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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赦笑出声来,再把手中布偶长鼻子对真姐儿亮一亮,放在她身边,才笑容满面走出来。
五月的王府,浓荫密布可比江南。见石榴花大朵大朵地从绿叶中探出花蕾,赵赦舒心地呼了一口气,这红花是为添喜而来。
“王爷,大人们在外面请您出去道喜。”管家过来回话。他是满面堆笑,他身后的几个抬热水丫头,也是满面堆笑,再看别人,也是满面堆笑。
花是喜庆的,人是欢喜的。赵赦笑得很是开心,让廊下一直侍候的两个姨娘暗自神伤。在真姐儿没有来以前,她们见过赵赦的板直面庞,见过赵赦紧绷的面庞,见过赵赦怒容的面容……唯有今天赵赦这欢喜异常的面容,两位姨娘是第一次见。
回想以前见过王爷和还是姑娘的真姐儿在一起时,也笑得关切备至。不过那笑只是关心,而这笑,却是发自于内心,让人一看就是由内而外,真心实意的笑容。
这笑容,要是换在别人身上,让人怎么看都是温暖的。看在身为妾侍的两个姨娘身上,她们就只能神伤心伤和眼红王妃了。
所以院子里别人为王爷这开心的笑容而感到欣喜时,只有两位姨娘扪心自问,王妃为什么,这么快就有了。
猜疑却不敢直视的眼光悄悄在赵赦身上一瞥而过,这答案,只在王爷身上了。
而王爷他,重身份重嫡庶重父母……姨娘们想想产房里的沈王妃,一时之间不能不嫉妒眼红她。王爷不在的时候,身为婆婆的赵老夫人是日日陪伴。沈王妃,不知道踩了什么好运气,几时修来的这福气。
男人一时的情爱长久与否,要岁月验证。而赵老大人和赵老夫人对真姐儿的关心,除非真姐儿十分的顽劣不孝敬,否则的话,这关心将是永远。
而今时今日,王妃又生下来王爷的长子。沈王妃在王府里众人眼里,又高了一步。
不能说以前没人会对真姐儿不好,只是一个人想要得到爱戴,总得有些什么。平白往那里一站就气场强这种事情,不是人人都有。
真姐儿,只是一个普通小女人,偶尔有些狡黠,偶尔有些聪明亮出来。不过,还是一个普通小女人。到现在为止,真姐儿做的,也只是一个普通小女人能做出来的事情。普通的小女人在过日子,一闪如流星的聪慧,也是时时会有。
大胆的官员们,甚至走到二门上来迎赵赦。有些平时不能得见王爷的官员,或平时可以进来见王爷,却不能随意走动浏览的官员们,借此在王府里小小游玩了一番。
古代重阶级层次,安平王把自己的王府修整得好似西北小江南。这奢侈,引来头一回游玩的官员们啧啧称赞,又让他们心生无穷畏惧。
小舞,主要是玩的;而商少阳这个小王爷,就不仅是看幽兰曲径。
见安平王从二门内走出来时,是一片恭喜声。封地上大小官员,由大夫到典吏,何止上百个。再加上军中的将军们、校尉们嗓门儿大。这数声恭喜如山摇海震,在二门上响起来。
伴着这可以震海摇山的恭喜声的,是官员们的撩衣袍跪倒声,将军们衣甲铿锵声。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小王爷安好?”
商少阳目不转睛看着英俊的安平王。他站在二门的垂花门下,这门上挂着一个牌匾“悠闲小居”,门上刻的大多是仰面莲花和石榴花。
安平王站在门上,他面上的笑容写照生生映出来一句话,人逢喜事精神爽。
刚才见安平王,他就是个神气和精神头儿足的人。这神气,体现在他黑亮的眸子,好似一对上好的黑宝石。总是内敛精蓄在其中,又流动如高空飞云般能盛心事。
现在再看安平王,比刚才再显精神。他春风满面,满面春风。日头从垂花门上的垂珠侧斜斜过来,在安平王挺直的鼻梁上留下一个侧影。
这侧影好似白玉有微暇一样让人回味,这侧影在赵赦面庞上打下的弧度,让他看上去鼻如悬胆,目如寒星。
今天这寒星中,只有寒星的明亮,却没有寒星的冷若冰霜。
安平王今天,是平易近人。
“起来,”赵赦微微欠身子,虚抬了抬手。对着这门上绿茸草地上跪倒的百官,安平王打心里对自己有丝自豪。在这人说“苦穷”的西北站住脚根,赵赦回想起来,是不容易的。
当然面前这百官中,肯定不是个个依顺个个贴心。哪朝哪代,也没有人不腹诽的。不过安定,就是眼前这种局面。
不管心中如何想怎么想,按着安平王的吩咐去办事,老实当差就行。
赵赦精光内敛的眼眸一一扫过眼前这些人,吕大人死灰复燃?他已经元气大伤。韦大人蠢蠢欲动否?他是西北这世家中目前最挑尖的一个。
再看来的客人,章古也赶到了,带着草原上数个大部落的头人;还有江阳王的来使,来得倒是及时,也是提前来的。
只有人群后面站着的商少阳,这个看上去聪明也有的人,他目前是无依无靠。
赵赦用这一眼,把面前的人全看在眼中,面上随即浮上笑容,他是真的开心真的喜欢。拱一拱手:“各位,前厅用酒,不醉不归。”
这简洁的话语,代表了安平王此时的心情。将军们最先回应,是哈哈大笑着分开一条路:“王爷请,”赵赦走过来手指着他们笑骂:“本王今天得儿子,你们不要把我灌倒。”
“哪能哪能,今天是王爷喜欢,王爷自己也要喝。”武将们在前,文官员们在后,把赵赦一路簇拥而去。
夏风把浓烈的花香送过来,小舞享受的轻吸了一下鼻子。这风中不仅有花香,还有浓浓的欢乐气氛。
她推推商少阳:“少阳,你不是要见他。去喝酒,你的酒量不会弱于别人。我还记得我们刚认识没有多久,几个外地来的人不认识你,他们和我胡缠,你一个人战三个,把他们全喝得不知南北。这喝酒呀,你还是行的。”
小舞绚丽如星光的眼眸子里,有着满满的笑意和赞赏。商少阳苦笑一下,喝酒?在官场上混的人,哪一个不能喝。
安平王,他会欣赏一个酒囊?原本抱着一些希望,觉得赵赦或许会理解自己的商少阳,现在亲眼见到赵赦的威风,他有些怯缩。
但是不能不去,商少阳还是携着小舞一起跟去。前面是官员们的奉承话,再伴着安平王的哈哈大笑声。听起来,这优雅园林中,只有安平王开心趁意的笑声在,也只有这开心趁意的笑声是主宰。
厅上,美酒打开,一坛一坛的送上来。凤首自斟壶,乌银梅花自斟壶,细瓷海棠自斟壶,随着美酒一起上来。喝酒的人,有拿小小蕉叶冻石杯的,也有拿大酒碗的。
欢声笑语中,商少阳端着一杯酒走到赵赦面前,对着已经好几碗酒下去,还面不改色的赵赦礼貌俱全:“王爷,我敬你一杯。”
“呵呵,好,”赵赦笑容满面,让商少阳心中好过一些。他刚才进来,自然有王府仆从们殷勤招待,但是度座次,却是随便坐下来。而且坐下来身边这些人,看上去官职也一般。
小王爷虽然可以入得酒肆和平民共坐,可以下得校场与士兵同欢,不过今天他作为客人出现在安平王府里,对座次和排位不在乎的人,应该不多。
厅上一通乱,商少阳暂时把这座次压在心底。他怕赵赦不知道是自己,而且也理当过来道贺,就手挚酒杯走了上来。
赵赦非常有兴致,手一挥:“取大碗来,这小杯不是待客的道理。”随着这一句话,家人躬身送上两个酒碗。随着这一句话,商少阳心里温暖许多。安平王待自己,还是有些上心的。
与家人纷争的商少阳,在这种时候,还是要自己的小王爷身份的。
两个酒碗满溢上美酒,赵赦取了一碗,他已经是站着。这一站起来,商少阳发现自己立即矮了下去。安平王,足足高了自己半个头。
“小王爷,我们西北向来是苦寒之地,你呆得可习惯?”三碗酒干过,赵赦接过赵吉递上来的丝帕擦拭嘴角,兴致盎然的问商少阳。
商少阳忙笑着道:“不来不知道,没想到王爷把西北治理得可比江南。您这厅下几株花树,在江南也是少见的,不想这里,还有这样的佳树。”
“哈哈,”赵赦开怀大笑,觉得商少阳这几句话算是善颂善祷。旁边又有人挤过来:“王爷,我也敬你。”
赵赦彬彬有礼对他笑看一眼,再对商少阳笑得有如长兄:“今天尽兴,大家不醉不归。”商少阳心中满意了,回到小舞身边心中微有得色,安平王,还算是眼中有我。
只要他眼中有自己,以后的话就好说些。是明天说,还是后天说呢?
酒又下去三巡,一个家人进来递进一张贴子和礼单:“王爷,白石郡王世子来拜。”今天客人太多,厅上众人并没有放在心上。
赵赦随手打开贴子和礼单看过,对人道:“这礼单送进去给王妃看。”再命人:“有请。”又伸手要过一块洁白丝帕,赵赦擦拭过额头上汗水和面上酒意,起来略整一整衣冠,走到厅外廊下去站定。
商少阳心中格登一下,还不及想什么。见厅外绿草细径上,走来一行人。这是初夏的天气,微有熏风惹人陶醉。
外面走来的这一行人,为首的那一个身姿姗然,好似春风拂大地。
一个男人,居然走出来这样的姿态来。一个男人走近,目如明珠,面颊如玉。
厅上已经有人啧啧称赞:“久闻白石郡王的世子易宗泽有如处子,果然名不虚传。”这要是穿上妇人衣服,活脱脱是个绝色佳人。
易宗泽在这百花绿草中含笑行到廊下,按郡王世子见王爷的礼节,恭敬的行过大礼:“恭喜王爷得一麟儿,我父亲命我星夜兼程赶来,今天赶到,是我不辱父亲的嘱托。”
“郡王和世子都太客气了,本王怎能生受?”赵赦客套推托的,是易宗泽身后从人带来的十担礼物。
这十担礼物在台阶下面摆开,易宗泽再次躬身行礼:“小小薄礼,是父亲一片心意,请王爷不弃笑纳,我方能回去见父亲。”
厅上的人眼睛全看在这十担礼物上。这礼物上面没有盖着什么,明晃晃全露在众人眼中。第一担,紫金一尊,第二担,明珠百粒,第三担……
没有一担,不是重礼。
心不齐的官员们是眯着眼睛猜测,白石郡王和王爷几时关系这样亲厚?心向着赵赦的官员们是笑逐颜开,王爷名声在外,白石郡王处也时时有吐厥来袭,他们来交好了。
客气过,赵赦以主人的身份,请易宗泽入座。这一次入座,是坐在赵赦身边。赵赦坐下来,对着席面看过,再对身后侍候的小厮们赞赏的点了一点头。
这席面在赵赦迎客的时候全都换过,是崭新一桌席面重新摆上来。换,其实也很简单。前面开着多少席,后面如数摆出来大桌子,桌面是活的,抽到信子换上一席新的,再把下面关卡扣上,这就成了。
商少阳觉得自己的头开始痛了,这厅外摆着的礼物还在那里没有收进去,或许赵赦是想让大家都看看白石郡王和他多少亲厚,或许赵赦是想炫耀白石郡王对他依靠。
这礼物,让商小王爷头痛而且眼睛痛了。
他客居在外,所送的礼物是他所佩戴的一枚玉佩。这玉佩是随身所带,当然没有时间去收拾行装,商少阳自己不怕见父亲,可他怕父亲责怪小舞自己护不住,带着小舞就逃了出来。
随身所带玉佩当然是上好的,不过和这外面十担重礼比起来,要求人办事的商少阳难过了。
再就是赵赦亲迎,赵赦让易宗泽坐在自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