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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我要带它洗澡去,它不肯去。”真姐儿觉得小面子全无,更用力的扯那马缰绳:“走,带你洗澡去。”
赵赦很无奈:“过来吧,有客人要来。”真姐儿悻悻然放下马缰,姗姗行到赵赦面前行过礼,再受到易宗泽的礼,小嘴儿嚅动一下,又把话咽下去。
初起淡淡的月光照在她面容上,看上去犹有稚气。赵赦问道:“要说什么?”真姐儿看一眼易宗泽,才说出来:“这马,它不肯去洗澡,它不听我的。”
赵赦勾起手指在真姐儿柔软的额头上敲敲:“你呀,最不听话。”取出丝帕给真姐儿擦去鼻子尖上一块泥,再给她擦擦汗水,见她身上是粉红色绣牡丹花的罗衫,也还罢了。赵赦只道:“在这里候着,一会儿郡主来,你不要再不听话了。”
“我要回去换衣服吗?”真姐儿小声道:“不过,也没有礼服。”匆忙之中包衣服包点心包果子,礼服就一件没有。
易宗泽一直笑看着安平王这举动,这两个人一个高大英俊深有城府,娶的这个小妻子这一会儿看上去,是活泼烂漫。
这样的人,生孩子?易宗泽正在笑着想,听到真姐儿这句话出来,忙道:“王妃不必这般客气,来的是我长姐,请容她参拜,已经是感激。”
真姐儿自己在心里噎了一下,话说得太谦卑太客气。黑宝石一样的眼珠子在赵赦面上一转,晚上在帐篷里,要表哥说说今天的事情才行。肯定威风得不行,易世子才会比以前更客气。
郡主云阳说到就到,没有过久,静夜里两排火把高举着,马挂鸾铃声中,一队人马过来。火把是松枝儿做的,夜里点着还有清香。云阳郡主一身桃红箭袖衣裳,骑在桃花马上过来,比火把还要亮丽。
“看郡主,也是自己骑马。”真姐儿无比羡慕,小声说了一句。赵赦的大手安抚在真姐儿头上抚一抚,对着下马来面前行礼的云阳郡主道:“郡主请起,郡王如此厚待,如何敢当?”
这帐篷两边,也点着明亮的烛火,烛火中的安平王目如朗星,面上沉稳如一座山岳。云阳郡主心中羡慕,她也是刚到就听到已经打完了,这速度,快得让人人惊奇。
只有这样健壮的身子,才能是大将军吧。也会骑马,为劳军来甚至佩着一把剑的云阳郡主,其实不是刀马娴熟的人。所以听到这打胜仗的事情,心中也是憧憬多多。
再拜安平王妃,是一个小小姑娘。这一点儿,各处皆有耳闻,郡主并不觉得奇怪。见到王妃腰间也有一把剑,剑身上镶着无数宝石,光看宝石就是名贵的。
云阳郡主找个话题:“王妃这剑,一定是好剑。”真姐儿对着赵赦看一眼,才绽开笑容回答:“是沉香木的。”
“哦,是木剑。”云阳郡主虽然想笑,却忍得及时。毕竟安平王是合兵的人,云阳一本正经地道:“木剑好,我父亲也常让我用木剑,说是不会伤到自己。”
这话越解释,真姐儿心里越难为情。虽然知道云阳这么说是好意,不过真姐儿的手还是下间识的去扶身边赵赦腰间的剑把,再对着云阳郡主表示羡慕:“你的剑,给我看看?”
云阳出来,肯定要背宝剑。就好像她的桃花马,她的宝石首饰一样,是女孩子的一种炫耀心理。这心理,不是冲着真姐儿来的,是见外人的云阳,就有这心理。
见真姐儿要看,云阳赶快去取自己的宝剑。赵赦不悦,当着人,云阳又不是风流女人。安平王从来是正人君子,他对易宗泽淡淡地道:“郡主远来,让人安座才是。这刀剑,不是女孩子玩的东西。”
真姐儿伸出来的手,和云阳郡主解宝剑的手,全停在那里。易宗泽这一会儿对赵赦百依百顺,赶快对长姐使眼色:“王妃不像姐姐,要玩这些东西。”
真姐儿骨嘟了一下嘴,云阳郡主轻轻一笑,各自把自己的手收回去。
就在外面草地上摆下酒宴,赵赦携着真姐儿居中高坐,易宗泽和云阳郡主坐在一侧,将军们是分坐两边,灯火通明中,痛饮起来。
酒过三巡,云阳郡主带来的女乐响起,笙笛琴鼓声中,云阳郡主翩然入场中。她又换了一件桃红色长袖宫装,看上去美丽之极。这桃红色像是她喜爱的,也极衬她的肤色。
歌喉亮开,也是宛转动人,真姐儿陶醉中,见这桃红色的长袖舞到面前,双手端起碧玉杯嫣然笑容:“歌舞难入清眼,王爷请用酒才是。”
赵赦接过来对着易宗泽举举杯:“世子,请。”酒干过,一双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指过来接杯子,又斟上再次恭敬给赵赦:“云阳再敬王爷。”
这桃红长袖一共敬了三杯,眸子带着醉人的笑意,犹往赵赦面上飞了一眼,才笑盈盈退下。
坐在旁边的真姐儿动了一动,觉得自己被马颠青的地方,又开始痛起来。注意到的赵赦柔声道:“去睡吧,太晚你不必陪着。”
星月中歌舞无度,似乎湿湿的露水已经下来。真姐儿抚着额头,还是答应了:“表哥你也少喝酒。”
真姐儿站起来,将军们全都站了起来,易宗泽也笑一笑随着站起来,云阳郡主也一样。独赵赦坐着又喊住真姐儿,把面庞再板一板道:“你也累了,就去睡,不要再欺负我的马。”
“表哥怎么知道,我对小子们说过,给那马洗澡,我自己牵着去。”真姐儿笑靥如花:“我这就去了。”
赵赦阻止的哼一声:“去安歇吧。”
退场的真姐儿怏怏,还是去看了黄骠马,见已经洗干净才回帐篷里。舒服地洗了一个热水澡,支肘睡在床上想心事。
外面犹有乐声传来,这一顿酒不知道要喝多久。酒盏飞晃,长袖迎人,真姐儿眼前挥之不去的,总是云阳郡主的舞姿,云阳郡主的歌喉。
是时候觉悟了吧?到了可以觉悟的时候!
真姐儿幽幽然低声问自己:“式微,式微,胡不归?”已经回不去了。真姐儿看着眼前的古代枕头,这一次出来匆忙,也没有带上枕头。
这硬梆梆的枕头,这古色古香的床榻,真姐儿叹气过又想赵佑,无比甜蜜的孩子,是自己的亲骨肉。
这孩子长大,想来不会是个不要母亲的另类。真姐儿轻咬着嘴唇,今天是桃红长袖,明天会不会是浅碧长袖,到后天,只怕又是珠色长袖了。
表哥样样体贴,就是有一样,他京里的夫人们,实在是不少。如同成亲不会改变赵赦一样,真姐儿也觉得有了佑儿会改变赵赦。
只能说有了佑儿,人人认为真姐儿地位稳固。因为她这王妃位置,还有赵老夫人在身后。王爷是个孝顺的人,这是人人知道的。
可以醒悟了吧?真姐儿再一次低声问自己。当个米虫是挺享受,赵赦的心思也可以揣摩到不少,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不一样在哪里?在真姐儿生下孩子,在真姐儿认为自己应该陪赵赦一样。直到刚才那桃红长袖在眼前流转,真姐儿才如遭雷击,脑子里一下子清醒不少。
以前,并没有爱上赵赦;如今,或许对他是有一些真情意了。而赵赦是时时的关心体贴爱抚,时日久了,当然也生情愫。
不过这情愫中,夹杂着夫人们,或许以后,不堪一击。
怎么防?有备胎,叫可笑。能容忍自己老婆有别的男人,心仪别的男人的人,一定不是赵赦。真姐儿是个极冷静的人,要她平白爱上另外一个男人,也不太可能。
菀尔取笑自己的真姐儿趴在床上,双腿弯曲着踢着自己的小屁股。还是要骑马要射箭,要有自己将来不能留在赵赦身边时的容身之处。
一想到自己有不能留在赵赦身边的时候,真姐儿觉得黯然。她强推去这黯然,伸出舌头扮个俏皮笑一笑,这黯然,却还在。
不爱,是不能勉强的;动了情意的时候,也是不能勉强挥去的。这和真姐儿想的戏码不一样,她以为自己无力改变这一切,可以云淡风轻的做个王妃;她以为自己可以把握得很好。感情来袭时,什么都变了。
还好还好,幸好发现得早。真姐儿又自嘲一下,继续弯曲着腿踢踢自己小屁股。就这样想一会儿出一会儿神,又自嘲一下,再出神。
赵赦进来时,就看到的是这一幕。他失笑:“怎么还不睡?”这声音平白把出神的真姐儿吓了一下,哆嗦一下身子坐起来:“表哥回来了?”眉头颦一下,是牵动身上被马颠出来的瘀青。
“趴下,”赵赦把真姐儿按趴下,取来伤药对着真姐儿雪白的背抽一口凉气,战场上见过断胳臂断腿的赵赦,觉得自己不能看这背上的青色。
健壮有力的手指沾着伤药给真姐儿慢慢的推着揉着,真姐儿是泪眼汪汪中身子绷直了抱着枕头呼痛:“不要这药,回去自己就会好。”
“忍着,”赵赦一手按着真姐儿腰,一手继续给她推着。忽然看到硬枕头,赵赦恍然大悟:“是枕头硬你睡不着是不是?”
真姐儿痛得受不了,开始哭:“呜呜,不是,是,呜呜……”赵赦笑起来:“是什么?”真姐儿哭着找一个理由:“那马,不让我洗澡。”这理由赵赦信以为真,在真姐儿小屁股上拍拍,笑骂道:“犯得着和马生气?”
手指一用力,真姐儿又哎哟起来,身子也挣脱着:“我不要这药,痛死了。”觉得背上一松,人立即抱着枕头跑到床里面,泪眼婆娑看着赵赦,嘴里还在说:“我不要。”
“上完了,你就要,也明天再上。”赵赦把手中药放下,出去洗过进来解衣睡下,伸出自己的手臂给真姐儿:“过来睡吧,这枕头是你天天睡惯的。”
真姐儿破涕为笑,把手中护着自己的硬枕还给赵赦,自己枕着天天睡惯的手臂睡下来,忽然问了一句:“要是睡惯了没得睡,可怎么办?”
“睡觉,哪里还有这些话。”赵赦没放在心上,真是调皮孩子费话多。把真姐儿抱在怀里抚着:“明天我们就回去,回去的时候,马慢一些不会再颠到你。”
真姐儿大喜,这莫明的大喜让赵赦有些惊奇:“怎么,你想家了?”真姐儿是希望离那桃红长袖远些,再加上:“想佑儿了。”
“我也想他。”赵赦也这样说,唇边有微微一笑。真姐儿来了精神:“表哥,等我们回去,佑儿肯定会笑了。”赵赦斜眼看真姐儿唇边笑容:“就是你这样的。”真姐儿格格一笑,赵赦为她拭去眼眶里的泪水,亲了一亲:“睡吧,明天咱们要走早,再走慢些,只怕要走两天。”
真姐儿欢欢喜喜地道:“在山上住吗?”赵赦拍着她闭上眼睛:“嗯。”真姐儿再问:“给佑儿摘花回去?”赵赦又是一声淡淡的“嗯”。
连问几声的真姐儿,渐渐得不到赵赦的回答,只有背上那只手轻拍着,还在慢慢抚着。
第二天拔营的时候,真姐儿又窘了一回。将军们列队过,易宗泽为赵赦牵来黄骠马,表示惜别之情。
云阳郡主见弟弟这样,也殷勤一下给真姐儿牵过她的小红马,一黑一红的马都出色,以云阳郡主看来,当然是红的好。
“王妃请上马,”郡主这样殷殷,只换来赵赦淡淡的一句话:“她坐这匹。”如果不是当着这么多的人,真姐儿很想抗议一下,人家要面子,人家不是孩子。
云阳郡主的惊愕中,赵赦命赵吉在马上铺上软软的垫子,抱真姐儿坐下去,自己上马拱手:“告辞。”
直到马上山时,真姐儿忍不住说出来:“人家已经生孩子。”赵赦挑一挑眉头:“哦,能生几个?”真姐儿骨嘟着嘴,把面庞紧紧贴在赵赦胸前,闭着眼睛装睡觉。
松林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