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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儿心中一惊,转身看向颜雪。不进宫?扪心自问,自己真的不想进宫吗?就算不想,也早就有人把自己引到这条道路上!梅儿苦笑:“我除了进宫,还有什么地方可去的!”
颜雪起身拿出那套水兰长衫,冷冷道:“那就换上启程,从此之后,咸阳内外步步为营,我亦难顾之周全!”
“颜……”梅儿再难启口,手上的衣裳如千斤重,这便是“割袍断义”了?
车队进入咸阳宫,秦王嬴政先面见了其赵国的亲眷,亲自送他们到甘泉宫探望王太后赵姬,为的是重修母子情分。
而非嬴政亲眷的加上梅儿在内的数人等在偏殿,直到日头偏西杯盏见空饥寒交迫的时候才终于得见圣颜。
腾不发一语的领着赵高、姚贾、颜雪和梅儿四人进去,“大王,人已带到。”
梅儿跟着他们乖乖的行礼,老实的跪在地上,等了很久,感觉稳重的脚步声逼近,“终于,回来了。”
声音是如此的柔和,梅儿觉得自己的耳朵一定出问题了,微微抬头窥去,那么友善的笑容连眼中都含着真情。他凝望着梅儿,缓缓的抬起双臂。
梅儿有些紧张,手不由捏紧了衣角。他这是什么表情,是喜欢她?终于回来了——是,她终于还是回来了,难道他很期待自己回来?
太多的问题梅儿不敢多想,此刻的这个怀抱她真的抗拒不了,堂堂的秦始皇老祖宗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抱她耶!
心,不知为何砰砰直跳!
是虚荣心作祟?
对,一定是虚荣心作祟!
梅儿提膝欲起,一道倩影晃过眼前,脚瞬间凝住……
“政哥哥!”颜雪就那么扑到了嬴政怀中,眷恋到忘却了世俗礼教。就让她这样贪迷一回吧!
梅儿从来没见过颜雪如此娇羞的一面,此刻才明白自己是自作多情了。她就跪在颜雪的斜后方,嬴政的眼神根本就不是看向她的?对,由始至终,他要从赵国救出的人就是颜雪,高山流水的知音人,她早该想到的!
梅儿很是懊恼,重新跪回到冰冷的地面,他们亲昵的对话梅儿就当是苍蝇在耳侧飞,完全听不见。
“小雪,这位是?”两人寒暄完后,嬴政才将视线移到梅儿身上。
颜雪收敛好之前的失态,细语道:“禀大王,乃是民女的奴仆,王梅儿。”
“是吗,寡人怎觉有几分熟悉。”嬴政威严道:“王梅儿,抬起头来。”
甫一听到“王梅儿”三字,她一个激灵抬头,见嬴政犀利的目光又吓得双手扑地,“民女王梅儿叩见大王。”
颜雪放下沉重的心情,深吸口气,试探着问他:“大王可否认识?”
“你家主子自称民女,你就该自称奴婢。”嬴政重新把目光投回颜雪,“区区一个奴婢,寡人怎会认识。”
“寡人已为小雪安排好住处,你先去用膳休憩片刻,待处理好政务再与你叙旧。”嬴政说着示意奴婢师芷照看颜雪。
颜雪幽幽的瞥了眼梅儿方道:“民女告退。”
“放心,你的奴仆寡人亦不会亏待。” 嬴政看出她的担忧,安抚着。
随后梅儿也被腾带下去……
送走颜雪和梅儿后,嬴政再次坐回王座,“赵高。”
“臣役在。”赵高起身,上前一步拜礼。
嬴政挥臂颁诏:“赵高及其胞弟赵成竭力救下寡人亲眷,得以让母后展露笑颜,功不可没。即日升为中车府令,其弟亦封作中车府丞,二人相辅以掌管寡人御用车马。”
“臣及代臣弟谢恩!”他赵高终于等到了封侯加爵的一天,自此不再有“役卒”的卑微!
赵高告退,大殿内只留下姚贾一人。
“姚贾。”
姚贾听唤,上前一步行礼道:“草民在。”
嬴政微微敲击着漆案:“你一直保护小雪,寡人甚感欣慰,想得到何等封赏?”
“草民……”姚贾犹豫片刻还是说出了心中的想法:“草民不在乎权位,只求大王割爱。” 他虽然社会地位低下,可话语中却保持着即不失礼数又不卑不亢的度。
嬴政鹰隼的眸打量姚贾许久才问道:“寡人知你乃世监门子,何以受赵国重用?”
“诺,草民无能,幸得赵王厚待。”姚贾也不解释,是金子总有发光的一天,何需解释。
嬴政冷哼一声:“天下女子素来强者得之,你何以得?”
他的话不假,姚贾也深知其理,遂大胆的自荐:“昔有苏秦合纵、张仪连横,今有姚贾愿请命秦王,以秦之金币,草民之唇舌出使列国,助大王扫除六国。”
“好,有胆识!”嬴政突然猛拍漆案,巨响回荡在整个大殿内,他的眼珠缓缓移向姚贾,“寡人许卿五年时间,以金千斤,资车百乘出使列国。若不成便永为黔首不得我国重用;若成,只要小雪愿意寡人自是会成人之美。”
“草民谢主隆恩!”这一场政治游戏,他两袖清风的贱民愿意以命相搏。
“姚卿置于十里香榭就寝,寡人命人备好辎重后即日便可出使。”嬴政说罢欲走。
姚贾忙跪下,急道:“恳请大王让草民与颜姬辞行!”
嬴政思虑片刻,重新踱回王座上坐定,方幽幽的摆手:“去吧。”
偏殿。
“贾哥哥怎的来了?”殿内屏退左右宫奴,颜雪也就变得没那么拘谨,亲昵的称呼道。
“只是想告诉小雪,我即日便要出使列国游说,助秦一统。”六国无论力量多么弱小都是虎狼之身,若不见上颜雪一面恐再无机会。
“你……”颜雪明白,他是在以命相搏。搏的不是权位,而是为她!“这是何必呢!”
“只有如此我才能当得起小雪的贾哥哥。”颜雪一直在逃避来秦国,只有带她来了秦国,才能让颜雪做出选择,才能探出秦王是否真心。
“此去经年,小雪会在远方为你祈福。”颜雪说着紧紧的抱住了他,太多的感谢不知如何说出口!
“小雪放心,我会懂得自保,会拼尽全力游说列国。早日回来祝贺你的幸福,抑或也是我的幸福。”她的娇柔,她的无助,姚贾全然包容在怀。姚贾有自私的一面,他知道只有让小雪见到秦王才能逼她做出选择,不管结果如何,他都随时张开双臂等待佳人入怀。
“傻子……”
颜雪的轻叹声隐没在他宽厚安全的胸膛中……
作者有话要说:
☆、第39章 奴化教育
奴化之一——催眠,定位你的身份。
梅儿跟在腾的身后,一个又一个回廊的穿梭,谁都没有说话,不知道去向何方?
忍了很久,梅儿还是压制不住的开口:“腾,你认识我吗?”
“认识。”梅儿一听喜由心生,要是再把她当陌路人,她就真以为自己不是拥有芈露的脸。可下一句话又让梅儿泄了气,“你乃颜夫人之奴仆,王梅儿。”
“夫人”这个词平民是没有资格用的,转眼间她颜雪从歌姬变成秦王姬妾,而她王梅儿从公主变成下贱奴仆。为何他们都要假装不认识自己?
一炷香时间,两人从宽阔的大道走到了狭窄的小巷。此巷名为永巷,供宫女就寝的地方,地位越低住得越往里,而永巷的极深处便是失宠的姬妾们居住的冷宫。
掌管永巷的永巷令得到通传出来迎接内侍腾:“腾大人。”
“这是新纳入宫的奴婢,即刻编入宫册。”腾说着把手里的竹片递给永巷令。
“诺。”
永巷令话音刚落,腾便头也不回的离开,看着他无情的背景梅儿觉得自己又掉进一个寡淡冷血的深渊……
“王梅儿是吗?”永巷令看了看竹片的内容问道。
“是的。”梅儿颓丧的点头。
区区一个奴婢居然要劳烦内侍郎送来,其中之事一定不普通,于是问道:“你与腾大人是何关系?”
“没什么关系。”她倒是想有关系来着,可大家都装不认识自己,还能有什么关系呢。
永巷令当然不信,但此人身份还是自己以后调查来得清晰,“你就先住在九巷,明日再给你安排劳作。”
九巷的环境不错,算是独立单间,看来是沾了内侍腾的光。可是巷里再好的住宅条件也没有主子们的屋好,夜间不会有多余的灯火供给宫奴使用,导致梅儿辗转难眠。再加上一天没有进食,她的肚子不断的翻腾,只好当了夜猫子,趁黑溜到膳食房偷食。
奴化之二——起早贪黑干活,消磨独立的人格。
梅儿睡下没几个小时就被唤了起来,睡眼朦胧可怜巴巴的被带到中厩,以后她的工作就是养马。这是谁在从中作梗呀,明知道她怕马,还让她来跟臭马打交道。那些个穿越小说里不都是到男主角或娘娘们的身边伺候着,结果呢,跑来伺候牲口,真当她是“弼马温”?可她却没孙猴儿的本事大闹咸阳宫!
还是乖乖的跟马儿零距离接触……
“呵,你听到了嘛?”中厩里的小马倌苏汀轻拍了拍梅儿的肩膀。
“啊,什么?”梅儿回过神来,听候差遣。
“这些都是大王的御马。” 苏汀重新介绍起来,“追风、蹑景、追电、飞翩、铜爵、晨凫,还有纤离。记住,大王最喜欢的就是纤离,此马老矣,可得小心伺候着。”
梅儿的眼珠转到纤离的身上,想当初骑过一次,还颇有亲切感。她开心的蹿过去摸马头,却不想纤离一声响鼻,扬蹄欲起。
“唉,小心!” 苏汀眼明手快,忙把梅儿往后拖,“你这是干嘛呀,马的视力很差,不要突然出现触怒它!”
“哦……谢谢苏姐姐提点。”梅儿丧了气,该死的马,自己不过是想搞好关系,却跟你家主子一样脾气大!
奴化之三——驯化你的野性,催发你的愚蠢。
太阳微微探出头来,苏汀利索的给马套上缰勒:“是时候了。”
“去哪儿呀?”梅儿第一天上工,不懂的地方多着呢,完全被指使着干活。
“大王每天都要去练武场的,这个时辰该牵马出去了。也不知怎么,今儿孙柏让我六匹马都牵去,幸好你来了,不然我还真照应不过来。” 苏汀唠叨着把两条缰绳递给梅儿,自己牵起另外四匹马,“出发。”
梅儿抓紧马绳跟在她身后,心情一路失落下去,走着走着就没了章法,甩手甩脚的托扯着马儿漫无目的前进。
突然,“啊……。”屁股上一紧,飞身而出,摔了个狗吃屎!
苏汀见此一阵好笑,“你还好吧?”
“疼……”梅儿一手揉着酸疼的屁股,一手摸着火辣辣发烫的脸,“破相了吗!破相了吗?”
看梅儿这么着急,还是多少安慰几句,“没事,面相姣好着呢,就是稍稍有些泛红,过会儿就好了。”
梅儿多少放下些心,转头瞪那该死的蹑景,居然敢撩后腿踢她,畜生就是畜生,没人性!
转眼又耽误了一刻钟,苏汀忙手把手的提点几句打算继续前进,“你记住执绳时需握住辔头,以免马绳留得过长,不停晃动会影响到马的情绪,不踢你才怪。”
感情还是自己的错,她都说成这样了,还是得硬着头皮牵马吧,梅儿深呼吸一口,“知道了,咱们走吧。”
奴化之四——培练你的自卑,封闭你的人际。
作为一个下等人没什么资格得窥圣颜,由苏汀牵马进练武场,梅儿自己在庶囿溜达几圈。刚绕过一座假山,就险些撞上别人。
梅儿条件性带过句“对不起”闪离她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