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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王适时的解了围,和缓一下语气道:“王爷说得也是,既然当初有你进言,我多谢了。”面子上好过的霍山王也不加思索了,冲口出来几句话,这几句在他看来是深思熟虑,在家里想了又想的。在赵赦听来,就有些倚老卖老。
他道:“想当年魏蜀吴三国鼎立,鼎有三足方站得稳。王爷你说,是也不是?”
对于这个来求人还要提这样那样条件,认为他是有好处给自己的霍山王,赵赦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鼎有三足才能站稳,赵赦面色淡淡,只怕帮你一把,你又要给我使绊子。
因为长平公主的私自回来,皇帝认为他颜面受损,新皇帝上任三把火,他虽然忍着,不代表他不发作。
皇帝的发作,是缓慢的。霍山王这数月来,为家人在外逞强受训,这其实是家家会有的事情。又为他治下官员们贪污受训,也是年年有。再就是麾下将军们在外面不检点,说起来,赵赦麾下将军们,不比他的好到哪里去。
要说有不同,就是赵赦仗打赢了。
重重风波,让霍山王觉得危机四伏,他不能也不忍把霍山王府毁在自己手里,他不想当皇帝上任后,第一个开刀的人。
皇帝上任,处置前朝重臣来立威,这是常有的事情。不然,百官如何能敬伏。
上了年纪,精力不足的霍山王,还有老姜弥辣的一条,那就是他心里明白,自己还在,对安平王和别人,不见得没有好处。
为什么不找别人要找赵赦,因为安平王的圣眷在霍山王来看,应该是有的。再说赵赦,算是他的一个死对头。因为军功挡在他前面,因为当年赵赦封王到如今,霍山王就没有少在背后对付他。
今时今夜,霍山王拿出壮士断腕的勇气来会赵赦,告诉他:“三足鼎立最好。”
不远处的火把光闪了一下,松明子燃烧的香味慢慢袭来。赵赦静静站在那里,眉头不展不皱,眼睛微往下看,好似在思索霍山王的话。
现在等待的,是霍山王。
两个王爷全是高大身材,又都是习武的人。站在那里笔直,好似两杆子枪。长长的身影受火光的影响,一会儿长些,一会儿又短此。
安平王,对着脚下黑影在发呆。
他发呆的这一刻钟里,在霍山王看来,悠悠岁月之长。他面容严肃认真,心里不无紧张。要是他不答应,自己能怎么办?
“说的是。”终于传来赵赦这一句话时,霍山王压抑不住的轻轻吐了口气。
安平王不是白答应的,他目光由刚才的淡漠转为炯炯,语气温和地道:“不过我有三件事情。”霍山王轻轻提起心思,停上一停再回应:“你说。”
“康王殿下回京,王爷是怎么看?”赵赦问得平平淡淡。霍山王微微一笑,这两个人心照不宣,康王以前寻过他们,他们全没有理会。
霍山王理当回答:“和以前一样。”赵赦目光亮了三分,再问道:“当真?”霍山王回答得不卑不亢:“当真。”
“果然?”安平王又来了一句。霍山王心中暗笑他不相信自己,再斩钉截铁道:“果然!皇上是有道明君,先帝临终传位之人,岂能有假!”
赵赦轻轻笑了一下:“我这就放心了。”霍山王但笑不语,你有什么不放心的,难道我会帮着康王登位不成。
霍山王回想一下,当初不是受康王拖累,自己会亲手把已经削去爵位的江阳王之女,江阳郡主王芸英关起来。
可惜了这个能干的美人儿,太能干了些。往宫中劫人这事,她也能相信会成真。
安平王的第二件事,他是面色不豫,揪然不乐地道:“近来怪事多,竟然件件是冲着我来。请王爷不要笑,我也艰难着呢。世子选个亲事,竟然惹出一串子事情来。”他定定的目光落在霍山王身上,轻声询问道:“王爷,你可知道内情?”
霍山王回答得理直气壮:“决计与我无关!”他最近自己烦不胜烦,哪里还有功夫管别人。
赵赦点一点头,表示自己相信他。再带上几分笑,语气也变成商议的语气道:“吏部的官,随你安插去。我只有意,给阿史德温博求一个官职。”
这话一说出,霍山王就眼神一冷,面色一寒,眼珠子瞪着赵赦,快要瞪出来。这,怎么行!
阿史德温博手上,杀了霍山王不少人。有他的将军,也有他的同宗兄弟和侄子。
这是霍山王府一直视为第一号仇人的突厥人!
霍山王沉下脸,赵赦面色也随着一沉。两个人四目相对,都明白对方没有说出来的话是什么。
赵赦要用突厥将军,来让安平王名声更盛。而霍山王府,怎么会甘心放弃这个大敌!
初回京时,赵赦几次在皇帝面前为阿史德温博求官职,大多是霍山王府以先帝西去不久,怎忍让突厥人入朝这些话头来阻拦。
先帝在西去以前,也要拼国力打这一仗,就是他想出这一口气!
此时赵赦把这个摆出来,霍山王内心开始交战。一边儿是大仇人,一边儿是摇摇欲坠的霍山王府。
皇帝未必就拿霍山王开刀,不过他最近频遭训斥,霍山王自己心里害怕。到出事情以后再求人,就不好挽回。
四面寂静,还是只有火把燃烧的香味和劈啪声。赵赦负手直立,不慌不忙地候着。是阿史德温博一颗人头重要,还是你霍山王府此时的难关重要。
这老家伙来找自己,肯定是害怕自己闲在家里,这个时候对他下黑手。安平王毫不着急,等着霍山王慢慢地去想。
这里静的,都可以听到随从们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好吧,”霍山王长叹一声,他抬起面庞,眼底全是疲惫。好似刚打过一场疲劳的大仗,又好似刚经过风霜雨雪。
赵赦安慰他一句:“我也要安抚我帐下的人才是。”阿史德温博手上沾的鲜血,又不是只有霍山王手下的。
话说过,时辰也不早了。霍山王脚步踉跄回到轿中,在轿帘放下时,再对赵赦深深看一眼,当年怎么没有看出来这个年青人,是深沉得可怕。
轿子抬起,霍山王在轿中静静数着步数,与来时竟然不同。来时,前轿杆低,后轿杆高;去时,当然也有前轿杆高,后轿杆低的事情。
只是轿夫的步数,与来时不同。
在他走后,赵赦摆一摆手,四面石墙壁一下子裂开来。这里不是墙,是用笔画上去的石痕和青苔,有几处,是粘的真青苔。
画得太逼直,这里又本就是长日不见日头的一个大厅,所以有阴冷之感。
至于给霍山王进入地上和抬出地面的感觉,只有轿夫们慢慢弯膝行走,这就行了。
赵安走过来道:“王爷,按您的吩咐,回去的时候路不一样,他就是数步子,也没有用。”赵赦点一点头:“不可不防。”
来时多绕了一些路,去时走的是捷径,轿子是密不透风,白天用时也少有光线进去。霍山王在里面只能糊涂,他数不清楚步子和方向。
街上风沙犹狂,轿子在来接他的地方停下,霍山王下轿后,轿夫们飞快离开。风沙中,霍山王迷茫的看看街尽头,那里有两个红灯笼在风中摇来摇去,居然还没有灭掉。
依然后门进去茶馆,寻到自己的家人,主仆一同回家去。
而赵赦,在看着家人收拾好会面的地方以后,也裹紧风衣回家去。
天交三更,街上只有风沙声,再就是偶然会有巡夜士兵的脚步声。真姐儿在这个时候,垂髻裹着一件暗红色的旧斗篷,悄步来到一处民巷里。
刚把挡灰的面纱推到鼻子上面,沙子就扑面而来进到嘴里。真姐儿笑话一下自己,几曾吃过这样的苦头。今天晚上,不得不来一回。
认了认这门上有一个标记,真姐儿举手叩门。约定的三声响后,门无声无息地开了,开得诡异莫明。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门会开,只怕会吓上尖叫出声。这门后的人,是早就候在那里,一直在倾听着。
真姐儿闪身进去,压着嗓音含糊问道:“来了没有?”那人不回话,关好门,上好门闩,默不作声往里面去,真姐儿跟上。
这是一个一进的小院子,乍一听,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前面走的这个人驼着背弯着腰,面容都看不清楚。
带着真姐儿来到正房门外,他推开房门,幽冷月光照进房中,房中有一个人低声道:“来了,就进来吧。”
面对这打开的房门,真姐儿谨慎地四面看一看,房中人冷笑:“你要见我,我来了。”
真姐儿听这人声音有些耳熟,一时只是想不起来是哪一位。她迈步进去,身后房门关上,房中,只有雕花格子中透进来的一片光。
“东西给我,”那人低声道。真姐儿用带着怀疑的眼光问道:“你是主人?”那人冷淡地道:“我是主人,是我要这东西。”
真姐儿装着害怕:“你不会,要办什么坏事吧。”
冷笑声又起,那人不屑地道:“小丫头,你在王府里三等丫头才拿多少钱,我只是想求王妃的里衣样子一看,就给你三百两。我知道,你不是这府里的家生子儿,得了钱,你还乡也好,做个小生意也好,不比当人丫头强。”
“可是,王妃的里衣儿不是易得的。我是二门外的丫头,是和里面的姐姐们好,偶然能进去一回。三百两,是不是太少了?”真姐儿捏着嗓子和她讨价还价。
那人不耐烦:“你倒底有没有?”真姐儿小声道:“有是有一件,是我去给佐哥儿掐花,偶然见到一件吹落在地,我拾了,想着你说的有钱拿,我只能给你看看,可不能给你。”
“当”地一声,是一件重物落地。那人的声音又响起:“你点一点,两百八十两银票,二十两纹银。”
真姐儿不去捡,只是笑嘻嘻道:“多谢,你为我想得很周到,我身上突然多出来不少银子,会让人怀疑。”
她在黑暗中从怀里摸出一件东西在手上,道:“你点灯,看一看花样儿,我就拿走。”这东西一拿出来,房中有一阵淡淡的馨香。
有脚步声慢慢行来,那人边行边道:“你放心,我们是绣坊的人,听说安平王妃衣饰华美,我们为同行争生意,看上一看学一学就还给你。”
象牙色里衣儿,在黑暗中看不出来花样,不过上面有几粒细小珍珠,淡淡发着幽光。这微光中,有硫磺气息传来,一道火折子亮了起来。
“你,你怎么能乱点灯?”那人还没有行到这里,离开只有几步远。火折子,在真姐儿手上。她含笑把手上东西收进怀里,再把面纱一把取下,笑吟吟道:“王妃也来了,你要看什么,只管对我说。”
剑光一闪,真姐儿抽出自己怀中短剑,一手持剑,一手拿着火折子,纵身往前跳去。她不需要等到这个人再到身前来,她不想再让这个人触碰自己的衣衫。
这个收买不了安平王妃贴身丫头,转而去收买二门外丫头的人,真姐儿已经听出来是哪一个。
火折子是精致的,虽然纵跳过去,也还没有灭。这光亮中,那人急闪,闪过剑光没有闪过火光。
火光下,是前江阳郡主憔悴的面容。
她原本是个美人,眼睛不见得比别人不亮,头发不见得比别人不黑。此时火光下的她,一头半白半黑的头发,眸子里全是伤痛和狠毒,原本柔软的红唇,也干得好似要掉皮。
听出来是她的真姐儿愣住了,这是郡主?这和以前花容月貌的郡主,是天差地别。
江阳郡主被暴露出火光下,她嘶声喊了一句,转身就走。刚才不过一招间,江阳郡主已经发现自己没有兵器在,不是安平王妃的对手。
安平王妃在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