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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凤一笑,梨涡显出来,她虽骨子里倔,生活上倒是个无可无不可的人:“行啊,可惜我现在手忒笨。”
二人就这么翻起花绳来,云凤虽然手上比较慢,但是她原是翻花绳的高手,玩着玩着,就变成她指导枣花怎么翻些古怪繁难却很漂亮的花样子。
枣花不过十三岁,想着自己将这些新鲜花样儿学会了,自然是可以在姐妹们面前显一显威风的,就学得越发卖力。到后来,简直就是云凤陪着她玩儿了。
过了一个多时辰,快到了饭点,丫头们都收了纸鸢相继离去,园子里一时间除了他们三人,再没旁人。
枣花喊了一声:“杏花,咱家去吃饭了,收线吧。”
杏花本来就年纪小,又贪玩,半路才从枣花手里得来的纸鸢,正玩得意犹未尽,开心不已,见时候确实不早了,也没什么风了,只好郁闷的匆匆收线。
突然也不知哪里吹来一阵风,那只大翅膀蜻蜓竟一个倒栽,缀在了大槐树的树冠上,怎么都拽不下来了。
杏花哭丧着脸看枣花:“……枣花姐姐,怎么办呐?”
枣花也正恼着,杏眼圆睁:“你这个没用的,还能怎么办?上去给我扯下来呗。”
杏花看那高高槐树,脸垮得更厉害了:“我怕……我上不去。”
枣花秀丽的眉头都绞在了一起:这里也没旁人,她自己也一站着高处就腿软,更何况,这么高的树,就是男人也会腿软的吧……
谁知云凤竟站了起来,将怀里的玉珠递给枣花,绣鞋一蹬,将长裙往腰里一别:“帮我看着点。”就蹭蹭上了树。
那熟练麻利劲儿,两个丫头当即就愣着了,一叠声的道:“奶奶不要啊……”
云凤已然爬了几尺高了,低头道:“别担心,帮我看着点,我马上下来。”
枣花和杏花四只眼睛跟着云凤的动作而动作,两颗小心肝悬吊吊的,害怕着呢。眼看着云凤将那纸鸢拿在了手上,又一阵开心,一起拍着手笑:“奶奶真厉害……”
话音未落,突然听到一阵女子银铃般的笑声远远传来:“呵呵呵……艾大人真是会说笑,我爹说了,他年纪虽大,却也没有什么佩服的人,倒是艾大人,年纪虽轻……”
枣花和杏花互看一眼,只道不妙,一起仰着脖子远看,就见到艾峙逸同一个妙龄少女一同从不远处的石子路转了出来。
二人抬头看云凤,见她正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指指远处,然后使劲的摆手。
二人立即就懂了云凤意思,原是让他们不要让峙逸知道她在树上。
其实他们心里又岂会不明白,这艾少爷素来对大奶奶多么紧张她们又不是看不见,如今大奶奶手伤还没好利索,她俩就让她爬这么高,艾峙逸怕不是要生吃了他们。
两人心中一阵计较,忙恭恭敬敬的站在树前头,将云凤一双绣鞋藏在身后。
突然香风一阵,原是峙逸和那女子走近了些。
那女子穿了一件藕荷色掐银边的裙子,银红撒花褙子,梳着一条长辫子,丰润黑亮,油光水滑,一张鹅蛋脸也很是俏生生,算是个难得的美人。
这姑娘原是姓顾,芳龄二八,同峙逸站在一处很是般配。可惜到底年轻,又太过急切,显得过分活络,见艾峙逸始终淡淡的,只差没贴到他脸上去,一张小嘴不住的说着奉承话儿,让艾峙逸有些烦。他虽笑着,眉毛却是拧成一团的。
身后的艾维看自己主子这副最难消受美人恩的样子,只是偷笑。
原是艾峙逸前几天终于答应了艾老夫人给他再找个女人的想法。
其实老太太原本是看到那小婉现在似乎和兰璇是一条心了,不过是想去人牙子那里买几个漂亮丫头充作自己的心腹,往峙逸屋里一放的。这事儿不论峙逸答不答应,她都是要做的。
谁知如今峙逸竟首肯,艾老太太就一不做二不休,趁机想要将兰璇一军,对外放出话来,说是要为峙逸新娶一门妾室。
一时间,探消息的有之,送礼的有之,还有的脸皮厚的,竟把女儿先送过来给艾峙逸看看的也有之。
这位顾姑娘的爹,虽然不过是个小小的从五品官儿,但是善钻营,又对女儿的美貌极有信心,就一台轿子,把女儿给送来了。
而艾峙逸之所以会这时候带这顾姑娘逛园子,其实有两个原因,一呢,既然她爹把人送来了,他看也不看一眼就送回去,挺得罪人的。
二呢,他故意让柳妈今儿个让云凤出来逛园子,就是想要云凤看到这一幕。
可惜他都逛完了大半个园子,就是没看到云凤,心里正着急呢。
峙逸凤眼心不在焉的闲闲一挑,就看到抖抖索索站在槐树下的杏花和枣花,两个丫头遮遮掩掩的,脸色苍白。
峙逸心里只觉蹊跷,面上不动声色,侧身对着顾姑娘说:“起风了,怪冷的,你先去饭厅等着吧,我还有点事情,待会过来找你。”他半贴着顾姑娘的面,低声细语的说着话,气氛一时间变得暧昧难当。顾姑娘顿时一张俏脸红透,眼风虚浮扫过峙逸面庞,就跟着身后的艾维去了。
杏花枣花两个见艾峙逸直直向自己面前走来,一时间如筛糠一般抖起来。
还是枣花胆子大:“爷……爷午安。”
峙逸看着他们,道:“大中午的,跑这里来做什么?”
枣花说不出话来,杏花傻乎乎的答了:“回……爷,放……放……纸鸢……”
峙逸扫了她一眼:“纸鸢呢?”
“在……在……在……哎呀……给……春儿他们拿去玩了。”杏花差点露了陷,枣花在后面狠狠掐了她一把。她才回过神来。
峙逸一看这俩丫头,就知道有猫腻,撇撇嘴:“你们奶奶呢?”
“没……看见。”
峙逸眉头拧得更紧了:“你们身后藏着什么?”
“没……没……”
俩丫头还在遮掩。
峙逸冷声道:“让开。”
两个小丫头犹豫了下,到底让开了。
一双水绿色的绣花鞋一正一反的倒在她们身后,鞋上绣着嫩黄色的粉蝶,旁边还放着两个玉珠。
峙逸岂会不认得云凤的东西,却因着见不到人而突然慌张起来,喝一声:“她人呢?”
前面不远就是湖,她的手还没好利索,想害她的人……
峙逸素来想事情都是往最坏处打算,此时更是钻了牛角尖,一张俊脸瞬时煞白。
枣花只道这事儿闹大了,伸出一根手指颤巍巍的指着上面。
峙逸顺势看去,就看见老高老高的槐树上,云凤正骑在一根粗枝上,一手抱树,一手擎着一只折了翅膀的大蜻蜓纸鸢。
她此时也正低着头在看他,一双眼黑漆漆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峙逸才松了口气,却又倒吸一口气,仰着面孔:“……你等等,我去叫人拿梯子来。”就转身要走。
云凤“诶”的叫了他一声,淡淡一笑:“不必了,没啥大不了的……”三爬两钻,抱着粗壮的树干,一忽儿就滑了下来,将风筝递给一旁还在颤抖的枣花。
峙逸一时看得呆住,抓住她的手摊开看,她手骨才好,手心就蹭破了皮。
他气得变了脸:“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
云凤笑嘻嘻:“没事儿,就是玩儿呗。”
峙逸仰头看那树,再看她的人,心里一阵后怕,又舍不得骂她,就迁怒于人,瞪着枣花杏花正待开口,云凤却抢先一步道:“枣花,到饭点儿了,回去跟柳妈说,我想吃面片儿。”
“是!大奶奶。”枣花看也不敢看艾峙逸那幅要吃人的架势,忙牵着杏花一溜烟儿的跑了。
艾峙逸撇她一眼:“你这是干什么?这两个混账丫头,看我不……”
云凤笑笑:“是我非要的,他们还是孩子,懂得什么?艾少爷,要罚就罚我吧。”
她这话原是撒娇一般,峙逸见他同自己亲昵,一颗心突突狂跳,气消了大半,哪里还惦记那两个丫头,却还是作出个凶恶的样子:“你以为我不敢罚你吗?”
云凤抿嘴不语。
峙逸叹口气,蹲□子,一只手捉住云凤的右脚腕,拍拍她布袜下的尘土,为她穿鞋。
云凤到底有些不习惯,脚尖瑟缩了下。
峙逸却只是仰面对她笑笑,做得极其自然,站起来的时候,将她身上衣服也一并拍了拍。
云凤的心有丝颤抖,低头:“艾少爷不必如此待我的。”
峙逸苦笑:“客气什么,嫌在下折杀了奶奶您不成?”
云凤摇头:“原不是这个意思。”
峙逸低声回答:“我知道。”肩膀贴着云凤的肩膀。“以后再不要做这吓煞人的事了,我看着,都害怕。”
云凤轻笑:“小时候喜欢做这种事情,觉得又刺激又欢畅。如今怕是真老了,也知道怕了,刚刚站在树上,手心儿都冒冷汗呢。”
峙逸用手轻敲了她的额头:“知道便好。”云凤顽皮的顺势一躲。
两人之间的亲密,若是旁人看来,莫不是要吃一惊的,他们二人却全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云凤憋了许久,才问道:“刚刚那位姑娘是……”
峙逸被她一吓,早把那顾姑娘抛在了脑后,想了半天才记起来她说的是谁,心里不禁乐开了花:原来云凤还是在意他的。
李穆那日给他的锦囊,其实只写了四个字:“无中生有”。
他原听李穆说过:测试一个女人对自己到底有没有感情的方法,最灵验最快的法子就是看这女人会不会妒忌。
想不到李穆这着“无中生有”才开了个头,就这般奏效。
真是让他大喜过望啊。
云凤见峙逸脸色阴晴不定,又联想到刚刚看到他同那姑娘的亲密,心里竟莫名绞痛了一下。他哄女人的招数原是有千百种,自己也许不过是他的小玩意儿罢了。
这样想来,心里更加悲凉,哪里知道峙逸想的分明是另一番光景。
峙逸心情好极了,逗弄云凤:“你问她做什么?”
云凤心痛之时,便知道自己如今对峙逸,已不是那么简单了,一时间心下情绪复杂,越发疼痛,声音低沉了些:“我原是不该问的。”不再言语。
峙逸怎么逗她,她都不再开口。
峙逸只道她性子倔,见她分明是生气了,也不敢惹急了她,一边欢喜一边惶恐,忽而就孩子般的过来牵云凤的手:“你不要生气,我原是同她逢场作戏,没有旁的意思。我,我原是……看你不肯接受我,就去求了我一个朋友……帮我想法子,他原是这风月场里的能手,他说若是想要测探女人的心思,就要看她会不会妒忌,所以……所以我,你放心……自此后,我自然断了同所有女人的关联,不再惹你不快……一心一意的同你好便是。”
峙逸一时间如同傻了一般,只是把心中想法原原本本的同云凤说了,该说的不该说的,全倒了出来。
云凤咬着唇,冷笑:“艾少爷花头真多,又是逢场作戏,又是风月场的高手朋友,还要花心
22、第二十一章 。。。
思试探我的底线,我都要糊涂了。”
峙逸急了,好不容易才尝到了一点点甜头,她却又要收回去,心里哪里肯答应,攥着她的手,声音有丝哀怨:“你何苦又要同我装甚么糊涂,我这颗心如何待你,你难道真的不知道?莫非要我挖开给你看了它是红是黑,你才同我说实话?”
原是极肉麻的话,但是他说出来,却字字泣血,只因是心中所思所想。
云凤说不出话来,要抽回自己的手:“艾少爷,你……不必如此。”
峙逸却攥得愈发紧了,放在自己胸口,人都有些痴了:“你明明心里是想着我的,做什么又不承认呢?”
云凤抬眼看他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