后以为,皇上在召幸了嫔妃之后,就会接纳芙贵妃,但却不知道皇上决定的事情,就算是太后娘娘也不能改变的”常美人说道自己真正的心痛之处,整个人都僵直起身,她目光清冷,红唇紧紧的抿起,似乎在回忆什么痛苦的事情。
云倾手中的茶碗猛的一荡,开始泼出,渐在腥红的龙凤图纹的地毯上,冒出烟雾。她震惊的看着常美人,而常美人则是眼底氤氲含泪的看着云倾,却已经噤声了,仿佛喉间哽咽着说不出的痛楚,已经无法言语。
常美人失控的落泪,仿佛这些年来所有的委屈和不甘愿都在这一刻溃决,她突然伏在案几上,虽然没有发出什么声响,可是双肩却不住的颤抖,过了少许之后,她才安定下来,抬起满是泪痕嫣红的脸,脂粉已经被模糊了,但是却没有失礼,她依旧那般端庄淡然,抬手整了整自己的衣裳,而后道:“臣妾失仪了……”
接着,她端起案几的茶水一饮而进,似乎在发泄什么,又像在遮掩自己的情绪,茶水见底,她放下杯子才静下来,又道:“臣妾知道将当年太后的所为说出来,必然会遭天谴,臣妾也知道就算是皇上百般不愿意被太后娘娘控制摆布,但是对于此事,皇上必然还是守口如瓶,不愿透露。但是臣妾今日却顾不得这些忌讳,因为臣妾只想在后宫中安养终老,一辈子平静无风波,其他的,什么都不奢求。”
云倾看着她,红唇紧抿,而常美人则目光沉幽的继续道:“那次事情之后,皇上就不曾再踏入后宫,并且突然宠幸起了颜美人来,不再接纳任何嫔妃,而颜美人也侍宠而骄,在后宫无法无天,横行霸道,但是皇上却听之任之,放纵她肆意妄为,甚至有时还去欺凌芙贵妃,不买太后的帐,这也是为何颜美人后来名声大震,天下人听闻的原因。起初,臣妾原本也以为,皇上是真的宠爱颜美人,毕竟她是一个娇弱扶柳的美人儿,可是后来臣妾才知道,皇上宠幸颜美人只是一个幌子,之所以放纵颜美人如此,也是为了阻挡太后的计划。而就在臣妾以为臣妾可以安身立命,平淡度日的时候,却发现信月不曾来,召了太医诊断后才知道,竟然是有了身孕。”
“当时怀了身孕,臣妾喜忧掺半,既高兴又惶恐。高兴于,若是能够平安诞下一儿半女,后半生必然有靠了,但却又惶恐这后宫中的人得知,心生嫉妒,出什么万一。可是臣妾万万没有想到,臣妾所担心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而皇上却在得知此事之后,竟让赵公公送来了一碗藏红花,结束了这个原本臣妾还来不及喜悦就已经落幕的事情。不过,也就是这件事情,臣妾明白了一个道理,那便是,少帝虽然年轻,但是却是一个不容许任何人操控的帝王,他不想发生的事情,就算发生了,也将会被残酷的制止。那件事情之后,皇上还算厚待臣妾,赏赐、分位一律按照三品以上来打赏,而臣妾也从一个小小的采女,一跃成为美人。”常美人的神色幽然,仿佛回到了当年的场景,但是情绪却已经不再那般激动了。
心绪慢慢的平复,仿佛这些话已经憋在了心头很多年,今日终于重见阳光,所以她如同释放了所有的哀怨一般,整个人也渐渐的有了些生气,不似以往的静如死水。她缓缓的道:“对于皇上,臣妾虽然经历了滑胎的痛苦,但是却没有一丝怨毒,因为皇上应允定然让臣妾在这个后宫安养到老,不会有任何人敢为难,让臣妾得到应有的安静。臣妾也只想就如此生活下去,但是却没有想到太后竟然为了刺激皇后,利用臣妾当年的这个痛处,在后宫大肆宣扬,只为了刺激皇后娘娘,离间皇上和娘娘,臣妾自认命贱,今生的姻缘已空,也不在意往后常伴青灯侧,睡卧古佛旁,但是臣妾决然不能忍受被他人利用,落得不明不白的下场,所以臣妾斗胆觐见皇后娘娘,请娘娘为臣妾做主。”
常美人眼眶含泪,重重的对着云倾深深叩拜,额头着地的声音有些沉闷,却也震动的云倾的心。
云倾在听闻到这件事情的时候,也并没有多少猜测,因为凌烨轩他毕竟是帝王,曾经拥有多少女人也是平常,可是,她却没有想到事实的真相竟是如此的骇人听闻,这,也让她想起来颜美人在北楚朝殿所说的话,她哭成了泪人,说凌烨轩从来都不曾碰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