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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子一定是好私房话,安平王很想听。
真姐儿卖关子,回身先找别的话题:“咦,四弟呢?”“我见你们母子要说话,打发他别的帐篷里睡去,”赵赦打趣:“以为你们要说上半夜吧,不想你又回来了。”
“我要和父亲说一夜呢,”佐哥儿是不记骂的人,又接上一句话。话音才落,父亲大步已到近前,小屁股上挨了一脚,不轻也不重,说不疼也有些疼。佐哥儿这就没有话,继续老实舞他的剑。
这样子,看得真姐儿要笑又怕笑话到儿子。接着赵赦回来,嘟起嘴装出很讨好:“表哥你看,家里没人不怕你。”
“你们说的什么?”赵赦还是要问,真姐儿还是没有直接告诉他,而是询问道:“给佑儿定亲事,表哥一定有人选吧?”
世子说的绝对不能要的人,真姐儿才不会一听就信真。少年男女多有吵闹中生情愫,是真是假要到京里亲眼看过才知道。
儿子要找一个情真意切的,可是……。表哥这一关未必能过去。真姐儿颇为希冀地问赵赦:“表哥,你心中选中有人吧?”
安平王笑得很含蓄:“世子的亲事,当然是我来定。”真姐儿就知道是这样,赶快道:“要和儿子说一说才是吧?”当母亲的摆出可怜兮兮求同情的神色:“表哥,这是儿子一生的事情。”
“就你最多话,”赵赦板起脸:“是同儿子说他心上人?哼,全白说。父母之命,定下哪个就是哪个。”
真姐儿小声抗议:“世子亲事理当军机,应该大家商议。”
赵赦忍不住笑一笑,没有理真姐儿。让佐哥儿停下来,再喊来赵星:“带小王爷再去洗洗。”自己携着真姐儿到火盆旁,就着通红火光夫妻坐下,赵赦才温言对真姐儿道:“你不要胡闹,这亲事你和母亲看过来,最后还是我来再看。”
“只求表哥一件事,让儿子喜欢。”真姐儿娇滴滴说过,赵赦举手装着要打她:“难道我不想让儿子好?”
真姐儿一想,也是。重新眉开眼笑:“我以为表哥只想着你的黄堂,就不管儿子心里喜欢不喜欢了。”
“多年夫妻,不想你还这么不了解我。”赵赦摇头叹气:“可怜我百般怜爱于你,可怜我……。”真姐儿笑抱住双臂,偎到身边宽阔的怀抱里去:“打住,这话哪里是表哥说的。”她眉眼带笑,学着赵赦黑着脸:“这才是表哥。”
这调皮样子,恨得赵赦又揪她耳朵:“小白眼儿狼,坏丫头!”
说笑两句过,真姐儿紧紧攀住赵赦脖子,在他耳朵边轻轻吐气,如兰如梅的清香袭人,真姐儿柔声相求:“表哥,记住要让佑哥儿喜欢。”
赵赦没有说话,抱起真姐儿往床榻上去,对着她刚要说什么,身后传来哈哈笑声,佐哥儿回来了……
夜风深沉,蓑草起伏中,趴着两个冻得鼻子吸溜溜的人。可怜的清源王两个随从,天天守着王府不得法子,又跟着赵赦一行出来。
安平王在帐篷里对着火盆过夜,他们在这里吹着冷风过夜。“啊……”一声沉闷的喷嚏响起来,立即有人喝问:“什么人!”
“快走,”两个随从悄声说过,借着风势无声无息的往远处移动。僵直被风吹硬的身子,艰难地一点儿一点儿离开着。
警惕的眼睛里忽见亮光一闪,一个火把从身后出来,几个护卫刀尖对上来,狞笑道:“想偷东西是不是,绑起来明天送你们见官。偷东西,是要坐大牢的。”
月明星稀下,清源王殿下的两个随从就此被擒,悄无声息的这旷野中,并没有别人觉得。
在郊外呆了三天,第四天返回城中时是夜晚。星星昏暗,有风大作时仿佛不见五指。赵佑送过父亲母亲回自己房里,才和沈少南说这几天的玩乐时,赵星走来:“王爷喊世子爷过去。”对着已经换上家常衣服的赵佑,赵星道:“世子爷最好换衣服过去。”
“是要见哪位大人吧?”沈少南问了这一句。王爷有时候见大人们,也让世子在一旁。赵佑对他一笑没有说话,让丫头取来衣服换下,随赵星过来。
赵赦也换过衣服,是一件暗纹布衣。赵佑对着自己身上看看,陪笑:“儿子这衣服回去换下来。”
世子身上,是绣着龙纹的一件锦裳。
“不必,赵星,取我的衣服给他一件。”赵赦是靴子也着在脚上,是要出门的样子。赵佑看自己,幸好也换上靴子。
见赵星取来一件父亲的衣服,果然是自己能穿的。赵佑身量儿长得早,可是和父亲相比还有差距。现在的就有一件他能穿的衣服,赵佑不无疑惑。
是过年,在翻父亲以前的衣服吗?再一想,也许是找给母亲的,或是找出来赏给自己要进来的陪伴。
赵佑释然过,到隔壁自己房里换下来,对镜子照一照,是十分的合体。
再出来,见母亲也着男装在这里。真姐儿骤然吓了一跳,失笑起来:“猛一看,好似表哥进来。”
晚上烛火不明,因为王爷就要出去。这暗昏烛火下世子进来,那昂首挺胸样子,很象真姐儿初见的赵赦。
安平王有些得色,这得色也在摇曳不明的烛火下掩饰不见。儿子像老子,这不是天经地义。
“走。”王爷只说这一句,真姐儿和赵佑跟在后面就走。淡淡月光下,风吹起赵赦身上衣角,世子殷勤地伏下身子给父亲抚着,让看在眼里的真姐儿微笑。
表哥还说儿子们不肯为他赌一回,此情此景,表哥应该满意了吧。
王爷在前走着,世子在后弯腰理父亲衣角。赵赦没有回身,只是似不发觉的他,悄悄的放慢步子。
王府门外,风更大作。赵佑又体贴地伸手,要给母亲拉一拉围领儿。手未及到母亲身前,身后传来父亲不悦地一声:“嗯?”
世子立即知窍,放下手侧身子让开笑:“当然是父亲您请。”赵赦上前一步,伸出手给真姐儿把狐皮围领儿弄好,突然一笑:“你穿得好似富家少爷,我和世子,像你跟班儿。”
“给我当跟班儿吧,不是也当过。”真姐儿又要胡扯,赵赦爱怜地抚抚她腮边乱发,作了一个这几年没有做过的举动。
安平王举起妻子,把她抱到了马上。
一家三人都微笑,王爷父子再上马,才听到王爷带马道:“去城里听听,他们怎么说你。”这话,指的是真姐儿。
小厮们跟在后面上马,只得三、五人跟着,在风中而去。
每一座城里,都会有一些夜游人常去的地方。这些地方,可能是小茶馆,也可能是小酒店。做了一天的苦力工们,爱玩的市井俗子们,不得去秦楼楚馆,也有他们玩的去处。
仕大夫们玩香艳处销金,中等人家往酒楼上、赌场上去,小门小户的市井之人,就来偏僻地方的小地方,破上几百文喝上一顿烈酒,回家去美美得一个香甜觉。
街上大风更烈,行人被吹得以袖掩面而行。马蹄声中风中传来,听上去好似更鼓声。
赵赦一行人在一个小小的酒馆前下了马,见破旧酒幌子风中东倒西歪时,世子高兴的心都要跳出来。
这种地方,他是偷偷来过一次。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自小就受人追捧爱护的世子赵佑,是深为明白自己在家里的地位,在父母亲心中,在祖父母心中的地位。他,一般是不乱跑杂地方。
和所有的贵公子一样,平时见惯金玉珠宝,偶然见到小家碧玉,或许会魂牵梦萦。
一直想在这样地方好好玩上一次的赵佑,今天是大摇大摆随父母亲一起来,是心花怒放。
跟的小子们先进去两个,装着不认识。赵赦带着男装的真姐儿和赵佑进来,找了一个贴角落的桌子坐下。
客人不少,小二来迎客,让打扮得珠光宝气的真姐儿抱着手炉站着,一左一右两个男子伏身没完没了的擦板凳桌角。小二有些不耐烦:“您老不要太计较,这桌子我才擦过。”
赵赦和赵佑不理他,还是认真擦过,三个人才一起坐下来。
“公子要点什么?”小二认定这皮肤细细嫩嫩的人才是当家的,殷勤只对着真姐儿来。见门帘子一闪,又进来赵星和赵辰。
他们在王爷身侧寻了一个桌子坐着,装着不认识。
“张牛子,你们家公子在衙门口儿枷着,你倒在这里喝上了。”一个人高声调侃着。张牛子是个大汉,喝得有七分醉,举着手中大粗酒碗卷着舌头道:“我日他姥姥的,他坏事也干绝了,老子抢女人,公子也抢女人,这一次听说……”
把声音放低,张牛子的嗓门儿还是人人可以听到。小二把酒送上来,赵赦给真姐儿也倒了一杯,再把多要的一把酒壶推给儿子:“这酒,喝过没有?”
“喝过,”赵佑面上涨得通红,是喜欢的涨红,低声道:“和朋友们出来一次,不是在这里。和这里,差不多的小。”
对于世子这样金镶玉贵的人坐这里,好似偷吃禁果一样的喜欢。
赵赦手指轻轻敲着桌子,另一只手捧着酒碗,耳朵已经不在儿子那里,在听周围人说话。
“张大人的公子,也能获罪?”有人不敢相信:“我不是自己亲眼去看他枷着,不敢认是他。前一阵子他老实的很,这几天又蹦哒了?”
“前一阵子,哈哈,”张牛子狂笑:“我告诉你们,你们可不许说。”
赵佑一笑,在这种大庭广众下说话,还让人不要说。
听张牛子眉飞色舞:“说王妃说的,不许纳妾,所以公子他老实了。”
“哈哈哈,不许纳妾?这些有钱人吃饱了撑着不救济人,玩小娘拐民女,让他们不纳妾,这叫大快人心。”说话的人一拍大腿:“我赞成,反正我也没钱纳妾。”
真姐儿含笑也在倾听,不一样阶层的人的反应,是不一样的。而且他说的是一句警语:“我也没钱,所以不纳妾的好。”
贫富的不均,是可以挑动起来的积极性。
“知道吗?说钱大人的公子吓得门也不敢出,这夜里那几条街的大姑娘小媳妇,又可以出门了。”
“官官相护,治不了几天又依然如故。”
酒是极便宜的烈酒,酒意上冲的赵佑再听到这些话,是一脑门子的要为民除害。正要听下去,见父亲低声道:“咱们走。”
王爷使一个眼色,先来的几个小厮立即先出去。装着不慌不忙地分开人群,真姐儿装着蹭路的跟出去。
大家出来,不等赵星和赵辰,上马往别处去。赵星和赵辰稍停一会儿又出来,观察过王爷身后无人,才跟上去。
又行过两条街,渐繁华的街道上,是中等的酒楼。赵佑渐明白父亲为什么带自己来这里,不仅是为着玩,这是一件绝好的听小道消息的地方。
探子所打听的,是密报。这里,却是阶层不同的人交换消息的地方。
王爷这一次不坐在厅里,乡绅秀才们,或许会有人认出来。寻了一个包间坐下,又要了好酒,赵赦也不问儿子,只是再推给他一壶酒,自己的给真姐儿倒上一杯,坐在这里又漫不经心地品起酒来。
“真是有辱斯文!”这声音是隔壁传来的:“郁先生,你应该对王妃进言,刑不上大夫,小小癖好,怎么就把大夫之子枷事示众。这样的天气,冻得死人的。”
郁新的声音从隔壁传来,他是据理反驳:“律法如此!”
“我辈,十年寒窗之苦,为的就是人上人,王妃这样处置,不给官员们留半分面子,也寒不少举人秀才的心!”那个愤愤慨然,意大为不平。
真姐儿微扬嘴角,竟然,还有这样的言论出来。这是大夫们的趋附,还是有身份人的代表?
又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