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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种描述是可信的。莫扎特经常坐马车,足迹遍及欧洲各国。在他的作品里隐隐约约回荡着驿车号角声或从灌木丛中传来狩猎号声,那是一点也不奇怪的。
第二种描述当然也可以,但有点任意性。也许有不少情景是我们强加给莫扎特的。你甚至可以再作进一步的描述:
等号角声和雾气在远处灌莽丛杂的世界渐渐消失,便显露出一座古冢来。牧羊人正赶着五百多头杂交品种的绵羊朝那古冢的方向走去……
由此可见,这第二种文学描述的任意性还是相当大的。
音乐是个空筐,听众可以把各自的想像和内外阅历往空筐里装。号角声便是个空筐。不过筐虽空,但还有个筐的范围。你不能无限制地把你的想像乱堆乱放,放到筐外去。
你若是把莫扎特第三乐章里头类似于狩猎号或驿站公共马车号声的叠句,想像成是陕北某山村结婚喜庆的唢呐声,那就是乱弹琴。
对这种不着边际的文学描述,我们就会对他说:
“阁下,你没有听懂莫扎特这首协奏曲!”
每首曲子,几乎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文学形象。
有一回,A.鲁宾斯坦在家里弹德彪西的《金鱼》。他女儿的眼睛里竟充满了泪水,说:在乐曲的开始,可以看见美丽的小鱼在阳光下的水中游来游去,追逐,玩耍,并在渔夫的诱饵旁边天真地跳跃。不一会儿,它就中了计,被钓起来了。它拼命想挣脱钩子,但无济于事。卓越钢琴家鲁宾斯坦双手赞成这种文学描述。他说,人们完全可以按照这个伤心故事来演奏这首曲子。
我们坚信,演奏或聆听莫扎特的奏鸣曲或协奏曲,里面也隐隐约约有某个故事。其实,以下文学描述尽管有些支离破碎,也可以看成是莫扎特在恋爱时创作某首小提琴奏鸣曲的情节:
春风欲到,河边小草先知道;
不写情词不写诗,且谱一曲寄心知。
我们相信,这一感受和理解并不过分,并没有出格,没有用过多的、牵强附会的涵义去代表乐曲本身的涵义。
应该承认,不论是对于演奏家还是普通听众,感受、理解一部音乐作品都是件神秘的事情。这里所谓感受、理解,不外乎是文学感受和哲学理解。
知道某部作品产生的时代大背景和小背景(作曲家的个人处境、心情和遭遇)是很重要的。它可以提示我们去确立感受、理解的框架,避免出格。
对于莫扎特,1791年是个很重要的年份。这期间写下的曲子都同他的个人处境、心情和遭遇极有关系。我们指的是他在到处借钱,内心一直焦虑不安,非常烦闷,并预感到死亡的临近,准备向尘世作最后的告别……《第二十七钢琴协奏曲》便是这年年初完成的。
如果让当代10位世界第一流的钢琴大师用文学和哲学去描述、解释这部协奏曲的内涵和莫扎特的意图,可能是不尽相同的。但也不能水火不相容,相差十万八千里。不错,那是个伟大的空筐,但不是无边无际的空筐。
有一点是大家要肯定下来的:在这部协奏曲中,莫扎特把他内心深深感受并体验到的哲学意义上的根本无助:惆怅、孤独和悲愤,都写了进去。
比莫扎特早一千多年,唐朝的陈子昂便用22个汉字表述了地球人的这一根本的惆怅、孤独和悲愤: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可见东西方文化是可以比较的。一个以中国古老文化为背景的当代中国人自有信心吃透莫扎特音乐。
莫扎特音乐里的思想感情,唐诗里头都有。
莫扎特音乐是旋律化、和声化和节奏化了的唐诗。
听莫扎特的音乐,脑子里常浮现出唐诗,以及17、18世纪的欧洲古典建筑,还有莫扎特的驿车穿过风萧萧而异响、云漫漫而奇色的欧洲原野的情景,永远不会脱离莫扎特作曲时的本来意图。
音乐第一 上帝第二的维也纳人
伟大的音乐家,渺小的听众。——这个逻辑是不成立的。成立的逻辑是:有什么样的听众,就有什么样的音乐家。反之亦然。
海顿、格鲁克、莫扎特、贝多芬、舒伯特、勃拉姆斯、施特劳斯、马勒和勋伯格等9颗音乐明星都在维也纳生活和工作过。在西方音乐史上,维也纳为什么会成为地灵人杰的音乐圣地呢?笔者同许###也纳人探讨过这个问题。
从多次讨论中,我得出了好几个原因,其中一个是:多亏了近两百多年来维也纳拥有一大批热情、严肃、又近乎于苛刻和挑剔的听众。
伟大的音乐天才拔高、造就了千万个杰出的听众;千万个为音乐艺术而发烧的挚友又反过来推出、塑造了伟大的音乐天才。这两者是相辅相成、互为因果、互为前提的。
伟大音乐家要感谢上帝,因为是上帝把素质那么好的维也纳听众赐给了音乐家;维也纳听众要在上帝面前感恩,因为上帝极慷慨地把一个个冠绝于世的作曲家赐给了维也纳人。比如,莫扎特就很感谢维也纳听众。1781年他在信中说:“根据昨天的音乐会我可以说,我对维也纳听众相当满意……这里是个绝好的宝地——对于我的行业,这里是全世界最好的地方……我要在这里使出我的浑身解数。”
有关维也纳发烧友的虔诚和热情,我想举个例子:20世纪初,当1787年演过莫扎特《费加罗婚礼》和1788年首演过《唐?璜》的城堡剧院要拆毁时,维也纳市民像参加亲人的葬礼那样,既严肃又激动地聚集在剧院大厅。当帷幕落下,便争先恐后跑上舞台,为的是能捡到地板的一小块碎片,作为珍贵的纪念品收藏起来,因为他们所热爱的艺术家曾在这地板上演出过。不少人居然把小木片保存在精致的小盒子里,以此来怀旧,重温青少年有过的梦幻;那盒子里的碎片,仿佛是他们生命中已逝去的一部分。有这样的如痴如醉的听众,何愁不会出个大音乐家?这正是产生出莫扎特和贝多芬的深厚土壤。
假设有一天,延安路上的上海音乐厅要拆除,上海人会双眼含着泪花,拥上台去捡一块地板碎片把它供在自家的客厅里吗?我们有这份虔诚和热情吗?
二战末期,维也纳剧院和音乐厅遭英、美飞机轰炸。战后,市政工程的第一个项目便是修复这些建筑。许多市民参加了义务劳动。第二个项目才是修复教堂。可见,在维也纳人的心目中,音乐排第一,上帝第二。
有这样的绝对不可错位的排列,何愁不会出大音乐家?
在维也纳,一位闻名于世的指挥家或演奏家是属于全城的财富。他的去世,连一个毫不相干的、半文盲的厨师或看门人都会觉得像失去亲人那样悲痛。
不过,维也纳人又是严格的,不讲情面的。要是某个钢琴家弹错了一个音符,第二天准见报,而且用特大字号,头版头条。所以,维也纳人从青年时代起就已经习惯用近乎于苛刻的高标准去要求艺术家的每一次演出,而维也纳的每一位艺术家都有种会被淘汰的危机感。他们都懂得创牌子难、砸牌子容易这个道理;为了始终保持大师的地位,任何松懈都是危及自己生存的。毫不留情的文艺批评,迫使艺术家锲而不舍,精益求精,一丝不苟,这样,维也纳的整个艺术水平便达到了无可争辩的世界领先地位。可以这样说,谁赢得了维也纳听众的掌声,他就等于赢得了全世界的赞美。
维也纳的艺术家和听众看重的是今天的新辉煌。他们把追求新高度看得比占有过去的成就更为重要,更让人###、激动。
很遗憾,我们有些艺术家却习惯吃那点老本,不立新功,专门热衷于重提“好汉当年勇”。只要得过一次奖,便可吃一辈子。只要一出场,便把10年、20年前的上面落满了灰尘的“××奖获得者”的头衔抬出来,以示显赫,权威。
在这一点上,北京和上海也该同国际接接轨。也许最为紧迫接轨的是确立起铁面无私、公正的艺术监督和批评。我们有些艺术家听不得半句批评。他们只习惯听好的;只习惯相互吹捧,把严肃、善意的文艺批评看成是跟自己过不去,看成是大逆不道的人身攻击,甚至打电话给评论家的妻子:“我为你有这样一个卑劣的丈夫而遗憾!你怎么嫁给了他!”我妻子就接过此类电话。
国际一流城市当拥有一流音乐家;一流音乐家当拥有一流文艺批评和听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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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扎特音乐与音乐地理学(1)
莫扎特音乐与音乐地理学
——沿着莫扎特当年乘坐马车走过的道路
莫扎特音乐也是一种“植物”。我们不妨用植物地理学和音乐地理学的眼点去观照它。
周:你曾多次访问过德国和欧洲,这些经历、阅历能帮助你加深对莫扎特音乐的感受和理解吗?
赵:是很有益、很有益的。尤其是第二次,当我一个人在欧洲各地自由自在到处游逛的时候。“音乐地理学”这个概念是我在德奥边境游逛时的顿悟产物。尽管西方学者早已提出过“音乐地理学”,但就我来说,这个概念的可不是得自书本,而是靠亲身观察和体验,尤其是靠我对德奥边境上的自然景观,包括对植被和气候的久久观察和感受。那仿佛是一次灵感闪烁。我几乎都要叫出来:是多瑙河哺育了莫扎特音乐!莫扎特音乐是多瑙河之波的音乐!
对德奥音乐文明来说,有两条母亲河是至关重要的,这就是多瑙河和莱茵河。我有幸沿着这两条河漫游过。当然我相信我的眼睛,相信我的视觉印象。但为了加强我的视觉印象,我还动用了我的触觉:用双手伸到多瑙河和莱茵河的河水中去感受一番。是的,我站在岸边,伸手去感知河水的水温,然后才最后确信,我真的是来到了这两条河的岸边。
我想,莫扎特也用手###过多瑙河和莱茵河的河水。
周:你能够多谈几句你对“音乐地理学”的感悟和灵感闪烁吗?
赵:我在德国半年,一直没有离开过莱茵河和多瑙河沿岸。有大半时间,我呆在乡村,这就更接近莫扎特当年所处的农业文明环境。我接连有好几个下午和傍晚在德奥边境的森林、山坡、山谷、城堡、教堂、牧场一带和多瑙河沿岸散步。黄昏的落日照着,有只德国种的寒鸦蓦地惊起,我好像突然从我眼前的景物——甚至是从路旁的几棵野草,听出了莫扎特的旋律和节奏。莫扎特的音乐在本质上也是多瑙河沿岸“植物群落”中“野草”的一个特殊品种。它只能生存在多瑙河的德奥边境地区。这个地区的气候温和,它的河流、湖泊生态系统,岩石圈、大气圈……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莫扎特音乐的旋律和节奏。
莫扎特音乐就好像是在这种自然环境下一个18世纪的欧洲宫廷式的花园。它典雅、优美,令人陶醉。
周:花园里有古希腊雕像和喷泉,而且夜夜都有化装舞会。舞曲的节奏正是莫扎特音乐的一大特色。
赵:用文化地理的普遍规律去把握莫扎特是可行的,可取的。
周:音乐地理学是文化地理学的一个分支,是这样吗?
赵:是这样。如果把自然景观一移到伏尔加河、顿河大草原和涅瓦河沿岸,那就不会有莫扎特音乐了,而只能是格林卡、柴可夫斯基和鲍罗丁的东西。若再移到尼罗河流域、幼发拉底河和恒河流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