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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逼她承认自己是羋露绝不可能,故仍旧紧咬牙关,苦等那个人的出现……
见梅儿爱搭不理,询问的眼移向身后,得到太王太后的暗许,瞬即厉声高呼:“拶刑伺候。”
话音方落,拶子便套入梅儿的十指,用力绞拉……只觉汗如雨下,钻心刺骨的疼痛尖叫难忍!
且说,郑姓姐妹得了甜点,并非梅儿亲自送来,二人遂多方打听……
“英,梅儿受诏入寿坤宫是否要升作夫人了?我们去告诉大王吧!”郑飞华满心欢喜,以为真要攀上高枝,她事先通知大王,到时王梅儿锦衣玉食的也就少不了她的功劳。
郑玉英拦住郑飞华稚气的举动:“妹妹,王内侍早已说过若是她有一日未来浆洗房,必速将此事告知赵大人。”若是因升作夫人而受诏入寿坤宫,何须通风报信于赵高,他们之间定有阴谋?
想罢,对郑飞华道:“你不要乱跑,我去去就来。”
“好的,好的。”她满口的答应。
妹妹的脾性她再了解不过,恐怕等她一走就会去求见大王,天颜岂是尔等贱奴能够窥伺的!遂牵牢妹妹的手:“不行,你跟我一同去找赵大人。”
少顷,赵高便谴亲信将消息传递给芈溪,也就不慎或是必然的入了大王的耳!
“大王快走吧,祖母那闹得厉害!”芈溪孩子气的央求,嬴政仍是那般沉得住气,批阅着大臣们的上书,不甚搭理。多番无果后,芈溪只得随辇亲求太王太后。
其实芈溪临走都没发现,之前还笔墨利落的嬴政手中的毛笔久久顿在原处,待听得门外略微有些动静,方缓声问询:“情况如何?”
门外之人如鬼魅闪进殿中,附耳道:“太王太后正对王梅儿施以拶刑。”
嬴政侧头凝向附耳者——纪纲军侍卫长白骁,一贯寡淡阒黑的双瞳深邃无波,顺滑的笔毫不堪墨汁的重荷滴污上书,笔杆应声而折,掌腕间亦污了色彩,他极带磁性的低沉嗓音由喉头深处振鸣而出:“退下。”
“诺,末将告退。”风过音落时早不见了白骁身影。
“祖母……”尖锐的稚女声闯入寿坤宫,视线迅速落到受刑的梅儿身上,大喝:“你们快住手!”
“截下芈夫人。” 镯芩命人挡住芈溪。
她哪里肯依,扭扯间乞问太王太后:“祖母,梅儿犯了什么错要这般惩治?”
镯芩狐假虎威的事先发言:“贱奴拙笨,弄污了太王太后的衣袍,以下犯上!”
“是谁敢犯祖母呀?”男子悠悠然步入殿中。
凶神恶煞的老奴见大王天颜立刻谦卑的行礼:“拜见大王!”
一众宫奴亦跪了下来,拶子因而松下力道,梅儿再支撑不住身体,斜躺到冰冷的地面。
跪安的呼声连绵不止,嬴政仍双眸直视软榻上的太王太后,走进数步道:“孙儿给祖母请安。”
“免礼。”太王太后浅颦微笑:“今日可早了。”
昏定晨省乃为人子之礼,早晚向长辈请安各一次,现在未时刚过嬴政便来寿坤宫,故有此笑言。
“唯。孙儿知祖母连日病痛,特遣了夏侍医诊疗。”他说罢,急急赶来仍挂着满头大汗的夏无且上前为其诊脉。
嬴政这才转头环视颔首低眉的众人,似不经意的看向梅儿,“怎么,寡人的内侍何时由镯芩姑姑调教了?”
“大王,她对太王太后不敬,老奴只是依法而行。” 镯芩怒指着梅儿,仿佛很是为太王太后鸣不平。
“那也不是你能教训的。”嬴政嘴角划开半弯弧线。
太王太后抚额轻咳,巧避锋芒的小声问道:“姑姑调教奴婢有何不可的?”
芈溪深感场面尴尬,急迫的插进话来,拉长音调希求:“祖母……该罚的都罚了,您就放过梅儿吧。”
看着她红肿的指节,芈溪已是眼中含泪,忍不住上前扶她。
可梅儿羸弱虚软的仰躺于地,柳眉紧蹙,即便再痛仍强撑住意志,倔强的对视上嬴政阴寒的眸,她咬破嘴唇换来半刻清醒,随即臂腕压抵住芈溪的双手肩头用力反弹振开好心的搀扶。
复又跌回,头重重撞在坚硬的地上,顿时头脑昏沉眼前一花再看不清任何!
芈溪不料被梅儿一推,踉跄后退数步恰巧倒入嬴政臂中。
于此同时,镯芩盯准无礼者,扣了梅儿的胳膊拉起她上身瞬间一个巴掌挝在她的脸上,手立即沾满血痕。
“你打呀!打呀……” 梅儿不怕死的叫嚣,满口的血全喷在了她的脸上。
可,声音已逐渐微弱下去……
镯芩气得再要落掌,却被扼住了手腕,“好大的胆子,寡人不介意让你挨些板子。”
镯芩顿时收手磕头,有些分寸她还是懂的。
嬴政看向太王太后:“王梅儿犯上惹得祖母不悦,孙儿定领回宫好生惩治。”
“大王日理万机,区区内侍身份哪配大王分心,让哀家的镯芩处置就行。”太王太后示意着镯芩再行恶举。
镯芩看见大王阴沉的眼神,再不敢亲自动手,环视近旁的宫奴:“听到太王太后的话了吗!”
“诺。”虽惧于君威,可圣令亦不可违,众人唯有亦步亦趋的上前抓住梅儿,微绞拶子的同时提心吊胆的等待王者之声……
嬴政闭目良久,直到再次听见女子痛苦的呻吟,他才倏然睁眼,掠过一丝薄怒,下一秒又恢复惯常的平静无波,不急不缓的启口:“祖母说对了,她的身份真得寡人来调教,怎可宫奴僭越。”
太王太后垂下眼帘,含眸轻笑,读不出个中心思。
而站在嬴政身后的芈溪帮不上忙,只能傻傻的问:“身份?什么身份是大王适允调教的?”
“寡人的姬妾,夫人的身份。”他的视线移向发愣的芈溪,淡然的言语就似最平常的客套话,随即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贴身侍女有哪个不是寡人的女人。”
听到她该听的话,梅儿再撑不住昏瞀的思绪,晕厥过去,只迷迷糊糊间被人抬出寿坤宫。
作者有话要说: 注:公元前233年,秦王政14年,韩非子卒。
拶刑:拶刑是古代对女犯施用的一种夹手指的酷刑。
未时:下午1时至下午3时
☆、第57章 负此伯仁
“大王,大王……” 迷迷糊糊间被人抬出寿坤宫的梅儿含糊嘟囔,深怕嬴政弃她不顾。
唯有一个劲的撇头,努力睁开眼皮寻找。空气中的橡树香悠远持久,手伸向不远处模糊的黑影,她知道那是他!
“大王?”
黑影如同雕塑般钉在远处……
“大王……”她掀被而起,可脚刚触及地面,被镯芩踢伤的小腿骤然吃疼,硬生生摔下床榻。
“寡人不知你这般本事,还想去哪儿?”嬴政靠近了些,依旧居高临下的俯视梅儿。
“奴婢要去寿坤宫请罪。”她要让嬴政看到她的决心,就算爬也要爬去!
“寡人最受不得要挟。”修长的腿跨出抵住梅儿去路。
“奴婢卑下,能做的只有这些!您何苦还要刁难奴婢……”匍匐在嬴政的王袍之下,她是如此的猥贱,猥贱得连自己都未意识到。
因为适才的话犹然在耳——贴身侍女有哪个不是寡人的女人……
那般云淡风轻,却让她的心阴霾密布,在嬴政眼中女人从来就不重要,不过一颗棋子,只待棋罢弃子!
她王梅儿谈何重要!
所以听信了赵高的法子,博弈的乃是芈露楚国公主的价值!
需知,太王太后于秦国苦心经营这么久绝不会让楚国势力横生异枝,只好除掉抑或让她重新拥有羋露的身份。梅儿想好了,如果嬴政真能狠心看着她死,唯有承认自己是羋露,通过太王太后也是可以救下兔的。再说嬴政,若是不想她变回羋露的身份,要么看着“棋碎”要么给她一个新身份,而想让她安心接受新身份那就必须放了兔。
嬴政俯身抬起她的下颚,阴蛰阒黑的双瞳凝入她的灵魂深处,久久的,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越来越清晰。薄唇轻轻覆上她惨白带血的小嘴,隽永而悠长,似迷醉的吸食罂粟,舔遍一周方举手敲弹梅儿额头:“寡人怎会为难爱姬,明日定把伯仁送上。”
一个吻令她心潮澎湃,然一声“爱姬”却令她凉透骨髓,水火交融间梅儿早无暇理解他的话中带话,只愣愣的半仰着头,仿佛伸长脖子讨要糖果的稚童,痴傻至极!
而嬴政言罢,毫不理会躺在地上受冻的梅儿,转身离开,行至门口时腾轻声道:“大王,夏侍医已到多时。”
“这咸阳宫何时僭越成风?”夏无且是他的专属太医,并非随随便便就能请得动的。
“诺。”他本以为夏无且医治完太王太后,顺道过来医治王梅儿之事大王是默许的。现如今到底是他揣度错了大王的心思还是因为大王暗怒而改变了初衷?
“夫人……”几阵小跑的声音过来。
其中一位叫危纹的奴婢力气稍大些,扶着梅儿上床,对在另一侧搭手的女子道:“惜兮,我在这儿照看,你去请医官来。”
“唯唯。”惜兮说着欲跑出房去。
“等等……”梅儿整个身体的重量依靠着危纹,恍惚的说:“帮我找张旬张太医。”
梅儿有事挂心,半睡半醒的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才等来张旬。
他一路沉默不语,诊脉并包扎伤口。
直到见他收拾着药箱欲走,梅儿才不得不支起上身追问:“张太医,我的药方子呢?”
“小臣这就回太医院给夫人配药。”张旬看了眼梅儿,又低下头去,“另外,如果夫人能够得到大王准允让夏侍医配些沃若脂,伤口将愈合得更好。”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梅儿哪有心思管什么沃若脂什么伤口的事。
其实梅儿早去询问过几次香末的方子,张旬都找托辞回避,她的担心越发急迫而沉重,所以借病急诏了他来:“若无药方,本宫的病好不了,张太医怕要担上失职之罪。”
“夫人,小臣还有一家老小……”张旬苦笑。
“不管你把此事上报谁,至少要让我知道,不是吗。”梅儿维持不住半撑的身体,只得躺回到床上。
听到毛笔刷刷而过,她知道期许那么久的药方终于到手,可内心早已生出无名的恐惧,惯性的敛手为拳却牵动伤口连心疼痛,再不敢动弹分毫。
“夫人。”他将列好香药名的书简双手奉上。
梅儿瞥了眼床头,示意道:“您搁枕边吧。梅儿对药理外行,烦请张太医详解。”
他挪前一步放下书简至床沿,轻轻推入枕下,“此香摄魂,常闻轻者将丧失意识重者受人摆布。若加上酒的催发,更能把药效发挥极致。”
此时,不管她做过多少心理准备,听到张旬的话亦使她麻木到忘却疼痛,双手捏紧,白净细布渗出暗红的血来。可笑,她王梅儿栽在该死的香上,难怪完全记不起那晚跟嬴政发生过什么!
张旬见梅儿嘴唇咬得泛白,再不适合在此待半刻,遂道:“小臣告退。”
翌日,梅儿总算恢复些精气神,这才知道自己住进寒梅宫,并给她暂且指派了两个宫奴——危纹和惜兮。
犹记得嬴政昨个说要把“伯仁送上”,等了大半个上午都了无踪影,倒是箐肴来看望她。
“公主。”她总爱毫不避讳的搂抱。
梅儿环视左右:“你们出去候着。”
“诺。”
梅儿用臂肘碰了碰箐肴,揶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