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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出门前,眼神无意瞥见静静躺于地面的栀子花,依旧娇艳如初香气袭人,诱得她伸手去拾。稍后,再入宫门深似海,不管栀子花是握在自己手中,还是养于水酒土壤中,亦终有一日会因枝下无根而暗淡凋零!
可她不知,背后的人儿看到这一幕,心中又掀起了怎样的波澜涟漪……
从燕丹住处出来的时候刚到申时,时间尚早,所以赵高把梅儿迎上车的时候问道:“王内侍难得出宫,还有何地想去的,高愿意效劳。”
她想去十里香榭,可碍于那里早换做王亲之所,若去岂非四处张扬自己是未经嬴政允许出宫,所以她摇了摇头双手一摊,“无甚可去。”
赵高放下车帘,漫不经心的说:“高有一处想带您去。”
“哪里?”梅儿好奇。
他但笑不语坐至驭马位上,长鞭一扬,马车飞动奔腾。
战国时期的路面没有现代的柏油路平坦坚韧,即便如此赵高却能驾驶得稳妥效率奇快,梅儿心中打鼓的片刻已到达目的地。
她疑惑的掀帘而看,前方乃是庄严的府衙,两大威猛的门神执戈而立,旁边张贴着各类告示:“这是哪里?”
“兔就关在里面。”赵高说着,并未打算把梅儿迎下来。
一想到兔在此处受苦,顿生急切,正欲下车又让赵高拦住。梅儿微怒的看向他,为何要告诉她兔关在这里?为何专程带她过来又不让她见兔?等等,赵高怎么知道兔对她的重要性?是自她从咸阳逃出就被跟踪着还是她回宫后被监视着,才会让赵高知道她和兔的关系?回忆当时出咸阳入邯郸的种种经历,这一路上应是有人在控制,不然怎会被引入屯留,颜雪怎会收留她?!
“这里守备严谨,王内侍见不到他的。”赵高的声音把梅儿的思绪拉回。
“那你带我来干嘛?”梅儿恼怒心焦。
“高想知道王内侍有多在乎他。”赵高的笑容带着几分邪气。
“什么意思?”她要救韩非,宫中人都是大抵知道的,可她最想救之人是兔就没几位知道了,赵高如此上心的把她带到此处,定是又打什么如意算盘呢。
“救兔其实并不难。”他说着也钻进车内。
梅儿盘腿坐好静待他的下一句乾坤,可不想赵高比自己还能沉住气,只好先开口:“请赵大人指点。”
他卷起车帘,眼珠子环滚数圈慎重的观察四周环境,低沉的嗓音说道:“秦君天也,天言可救黔首。想来王内侍这时日顺而不得,何不反道行之。”
梅儿抬眸凝视赵高的背影,果然是聪明人,直切主题,“如何反道?”
“夫人的身份!身份为基,夫人为果,咸阳宫位高权重者谁才是最想您得到夫人身份的……”他侧身抛出信息,随即跳下马车,“走吧,送您回宫。”
马车又轻微的晃动起来,她的思绪随之荡左漾右……
夫人的身份?赵高的方法可行吗?
赵高能否准确揣度出那人的心思,若真要对着干,恐身份不保吧!
梅儿心忧的搅着鬓前的一缕烦恼丝,“赵大人为何要帮我?”
不会是想害她吧?
驾车的男子朗声大笑:“高并非帮王内侍,而是在帮自己。”看来她动摇了,即便现在犹豫,行至末路也只得这极端的方法。
梅儿捏紧双手,再不知说什么问什么求什么的好,还是先缓缓,反正她温水煮青蛙的性子,习惯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56章 夫人身份
没多时,郑槿篱上吊自杀,第二日韩非亦无故身亡,没有任何外伤也没有中毒迹象,一切意料之外又仿佛早在计划之中。那轻纱的帛书一直掩在她的怀中,沉甸似千斤,每次去找闭门守孝的扶苏都被他拒之千里连面都见不上!
愁闷的为嬴政蓄上一杯热水,见他看书入迷越发觉得恼怒。自韩非死已近半个月,嬴政迟迟未放兔,也吝于与她说上几句话,总是师芷安排她干这干那。
心中虽有埋怨可任其职当尽其责,只得端了玉杯给嬴政,他也不抬随手欲接,不想梅儿指尖微挑,杯中的热水颤出大半,惊呼:“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急急放下玉杯,抚干嬴政胸口沾湿的深衣。
感觉到头顶男子的呼吸均匀和缓,她的手再向下面滑了些,缓缓靠近男子的私密处。嬴政倏的扼住她的细腕,顺势拉入怀中。梅儿仰躺着,直视那双清淡深邃不怒自威的目,不由喉头滚动艰涩的咽下口唾沫。
当橡树香逐渐覆罩住她,之前的期待荡然无存,本打算色诱的计划到了关键时刻却惶恐得退缩。为了压制惧意,她的手默默捏紧成拳,每一处指节都生生泛白,坚骨棱现。
略偏过头,他的唇刚好擦过梅儿的脸颊,顿时染满红霞,连声音亦是低哑颤抖:“大王……韩……韩先生……死了……啊!”
额头炸开一个暴栗!
嬴政冷哼,又似情人间的低责:“何时学上韩非口吃的毛病了。”
梅儿气鼓鼓的摸着红胀的额头,有怒无处诉:“不,不是……”
梅儿正欲再说,又被嬴政抢了白:“那是什么?是思念韩非,方以类聚。”
这是哪跟哪呀!梅儿大急,拍膝而起,“大王,如今韩先生都死了!死者为大,您就别再侮辱……”随即又想到这节骨眼上岂可指责嬴政,马上改了口:“何不放生者一条生路。”
嬴政抖平压皱的深衣,重新盘腿坐好,一边忙于执起书简一边和煦轻叹:“莫慌,寡人可没闲时处置一小奴。”
梅儿气恼万分,没有四目相对的威吓便生出些怂胆:“大王未杀伯仁……”
“出去。”
慵懒的男声传来,梅儿只觉像是幻听。见他认真的看着书,还是咬牙把话说完:“伯仁因你而死!”
“啪”,书简坠落漆案,冷冷的声音自他喉咙深处滚来:“寡人不知伯仁何者,但王梅儿不希望他是你熟知之人吧。”
梅儿再不敢乱说什么,愁眉深锁:“奴婢告退。”
毅然决绝的转身!
自从上次去过浆洗房,梅儿每天都会送些甜点水果同郑姓姐妹共享,毕竟寒宫冷室知己难遇朋友慎惜。
晨曦初烁,一朵朵娇花迎着春风绽放,宫奴们寻访馨香手执着竹筒采露煮茶。如此附庸风雅之举咸阳宫嬴政首尝,姬妾们随之风靡,所以梅儿这些时日天未亮就到庶囿采收花露。
待得天蒙蒙亮时,采露的人越来越多,梅儿看着竹筒中满满的露水心情甚好,压紧竹盖捧着成捆的竹筒旋身曼舞,牵起银铃般的歌声笑语环绕在各宫奴近旁,一路飞离庶囿。
“她是谁,这般欢快?”一位老奴被气氛感染,好奇的询问其他采露者。
众人的笑容挂在脸上仍未退散,其中一位年纪尚轻的奴婢艳羡的回答:“回镯姑姑,她是大王的侍女,王梅儿王内侍。
“王梅儿吗?”镯芩远眺她的背影,若有所思:“果真同传言一样。”
很快梅儿便如愿受诏入寿坤宫,临去前还麻烦他人把甜点水果送去给郑姓姐妹。
数年未见,那位慈祥的太王太后如今病悠悠的侧躺在正殿的软榻上,双眼微睁的看着梅儿。
“奴婢王梅儿敬请太王太后安。”说着双膝跪地,态度谦逊淡然。
站在太王太后近旁的镯芩扬声命令:“抬头!”
梅儿缓缓的抬起头,脸上挂着标准合度的微笑,这般绝世秀美的面容,任谁都无法忘怀那离世的公主——芈露。
骑马舞、玉丽粢、贬空巷、升内侍……
宫中对于王梅儿的传言太王太后不是不知道,连芈溪也偶有在她耳边谈起。一直以为只是人有相似,并深信芈露早在大王亲政时香消玉殒。不然大王当时怎会如此悲伤,也正是那时对楚国人格外重用。偏偏她的亲信老奴采露回来亦说起这王梅儿像极了芈露,这才诏来一窥究竟。
太王太后在镯芩的搀扶下半坐起来,温和的问:“王内侍是哪里人呀?”
想好的说辞,话到嘴边犹豫许久才吐出:“回太王太后,奴婢楚国人。”
镯芩掩嘴轻笑,眼神一贯犀利的看向梅儿:“呵,同乡呐。”
这个眼神她不是没见过,仿佛又回到那个夜晚,“前药迷魂,后药止孕,请夫人好生掂量!”镯芩的声音低哑如初,直觉得口齿间满是苦涩的药味,连身体都似万千蚂蚁爬行,痒躁难适。
“既为楚国人,可对楚王治国有何看法?”虚软的声音把梅儿无意飘远的愁怯拉回。
这个她倒没想过,也就随意一答:“挺好的。”
“挺好?区区一句挺好就把你所有的责任抛诸脑后?可知国与国的邦交是建立在多少女人的牺牲上,只有你在他国立稳脚根捕获君心,我国方得久安之势攻守有度!”太王太后拍榻摇头,怒斥道:“芈露呀羋露,你怎可不顾你父所有的努力,用上如此极端的法子离开咸阳,有何颜面归宁!”
原来在太王太后眼里,她就是一个懦夫,毫无责任感,辜负了楚王所托。死了尚可称作烈士,而活着就被挂上叛国的名头。
“销英冬魂之泣梅兮,惧殃险隘以绝香。”芈露的《花君子》,她的悲戚与绝魂是否早已宣示着对国对己的决心?
若笼不得君心就以死明志!
作为魂穿异世者本着打酱油的心态混日子,却万万没想到有些责任义务早已压在她的肩头。扛不住!不,根本不用扛,它已根生在血液中,芈露的身王梅儿的魂合二为一,无从逃避!
梅儿的手紧攥着,不断告诉自己此刻要清醒,关于责任需要一点一滴的补偿。
只牵强的勾起嘴角:“太王太后误会了,奴婢是王梅儿,并非芈夫人。”
“是吗?”太王太后收敛笑颜,摸了摸干涩的嘴唇。
镯芩随即端起漆案上的水,没有呈给太王太后反而是递给了梅儿,示意她送上。
膝行至太王太后前,她一刻未动只是直直的盯着梅儿看,弄得梅儿心虚的打鼓。杯盏送至唇边,身侧一股外力冲击而来,顿时跌倒在地。梅儿虽把杯盏护得极好,还是不慎有几滴温水溅在太王太后的衣上。
还没来得及坐起,膝下蓦地一疼。梅儿转头怒瞪肇事者,该死的镯芩,你这打手当得也太地道了。她疼得捂住腿,眼泪险些都逼了出来!
撞人踢人的镯芩见梅儿不服气,又恶人先告状:“大胆奴婢怎么办事的!”
打人,适合上半身,可她的脚疼得无法站立;踢人,适合下半身,可镯芩这把老骨头哪里受得住,她还是要尊重老者的。所以梅儿摒弃淑女形象,转身狠狠的咬伤镯芩的小腿肚,即报了腿伤的小仇,又能把这场戏演足。
“啊!”镯芩脚下乱踢,挣脱梅儿疯狗似的紧咬,一声怒喝:“来人,掌嘴!”
正殿内的几个宫奴得令立刻压住梅儿,一位身宽体胖的男奴快步上前,肉肉的黑影击下,左右开工掌挝得啪啪作响,没多时便已红肿不堪,牙缝溢血……
“怎么,不骂我吗?” 镯芩嬉笑着欣赏梅儿的苦难。
越过镯芩的身体,幽怨的目光移向病榻上的太王太后。一切根本是她默许,还能怎么骂?
“求太王太后也没用,你不过是个奴婢,以我的身份如何处置都不会逾矩。除非……”镯芩打着哑谜,却见梅儿没有反应,只得继续叽咋:“除非你也是夫人身份!”
想逼她承认自己是羋露绝不可能,故仍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