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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陆姑娘一个人的想法,至于高大人进京前对何姨娘亲不亲热,陆姑娘是全然不去想。
去拜真姐儿,是换的一件水红色绣花的衣衫。现在回来,陆姑娘去房中把衣服换下来。还是她家常劳作的一件青衣,到厨房去帮忙。
“姑娘又来作这些事情了,”厨房里的刘柱家的热情的招呼着。陆姑娘回她一笑,接过她手中的菜道:“还是我来吧。”刘柱家的能得些空闲,当然是喜欢的,把手中的菜给陆姑娘,自己去切菜,一面和陆姑娘说话:“您的亲戚在王府里,可说得上话?”
陆姑娘笑一笑:“她能顾住自己就不错了,只怕王爷不会听她说什么。”陆姑娘眼中就是看到真姐儿穿好住好,也觉得不过是假相。
外面走来一个小丫头,是何姨娘的丫头杏花,扒着门道:“刘家的,姨娘说她晚上要一道菜,要滚滚的,又不要肉汤,素些的好克化。”刘柱家的这就阴阳怪气起来:“什么是滚滚的素汤,你说明白些吧。”
“你手上拿的不是菜,做些滚滚的汤给姨娘就是。你怕路上冷了,多放些炭火下面煨着。”杏花说得不客气,刘柱家的听得要恼,刚说一句:“知道这炭火多少钱一斤吗?”杏花不理她,已经不见了人身影。
气得刘柱家的一通说:“老奶奶房里还没有要炭火,她这秋天倒开始要炭火。”陆姑娘只是笑,她对何姨娘的厌烦感,在这里就可以得到疏散。
说了几句,刘柱家的放低声音,对陆姑娘道:“姑娘,你吃亏了。”陆姑娘一听她这样说话,浑身上下就要难过一阵。知道她又要说何姨娘不好,就低声道:“又是什么事情?”
以陆姑娘的心思来说,又想听又怕自己听了难过。凭心而论,不爱听八卦的人太少。
“刚才你不在,何姨娘去老爷房里献了一会儿殷勤,把那件子新衣服猴到了手里。我去的时候,啧啧,真是不能看。她那人,都快趴在老爷身上了。活脱脱的,像老爷养的狗。”刘柱家的总是爱说何姨娘不好。
陆姑娘听了只是笑,想想刚才何姨娘贴在高大人身上,也有几分像人养的宠物一样。她低低说了一句:“或许她爱这样才得宠。”
“我呸!这叫什么得宠。得宠的人是不用她说一个字,不用她动一下子手指头,东西就送过去了。她时常趁着你不在家问老爷要东西,姑娘我要是你呀,早就不干了。”
陆姑娘听多了这样的话,心里也会不平衡,就轻轻的叹一口气,不再说话。刘柱家的没有闭嘴,还是继续往下说:“你那在王府里的亲戚,待的怎么样?”刘柱家的是好奇打听:“王府里规矩大,你说她娘家也不是官也不是宰,她在那里呆得惯吗?”
“总是呆得惯才有家不住继续呆着吧。”陆姑娘想想这句话也说到自己,忙又补上一句:“她娘家不在京里,这京里的,是她外祖母家。”
刘柱家的是中年人,她问得实在:“穿的好吗?”陆姑娘道:“好。”刘柱家的再问:“头上戴的是金簪子,还是包金的?”陆姑娘一笑:“人家只戴宝石珍珠。”刘柱家的眼光在陆姑娘身上一扫:“那她一定是聪明人。”
打死陆姑娘,她也不会承认真姐儿聪明。她去问真姐儿话,如她自己所说,她认识的人中,只有真姐儿是官宦家。听刘柱家的夸真姐儿应该聪明,陆姑娘心中不舒服,忙道:“也不算太聪明。”
和陆姑娘听到的鼓儿词上的才女不一样,真姐儿很多的时候,就是微微笑着,坐在那里听人说话。偶然有一、两次惊鸿闪过的聪明劲儿,也能被人忘记或是忽略。
有些人眼中认为的聪明,就是惊世骇俗。寻寻常常隐去的,再清楚这样人也看不到。
刘柱家的不以为然,又用眼光在陆姑娘身上扫一扫,问道:“那王爷人好?”陆姑娘格格笑起来:“你听过王侯将相中,有和气善良这样的好人?”
“你还别不信,我说的没有错。她能在王府那样的地方呆好穿好戴好,要么是她聪明,要么是王爷人好,只有这两样,再不会有别的缘由。”刘柱家的打了保票。陆姑娘哑口无言,她一直当真姐儿不行,就从没有想到过真姐儿穿好戴好是什么原因。
直到这一刻,陆姑娘才想了一下,由她自己来看,在高家过得也就一般。为什么高家不像王府里待真姐儿那样待她?可以自己好好想想。
只能是两个原因,一个是真姐儿聪明,一个是王爷人好。不然难道吃饱了撑的就对人好,试问自己人和事,有这么顺畅的去了人家就对你好,就给你请先生打首饰做衣服处处指教?
陆姑娘有一时的失神愣在这里,刘柱家的用怜悯的眼光看看她,又说了一句掏心掏肺的话:“你三天两头去看她,不要只去吃好吃的看好玩的,也和她学学,为自己混点儿首饰衣服也不错。”
涨红脸的陆姑娘立即摇头,学不来。她一直就觉得真姐儿表现得像个孩子,就没有想到王府里那地方,大家眼睛都是犀利的,只是像一个孩子就这么简单的事情!
刘柱家的难得说一句真心话,见陆姑娘不肯听,反而后悔自己说多了话。只能自言自语道:“这样家里,这十几个人,还张三不听使唤,李四不时挑刺。一个王府里至少上百口子人,她是怎么处得过来的。”
陆姑娘拒绝听,也拒绝去想。看看晚饭有了,前面也来人催,就忙着把晚饭看上去,洗手到前面来吃饭。
高大人家里人口简单,他父母双亲都在,另外就只有一个姨娘。所以陆母让陆姑娘来帮忙,高老太太也是喜欢的:“我没有女儿,以后要拿媳妇当女儿看的。”不过眼前,在陆姑娘看起来,高老太太是先拿何姨娘当女儿看了。
这个家里人太少了,有些事情总是能落在大家眼中。
晚饭桌上,高大人和陆姑娘还是淡淡的守之以礼。饭后何姨娘独自回房,小丫头杏花把厨房里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她们又在说姨娘不好,说老爷和姨娘有说有笑,说是姨娘自己找来的,像人家养的宠物。”
何姨娘听过冷冷一笑:“我没有她那毛病,我知道她是喜欢别人给她一顿耳光几顿脚的。她刚来时,老爷对她也有好的心。给她簪子,她说是打趣她要恼,说她又不是个孩子,用不着人哄。你听听,这就是个二百五神经病。
天底下所有的人都盼着不劳而获,而盼着人对自己好才对,只有她最会说这些话。我宁愿当这人家养的宠物,让她去清高吧,她动不动就觉得自己能做活能挣钱,让她自己苦苦的去拼吧。”
杏花还没有说完:“又说姨娘天性就爱这样。”何姨娘听过更觉得可笑:“她成亲不这样,我就服她,我要有这天性,她不会比我少。”
这样说过,何姨娘让杏花收拾床铺,候着高大人晚上过来。
高大人过来时,是带着一身疲倦。何姨娘侍候他洗手脚,蹲下来在盆前面,对高大人笑语殷殷:“姑娘今天又去王府,一定帮着老爷说上好话吧?”高大人有些不屑:“我问过她两次,她说她那亲戚在王府里住好穿好,但是未必王爷面前就能说上话。怕她不方便对我说姑娘的事情,请母亲又对她明说过几回。你知道她说什么,”
何姨娘笑盈盈:“姑娘对着老爷当然害羞,对着老奶奶应该说实话。”然后很是好奇地道:“您对我说说她那亲戚穿什么用什么就知道了?”
高大人动一动脚,看着何姨娘把热水往盆里添好,才慢慢道:“母亲问她,说她那亲戚耳朵上珍珠有指甲这么大,这不还是能说上话吗?”何姨娘听过心里不舒服,陪笑道:“或许是假的吧。”
“你也傻了,她是在王府里天天不见王爷也见下人吧,人家不给自己弄个假的带着是什么意思。”高大人想想有些气上来:“再问她那姑娘住的地方,她描绘得倒像天宫,只是帮我说话,她就说不行。岂有此理!”
难道以后大家不是一家人。高大人对陆姑娘的厌恶感,主要是从这里而来。
“如今母亲也发现了,说她眼睛不清楚,看不清楚事情。就这还说天天去王府,去了没用白去。”高大人有些忿忿。何姨娘假意地道:“依我看,老爷对姑娘再温存些,让她在老爷官职定下来以前还是能帮上忙最好,不然等到定下来官儿不满意,不是更难。”
高大人现在是愤愤了:“可不是,和我一起进京的老袁,他是灵丘王门下,现在已经领了一个好官,平地就涨了半级,要说政绩上,我不比他差才是!”
何姨娘哄劝着高大人:“明天我请姑娘来,您对她好好再说说,再温柔一些,只怕就行了。”高大人叹一声:“我就是怕她不中用,白白浪费了这一门好亲戚。”
杏花也在一旁侍候,有很多的话她都听不明白。第二天高大人出去,杏花问何姨娘:“姨娘昨天何必让老爷去求姑娘,姑娘那人,忒清高了!”就是杏花也这样看。
何姨娘笑得不行,对着杏花她是说了实话:“你想想看,姑娘那性子,你都说她清高,老爷去求她,肯定对她温柔呀温存的,她会怎么样?”
“她能怎么样?她肯定要发脾气呗。”杏花这么想。何姨娘笑盈盈:“这就行了。她又不是那能自重身份,又能把住的人。这下子,老爷又要气上两天了。”
主仆说着,何姨娘带上杏花出来:“咱们躲到外面去看看热闹。”高家就这么大,何姨娘躲在自己门首,就可以偷看到高大人的书房。
刚把头伸出去一点儿,就听到书房门一声响,陆姑娘面红耳赤冲了出来。何姨娘和杏花相视而笑,何姨娘悄声道:“咱们回房去。”
陆姑娘这一冲,就冲到大街上去了。脑子里“嗡嗡”地想着刚才的一幕,他要么当自己是个孩子,要么当自己是个宠物。
高大人为求官职中顺当,对着自己的未婚妻是先想了一通才开始。一开始当然不说求差使,先是笑语殷殷:“你要什么,我给你买去?”陆姑娘愤然,自己又不是个孩子。高大人见她低头不语,又带笑过来,用何姨娘说的,使出他的温柔劲儿来凑近了低头温存:“昨天睡得好不好?出去除了王府还去哪里?”
陆姑娘转身就冲了出去。她觉得这样不尊重。她想要的,是别人的尊重,是别人的敬重,是别人夸她多能干。不是这样,高大人还没有成亲就凑过来。冲到大街上,陆姑娘心里还在想,又不是真姐儿。
真姐儿下午在赵赦的书房,在投她的壶。赵赦在外面廊下站着,和先生们看秋风。眼睛里看到的人中,也有郁新在。从那天以后,赵赦眼里看郁新,还是和以前一样。
展祁在他旁边站着,正在说以秋风为诗,又说黄巢的飒飒秋风满院栽。
见赵赦眼光移动一下,展祁也随着往郁新身上看过去。对赵赦轻声说了一句:“王爷好度量,祁佩服之至。”赵赦唇边多了一丝玩味的笑容,转身进了来。
“叮当”一声脆响,真姐儿拍手笑:“中了。”然后是“哗啦啦”几声响,那瓷瓶碎了。赵赦只说了一句:“真淘气。”赵吉和红笺一起过去把碎片收拾起来。
投壶的箭多是轻飘飘的,真姐儿手里没有准头,用的是赵赦箭囊里找出来的箭,一根一根都有重量,这一箭中了瓶,瓷瓶也随之而碎。
见绿管又找出一个瓶子来,真姐儿笑着摆一摆手:“我不投了,再投真是糟蹋。”说不投,手里把余下的一枝子箭不住的摩挲。赵赦开始撵她:“去找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