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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喝足后,呼呼睡起大觉,夜里天凉又没被子,梅儿不由往温暖的某处蹭。嬴政见她冷得靠过来,顺势抱住她,温柔的抚摸熟睡中人儿的头,轻轻说道:“朕,能给的都给了……”
翌日大清早,仆人们正在打扫卫生,见一匹马在府前停下,马上的英俊公子目光如炬的看着他们,等了一会儿还不见走便将情况通传入府中。
梅儿甚觉奇怪,抬头确认匾额——姚府,这是哪里?
片刻后,姚贾出府探个究竟,一眼便认出了来人。
嬴政轻拍梅儿肩膀,示意她下马。随即抛给姚贾一件东西,独自踱马离去,那么决绝且落寞。
梅儿孤零零的站在府前,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拇指上的环形柳戒,春日的暖风吹来,凉透骨髓……她算是正式被抛弃了?可为何给她一处安置地,是要变相监视,还是因出巡不便,待回咸阳后就接她回宫?
姚贾和夫人颜雪是咸阳出名的大善人,府中收留着许多无依无靠的乞儿。这不,她一进府,几十号人坐在一起用早膳。梅儿不时望向主座的颜雪,她还是那么漂亮,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膳后,梅儿被颜雪叫到房间里闲聊,“听夫君说,你是公子带来的人,叫哆啦阿梦?”
“嗯。”梅儿轻轻应了一声。
“我们认识吗?”颜雪知道梅儿刚才一直看她,才会有此一问。
梅儿总觉得颜雪好像看出了些什么,但仍旧摇头否认,“不认识。”
“是吗?以后你就在这里好好住下,有何需要随时可以来找我。”颜雪确信她无甚特别,唯一特别之处……她是始皇亲自送来的女子!
“谢谢雪姐姐的照顾。”梅儿笑笑,久违的亲切让人心下一暖。
这个称呼这句话似曾相识……颜雪一愣,转而道:“送你份见面礼。”
说罢,挪到琴前,《高山流水》悠扬飘至……
曲罢,郁结消散,梅儿的身心瞬间舒畅,却没有注意到颜雪别有深意的一瞥,原来早已观察到她掩袖擦拭眼泪的举动。
至此,梅儿安心的住进姚府,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都不用怕被人赶走。转眼大半年的时间过去,嬴政早回了宫也不见来接她。梅儿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细数石板路上落寞的孤叶,像她一样,被抛弃得那么彻底,连嵌入泥土成为肥料的资格都没有。
人群逐渐熙攘热闹起来,梅儿好奇的挤进人群观望,原来是蒙恬难得回咸阳,居然还带回了新娶的妻子卜香莲。百姓们凯歌迎接,梅儿亦一路尾随到蒙府,蒙毅和他的夫人箐肴早在府外迎接,多幸福的一家人,梅儿却更觉得落寞。
曾经那个说着“一夫一妻一双人”的少年,有了新的想要呵护的爱人,时间让他经历了改变,经历了遇见。那么嬴政呢……答案早该不言而喻了吧!
梅儿孤孤单单的回了姚府,便又被唤入颜雪房中一叙。说来也是奇怪,颜雪每月都会邀她到房中,弹上一曲《高山流水》。
今日的泪来得更是凶猛,颜雪曲罢问道:“这么久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吗?”
“夫人……”梅儿顿住片刻,因她的曲而变得软弱,这才忍不住问道:“夫人有否听说过一夫一妻一双人?”
“茫茫世间,能相知相遇相扶着坚持到老的能有几人。一夫一妻一双人,有时该放下的便放下,何不好好珍惜高山流水的有缘者。”颜雪字字珠玑。
曾有位朋友感叹:喜欢很近,相爱很远。
简短的几个字,道不尽的惆怅……
许多人都在追求有情人终成眷属,殊不知眷属终成有情人更难能可贵。前者是所有童话故事中的美丽结局,故事就此结局,可生活一直是有血有肉的真实存在,它会逐渐消磨彼此间最初的美好,最终变成习惯、腻味,甚至厌恶。所以因喜欢而成为眷属的二人,仍需要好好经营和珍惜感情,才能真正升华成相濡以沫的有情人。
梅儿皱了皱眉,说:“可那是我的责任。”责任让她要好好培养与练少华的感情。
“为何仍待在这里?”颜雪质疑。
“因为……”梅儿嘴上结巴,“我回不去。”
回不去,不过是她可笑的借口!
“回不去?还是王梅儿本就该回到这里!”颜雪的话带着毋庸置疑的坚决,似洞悉所有。
她说的是王梅儿吗?肯定是听错了,听错了!梅儿故作淡定的抿口温水润喉,又挪臀找了个更舒适的位置,就不接话,看你怎么说下去。
“一首曲一场幻境早已告知我答案。”颜雪了然一笑,自觉的揭晓答案,“梅儿心心念念的是圣上……”
“不是!”梅儿咬牙切齿,紧捂住双耳,只要别人一巴拉巴拉的谈及嬴政,梅儿就如同孙猴儿听到了紧箍咒,头疼欲裂呀!
颜雪啪的放下一件物什,那是当时嬴政抛给姚贾的入宫令牌,“我不想养个闲人,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离开咸阳,要么拿上令牌入宫!”
梅儿不知如何抉择,手惯性的摆弄起拇指上早已泛黄的环形柳戒……柳,留,是嬴政要她留下的!
颜雪总能察觉梅儿细微的小动作,直觉告诉她柳戒非同一般,“6年的光阴,圣上仍在等你,梅儿还要逃避到何时呢?”
梅儿迟迟未做回应,颜雪方缓缓走到梅儿跟前,牵起她的手,“明明有情却做无情,圣上和梅儿在较真什么?总该给自己一次坦然面对的机会吧!”
“可……为什么是我?”红颜知己嬴政从来不缺,他是真的选中了她吗?这个顾虑在梅儿心中孽障成劫!
“梅儿还不懂吗,圣上虽然在法治政理上果决,却因幼年的经历变得优柔寡断。”颜雪是懂嬴政的,他们遭遇过类似的童年,受人漠视和唾弃,所以他比其他同龄人更努力。之后发现母亲赵姬在情感上的随意放肆,对嬴政置若罔闻似遗弃的孤儿,使得他变得早熟内敛。
越珍视感情的人,越不敢表露,不是不爱,而是害怕得到后又幻灭,倒不如一开始就不曾拥有,如此心才能固若金汤。
殊不知水滴石穿的道理,即便坚如磐石的心也将沧桑殆尽!
梅儿由是沉思,忽然指上一空,颜雪拔下了她的柳戒,毫不留情的丢入火炉中。
梅儿顿感慌张,本能的扑去抢,干枯的柳条成了最好的助燃物,一入火炉顿时燃尽。
她那么努力的抢救,手被灼疼烧伤,换来的也只是一堆灰烬,风过处连余灰都被无情的吹走!
“好了,我去!”梅儿歇斯底里的喊。
人总要逼至悬崖才明白心中深埋最真的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
☆、第87章 夫复何求
通过令牌,梅儿毫无险阻的进入咸阳宫,仍是不够勇气见嬴政,躲到了寒梅宫,呼呼的睡了好几个时辰的大觉,直把自己饿醒。看颜雪画像前供奉着食物,先吃点垫肚吧。刚吃了两口,发现画像前放着一个棺材形式的红漆铜盒,这么特别的铜盒上次来寒梅宫的时候怎么没有注意到?
好奇的打开来看看,入目的物件梅儿再熟悉不过——刻有“冬袭叶清”和残梅的落叶,那是他们青涩的初见;牛皮画上的十里香榭设计图以及缣帛上的离宫地图,是各自东西追逐的人生;用以抵三甲的一袋钱币和极为珍贵的疗伤圣药沃若脂,代表着他们历经的磨难与抉择;盒中堆满的蜡梅花,盈染馥郁的香气,是曾经点滴难忘的幸福瞬间,历久而弥香;最底下压着一册书简《致橡树》,墨迹已陈却越发显出厚重,犹记得当年嬴政修长手指所点的“爱”,如今被清晰的画上了圈,一圈又一圈,圈荡进她的心……
原本以为很远的爱情,不期然间可以这么近!
梅儿抱着沉重的铜盒往外跑,刚出房间便放缓了脚步,因为她看到一个朦胧的身影站在寒梅宫门口,威严如故。
是谁呢?已不言而喻,可她仍慢慢的靠近,想要看得更清晰……
来到秦朝,只愿做一个不争不怒不悲不喜的陌路客,不争不怒是本性,不悲不喜却根本做不到,心因眼前的人儿沦陷!
时间仿佛静止,不知何时下起绵绵细雨,阻断梅儿的步伐,彼此默默的对视,透过逐渐细密的雨点,她看到了嬴政眼中隐忍的期待……
“朕,在等你……”他清寡的启口,声音略有颤抖,似压抑着内心奔涌的情绪,“永远……”
微风吹冷她的身体,仍能感受到传遍周身的丝丝暖流,舒舒软软刺刺麻麻的侵袭入心脏和大脑,脚偏坠千斤重石,动弹不得。他不急不慢的靠近,那曾经的心酸、悲痛一点一点的释然……隔开数个世纪,终于等到这个心心相印的拥抱!
爱情真的可以不分身高、年龄、阶级、空间吗?至少梅儿此刻坚信。
“嬴政……”梅儿不由自主,依赖的唤了一声。
“告诉朕,你是谁?”时间磨砺得他更成熟,凡事处变不惊,却在面对感情时变得如履薄冰。
“我……”卸下戒备防护的外衣后,这个王者犹如受伤的睡狮,梅儿不曾遇见过他的脆弱,便不知该如何措辞才能抚平他的不安。
“知道吗,这个铜盒是用太阿剑煅烧而成……”嬴政抚上梅儿手中红漆的棺材形铜盒,他本该好好护着的人儿,没来得及珍惜,等明白的时候,佳人已逝!他云淡风轻的扯动嘴角,低哑的说:“对不起……”
此刻,最真的言语就是最好的表达,她紧紧的搂着,深深低埋下头:“我是王梅儿,是嬴政的王梅儿!”
雨开始淅淅沥沥的大起来,嬴政把她带进浴室沐浴。更衣完毕,梅儿坐在榻上,搭晃着腿仰头像个花痴的小女生傻盯着嬴政,看他半弯着腰,还别扭着高大的身子,认真且细心的为她擦拭未干的发丝,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初遇时,嬴政是受制于楚势的秦君,所以当她以楚国公主身份来秦的时候,嬴政刻意的排斥。她转而接近成蟜,显见其动机不纯,使得嬴政更加反感她。直到庶囿廊亭内一番对话才明白她心气高洁,偏偏成蟜的母亲姬老夫人动了杀机,嬴政惜才相救,仍是来不及,芈露不幸中箭而亡。
醒后的她举止古怪让嬴政心生猜疑,她并非芈露?
这个女人同成蟜越走越近,嬴政劝过,成蟜不听。随后迫于朝廷权势间的压力,成蟜不得不为秦征战,实则是被驱逐出秦国,作为兄长嬴政必须帮他,给他新的天地甚至送上他最想得到的女人,送上这个为帮成蟜险些丧命的女人。
嬴政决定护她周全,因而将其禁足,欲找准时间送她离开咸阳。当嬴政在寒梅宫无意发现十里香榭设计图时,嬴政对她更增好感,随后看到缣帛地图,燕丹“丹心汗青”的笔迹让嬴政记恨,图中只是直抵邯郸的路线,那么成蟜怎么办,他绝不能让计划落空。然而也有此断定,成蟜不会是她心的港湾,故嬴政再伪造了一副去往邯郸路经屯留的地图,来验证她不过是屯留的一个过客。
一首《花君子》道尽楚国公主的一生,更使嬴政坚信她非芈露的事实,忽而想到巫史之言“异物出矣,天下将定。”她就是此异物?想来同她相处很是轻松,让嬴政感到她的真实,便姑且留下这颗棋子以作安置。故派赵高暗中保护她,亦让她在外吃些苦头,待她回秦后便于嬴政控制。
再回到咸阳宫,她便陷入到一个又一个阴谋中,嬴政知道以她高傲的性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