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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对母子也走了。世子打一个哈欠:“睡觉去。”大家各自散去。
伍侧妃扶着项林的手走到一半的时候,在黑暗中对他悄声道:“你现在看出来了,哪一个才是真阴险。”
项林轻轻嗯一声,不管怎么说,云娘也是霍山王妃的亲戚,刚才处置她,霍山王妃是一言不发,只是装惊愕。
“儿子,你要和舞阳好才好。”伍侧妃轻声又说过,觉得项林的手一抖,他虽然没有说话,却用肢体表达了他的不满。
当母亲的没有再说话,回到自己院中,对项林道:“到我房里来。”项林只想送到房门口,陪笑道:“母亲,那些话儿子不喜欢听,您明天再说成不?”
伍侧妃一说,就是要和舞阳郡主过得好才行。伍侧妃莞尔:“你来,我今天一定要说。”项林没有办法,只能跟着进来。
上夜的丫头们还在候着,芙蓉银烛台上灯火通明。伍侧妃先含笑问过:“小哥儿好不好?”再让丫头们出去。
自己在一张搭着灰鼠皮褥子的椅子上坐下来,让项林坐下,伍侧妃对着儿子打量。这个儿子生得好,眉清目秀,从小就像个女孩子。长大了举止斯文,又学了一身功夫,是个文武双全的人。
可是,他的性子,不知道随谁,颇有些于世无争。如果项林是随伍侧妃,那世子之位,应该早就是他的了。
想到这里,伍侧妃幽幽叹气,在灯烛下问儿子:“可给长平去信说你生了儿子?”项林尴尬地道:“母亲,那孩子……”项林心里还是膈应的很。
“是你的,千真万确是你的。”伍侧妃再一次保证过,对半信半疑的项林悄声道:“孩子,要是你当年听母亲的当上世子,长平也就不会落到这样的地步。你要是世子,她就是远嫁也不会吃这么多的苦。”
项林长叹一声:“唉,母亲,旧话难提。”
“不,我问你,你愿不愿意一生一世保护长平?”伍侧妃郑重严肃地问出来,项林斩钉截铁道:“当然!母亲,我只有你和妹妹两个人。舅舅那里,我也并不想去。”
他面色认真,把这句话说出来。伍侧妃喜上眉梢,眼角有压抑不住的喜色:“现在机会来了,我的孩子,你还是能有把握王府的机会。”
“我?怎么会。父亲现在眼里只有大哥,今天这事情云娘又倒了,王妃在父亲面前装得好人一个,父亲以后只会更听她们的。”项林觉得没有半分可能性。
伍侧妃只是笑盈盈看着他:“你想不想当世子?当这个家的王爷?”项林迟疑不决,他犹豫道:“我只想和母亲单独离去,我对您说过许多次,您只是不答应。咱们走,离开这肮脏地方。手中还有余财,接上长平,咱们一家人走得海角天涯去,比这里日子要舒心。”
“傻孩子,你能走到哪里去,能走得把亲戚朋友全丢下。”伍侧妃亲切地道:“再说,你有了儿子。”
项林烦恼:“母亲,就算那个孩子是我的,就算是我……唉,”他不想说下去。
“你只回答你想不想当王爷!”伍侧妃只这一句话,她看着这个傻儿子,能走到哪里去,不管到什么地方,有人就有权势的争夺,地位的高低。
项林低声道:“如果不能走,留在这里,我当然想当王爷,让他们全仰我鼻息过日子。”伍侧妃笑盈盈:“这就对了,儿子,你有儿子了,是你的一张王牌。”
“什么!”项林惊愕,这话不无荒谬。他对着母亲又添皱纹的面容细细的看着,从她眼中的喜色看到她所想的一切。
房间里爆发出小王爷低低痛苦的吼声:“不!”他双手抱着头:“这不行,办不到!”伍侧妃温和地劝着他:“你不要任性,这一点儿上,你应该学学你父亲。那阿史德温博是他的大仇人,他为着这王府上的金字招牌,他也忍了。你呀,真是不知道随谁。”
项林再抬头,面上已有泪水。他眼前闪过的,不是父亲忍让阿史德温博入朝为官,而是母亲这些年来,一直在忍。
伍侧妃原本飞扬跋扈,一朝跌落,霍山王又有新人。这新人,还是伍侧妃亲笔信千请万请到京中,准备给儿子定亲事的江阳郡主。这一切,伍侧妃也全忍了。
她此时目光中透出坚定不移:“要想离开这里,随时可以离开。可是你想一想,咱们走了,要是接不来长平,长平可怎么办?就是接走长平,难道一辈子隐姓埋名过日子。有这样的气魄,不如在这里等机会。儿子,你的机会来了!”
项林面色迷茫,觉得自己脑子里全无方向,只能任由母亲在耳边说下去:“你是疑心舞阳才和她不好,舞阳在婚后对你,却是没有二心。这孩子生得十分像你,不用怀疑是你的。安平王的孩子生下来是什么样,难道你没有见过。”
“不要再提他!”项林听到赵赦就头疼。
伍侧妃不理他,继续说下去:“你有这一层靠山,你还怕什么!等到孙子长大,你父亲也可以退位,到时候,是世子当王爷,还是你当王爷,这可说不好!”
项林只觉得头痛欲裂,母亲的话一直在耳边不停:“舞阳背后是安平王府,等孙子长大,安平王想来不会坐视。安平王和你父亲就算再修好,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个儿子,是你的机会!”
昏昏沉沉的项林从伍侧妃房中走出,他脚步有些虚浮,不知不觉的来到儿子的小木床前。这个孩子是不是他的,自己心里应该有感觉。
他一口咬定是赵赦的,不过是对这亲事的不满无比发泄。此时他看着小小婴孩的面庞,旁边看守的奶妈和丫头们和他说话,项林也不理。
这个孩子鼻子生得尖挺,像自己;额头生得饱满,也像自己,面庞有些瓜子面庞,也像自己。项林叹气,罢了罢了。
他转身拖着脚步,顶着发晕的脑袋去找地方睡觉。飞雪夜空中,几颗星星不时闪烁着。雪地里,最后是小王爷长长的一声:“唉!”
第二天,世子打听到霍山王带着王芸英出门去会她的家人,他装模作样到前面厅上,这里还有来恭喜的亲友知己,世子不分是哪一个兄弟的朋友,寒暄一回,来见霍山王妃。
云娘被关起来,霍山王妃全权主中馈,见世子来,把管事的全打发走,母子含笑对视:“如何?”世子对着王妃深施一礼:“母亲,您真是诸葛在世,鬼谷重生。”
霍山王妃才用过茶,用帕子轻轻拭唇边,眼中有着悠长的沉思,一字一句虽然慢,却很是清晰地道:“我的儿,所以你父亲要答应安平王,你就忍这一时吧。等你翻了身,再想杀他是易如反掌。现在你忍着,不叫不为亲戚报仇,这个,叫从父命!”
世子深为佩服,他虽然心中还转不过来,不过这十几年的一出子翻身记让他看得明明白白,他陪笑跪在霍山王妃面前:“母亲,您就是儿子的生身之母。”
霍山王妃满面春风,扶世子起来,神色也乐呵之极:“我的儿,以后,你要听我的才行。”世子激动得泪水都下来,不住的拭泪点头。
“父亲会如何处置云娘?”世子重新坐下来,来问霍山王妃。霍山王妃唇角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还是她平时笑得没有得色,也不见蔑视的神色。语气,也像是在谈论一个无关重要的盘子碗儿打碎一样:
“你父亲说,让我带着她到安平王府去,请王妃自己处置。”霍山王妃微笑:“昨天夜里他才对我这样说,不巧今天早上看守她的人,说她见了红。她,竟然是真的有孕。”
昨天夜里那凄厉的叫声:“我有了王爷的孩子!”嘎然而止住后,虽然没有人表示出诧异,不过人人心里在等着看霍山王如何发落云娘。
但是在人人心里,把云娘看得好似全无一物。她出生于霍山王妃母氏一族,是王妃用来稳固她自己的位置才接入府中。
王妃年纪已迈,和霍山王是结发之情。膝下又有年长的世子,有一定的功勋和权势。就算云娘生个儿子下来,霍山王又恢复旧情,也没有人会在乎这一对母子。
听说她见红,世子面上浮现出一抹冷笑,对霍山王妃咬牙道:“不想这个贱人,竟然暗中有孕。难怪她这样不择手段对付安平王府,是想在父亲面前立下功劳。”
转而又展颜:“幸好有母亲作主,不然的话,可就不妙。”
“她,是图你父亲心爱她。也不想想,我不让她生,她生得下来?”霍山王妃淡淡地道:“让她查上夜,她就要弄鬼。那守地牢的人,是家里的老人。就算是你父亲亲口吩咐下来,让王氏夜里出地牢逛上一逛,他也会一步一跟才是。这样放任王氏在园子里乱走,你父亲想不到,这看的人难道也想不到王氏有功夫会逃走?”
云娘假借霍山王之名,让王芸英以夜里在外面散一散为由,让她越墙而去。这件事情,早就落在霍山王妃眼中。
世子此时很喜欢,有几分抓耳挠腮,嘴里只会说:“幸亏有母亲在,要是我,早就把王氏抓起来禀报父亲。”
“云娘会推说不知她逃走,这事情最后只能这样结局。”霍山王妃双手放在膝上,年纪虽大,风姿还是雅致,对世子含笑道:“你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以后不要太急躁。有些事情如秋水泛江,你不动不说,它自己就下去了。你要是有什么动作,反而把你也扯进去。”
世子点头称是,如果他真的在发现王芸英越墙后把她抓回,霍山王反而要疑心世子不服云娘管家,时时监视,提前要把家。
这一对母子不是亲生的,却为着各自的利益一直站在一条阵线上。霍山王世子殷勤为霍山王妃送上一杯茶,又从银瓶中倒出一点儿枣子汁兑进去,对她孝敬地道:“母亲,您请用。”
窗外雪花漫无边际下着,霍山王妃呷了一口茶水,轻轻道:“这雪,和二十多年前一样。”随着这话,世子的心绪也一起飞到二十多年前。
那一年梅花初绽吐香,霍山王府张灯结彩迎娶伍家的嫡女。伍侧妃一到王府里,霍山王就再也不去别的姨娘房中。
又一年,项林生出来,又是一年,长平落地。伍侧妃牢牢把着王府,是见到王妃不行礼,也不尊称的人。
她秀丽的容貌,在世子看来,却有如蛇蝎。因为伍侧妃,世子不止一次受到霍山王的责打,次次是霍山王妃保下来。
窗户离霍山王妃和霍山王世子不远不近,是北风吹不进来,又可以见到雪花的位置。有几片飞雪借风之力侥幸进来,只在廊下就被暖香薰融。
霍山王妃和霍山王世子目光有神,互相看了一眼,他们同时想到以前那一幕。
同样寒冷的一个冬天,霍山王世子哭着对霍山王妃道:“我是你养大,您不拿我当亲儿子看。您要是拿我当亲儿子看,把那个女儿毒死。她不敬重你,还挑唆父亲打我。”
当时霍山王妃目光坚定,抱着霍山王世子,在他耳朵边上一字一句道:“我告诉你,你不许对一个人说。你忍着,总有一天,你父亲会回来。”
如果梦境成真,这一对母子可以拍手称快。云娘不管是什么结局,都对世子毫无影响。王芸英虽然放出来,已经人老珠黄。
霍山王妃从往事中走回,对世子和颜悦色:“记住我的话,以后听你父亲的,有什么事情,还是咱们商议。现在我得出门,云娘小产不能行走,还得我去出这个面赔这个礼。”
丫头们全候在外面,清一色的水灵灵珠润润。世子以前总想染指两个却不成,有永惠郡主看得紧,又有霍山王妃不许他动。
现在他明白,这些人,全是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