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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有蔓草
茶
唐——元稹
茶,
香叶,嫩芽,
慕诗客,爱僧家。
碾雕白玉,罗织红纱。
铫煎黄蕊色,碗转曲尘花。
夜后邀陪明月,晨前命对朝霞。
洗尽古今人不倦,将至醉后岂堪夸。
题记
清明。
初夜。
陆晞凝然安坐桌边淡淡地看着暮色沉降,吞噬一切。方才点亮了油灯。跳跃的小火苗一点点大起来;幽然的照向窗边疏离的兰花之间。那桌边的小可人儿叹了口气;带着与年龄不相称的庄严肃穆的表情走向兰花旁,郑重的取了柜子最上层的那套茶具。桌上摆着前几日里才采摘炒制的狮峰龙井。晞儿一丝不苟的将茶具一一摆好。这沉稳安宁的态度是爷爷最看重的故而每次冲茶饮茶时晞儿定会舍了小女孩的欢呼雀跃,饶是爷爷对她宠爱有加,她在此时也从不敢造次。
桌上小炉以将水烧得滚开,氤氲的水汽一点点散了开来,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香气。那水是春寒料峭是一场春雪带来的,那烧水的火中燃着的是晞儿从迎风的腊梅上收集雪水时顺便摘下的花,如今那干花纷纷然投入火中,有毕剥的轻响和阵阵花香。晞儿临山傍川茂林修竹之中的斗室顿时充盈着一种恬静愉悦的气氛。
晞儿纤长的小手抓了些许的狮峰龙井放进古朴的陶壶中——那是晞儿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的景德镇*茶壶,那胖胖的壶肚上用拙质的笔触刻着“茶圣”陆羽倾情为茶所作的歌。随即用优雅的凤凰三点头将滚水注入壶中,便见那一壶滚水旋即被细叶嫩芽染绿了。晞儿轻轻地倒出一杯,只见茶盅的边缘浮绕着碧绿,清凉鲜绿的叶片透出一种似乎乳香的茶韵,杯中脉络分明的春茶载沉载浮,茶色碧绿澄清,茶味醇和鲜灵,茶香也清幽悠远。晞儿举杯起身,将茶水全部覆在了地上,忧郁得唤了声“爷爷”。
爷爷去世已经四年了。而晞儿也从一个扎双丫髻的小毛孩出落成了一个及笄的女子了。
时过境迁,已然物是人非。当年处处茶乡一帘幽碧的陆府已随着爷爷的离去而迅速败落,酸酸的骚人墨客亦不再登门。晞儿从小与爷爷相依为命,对爹娘已无甚印象。那时她心口隐隐的伤,她只知道自己的娘似是碧螺春一般的,冲饮开时令人想到雾气掩映的粉墙黛瓦间穿行的江南女子,那是在父亲给娘做的画上看到的。娇娇小小,婷婷袅袅,逶迤而来,那神情间的温柔似是吴侬软语,直直的酥到你心底去。可怜的娘生她时难产,柔弱的身子经不起折腾,尚未给她喂口奶便去了。爹望着眉眼像极了自己结发妻的小女儿,始终郁郁,才一年也随着去了。晞儿便猜想爹该是像极了那清澈透亮的龙井了,能让人想起西子湖畔断桥上的许仙,清朗倜傥却亦温柔似水,影影绰绰却不乏清新可人,满腹经纶的样子。幸而爷爷对她呵护备至,在爷爷身边从未受过半点委屈,晞儿也是满足的了。
四年前,身为江南监茶使的爷爷安然辞世。本来,作为茶圣陆羽的后人这个官位是世袭的,可惜陆家已近三代一脉单传,如今竟只剩的晞儿孤零零一个了。
丫鬟仆役们都散了,所幸还有忠心的老管家福伯心疼小姐年幼无依留了下来。
福伯担心晞儿睹物思人,便做主帮小姐变卖了家产,带着晞儿来到当年老爷为方便采茶在山上建的一处小居。虽简陋了些但幸而晞儿并不挑剔。当初建是便是选了一处环境极好的地界,爷爷似乎是仍在佑护着晞儿,这山居一旦进入便给人一种“尘心洗净兴难尽,一片蝉声树影斜”的乐而忘归的境界。
自然的力量是令人惊讶的,而时间的力量也是令人不容忽视的。
自幼在茶香世家长大的晞儿对茶的感悟本深加之她惠智兰心又整日徜徉在山上的茶园中,此时才刚十五岁的晞儿在茶方面的造诣已非常人可比。对于新鲜的茶叶,晞儿伸手一摸便知茶名,对已冲好的茶就更简单了,呼吸之间便可知晓了。晞儿还在山居旁开辟出了几片地作为茶园,有着家传的《茶经》,晞儿对制茶器具、茶的采制、煮茶方法都十分熟稔。晞儿和福伯就靠着一点积蓄和卖茶叶的钱过活,虽不富庶但也衣食无忧。
不仅是对茶本身,晞儿对历代茶事、茶叶产地等也颇有心得甚至是茶道核心——“和、敬、清、寂”也甚有独到见地。晞儿觉得“和”是指和平、祥和;“敬”是指尊敬、互敬;“清”则是指清洁、清爽;而“寂”是指幽寂、苦寂。这种茶道精神一直是晞儿追求的目标。
喝茶在于晞儿,最喜欢的不是喝而是看。晞儿看的是开水倒进杯子的那几分钟。就是在那几分钟里,卷曲压扁的茶叶,慢慢在水中舒展开了它们的叶片,恢复了它们在大自然中姣好的容颜。在很短的瞬间,它们像沐浴了春风,绽出了自己的一二嫩芽,三五绿叶。在水中,它们激活了生命原来的美丽。它们在清水中自在地浮沉飘动,成了水中无拘无束的精灵。对着阳光,甚至还可以依稀辨出微微起伏的叶脉,看见极细极细的茸毫星星点点在水中闪着极为动人的微光。它使晞儿想起了生命。在大千世界里,不论是达官贵人,是骚人墨客,是平民百姓,其实都是小小的蜉蝣,就像着茶水中浮沉的无数茸毫。
在禅宗中把实存的世界比作“水中花,镜中月”来表明世界存在的虚幻。在晞儿看来茶才是真正“水中花”。在它们离开了曾经滋润过它们生命的苍老枝干之后,它们几乎是毫无选择地绝无犹豫地跳进了滚烫的沸水之中。正是在一百度的沸水中,它们灿烂成了“水中花”。可惜,这种极度的生命的美丽,是那么转瞬即逝,三巡茶完之后,茶叶便被倒掉。美丽的生命原本就是如此的短促!
每至黄昏晞儿总在参天的古木和零星落叶的包围下;沏一壶井水冲泡的龙井茶,休味草中英在杯中的绿尘飞,翠清起,使人胸怀舒畅,消遥自在。
“性洁不可污,为饮涤尘烦”,晞儿觉得饮茶的妙趣不但在于他独有的色、香、味、形,而且在于他能使人把心放在闲处,涤荡性灵,保持心境中的一点清纯之气,在日常生活中,始能品出无穷的清新。
福伯眼见晞儿一日比一日出落得更为水灵,加之晞儿也拥有了茶素有的清香平和、谦逊平淡的内质,就无比欣慰,感到总算没有辜负老爷的恩情。但也有另一件事始终令他忧心,小姐已过及笄之年,自己也将近耳顺之年了,小姐的终身大事是该考虑的时候了。可惜小姐虽是金枝玉叶之身,可惜从小隐居山林,又酷爱茶道,行为虽也得体大方,但总与终日埋首女红的大家闺秀不同,何况这么多年过去,城中恐怕已没有几户人家记得当初的陆家了,想要帮小姐找个好的归宿真可谓难上加难!
每当福伯与晞儿谈及此事,晞儿总是三言两语想蒙混过关。
“晞儿小姐”福伯叫住采茶回来的晞儿。
“哎呀,福伯,你怎么还是记不住嘛,叫我晞儿就好了,不要再叫小姐了。这么多年您一直照顾我,我早拿您当亲人了。”晞儿温柔的说到。
“唉,晞儿”福伯这次一反常态没有再和晞儿说些老爷的恩情之类的东西,而是直接改口叫到。晞儿很明白福伯又要说劝她嫁人的事情了,虽然很无奈,但晞儿还是体贴的将福伯搀到座位上,又安静得听福伯说。“既然你拿我福伯当亲人,我也就只说了,我年纪已经大了,恐怕撑不了许久了,也该给你找个好人家嫁了。”
“福伯,您老老当益壮,什么撑不撑的?我才不要嫁人,我会和您一直好好的生活在一起的!”
“唉,傻孩子,福伯老了,总有一天要丢下你去的,你已经是大姑娘了,该嫁人了。不如我们回城里去住,也方便些。”福伯认真地说着,却没有注意到晞儿眼泪已经涌了上来。
“福伯,您饿了吧,我这就去给您弄点吃的。”晞儿不忍心让福伯看到自己哭,忙垂首,逃也似的走掉了。
“唉,这孩子”福伯看出了晞儿的伤心,想着许是这些日子这件事提得太多了,晞儿又比较畏惧生人,怕到城里去住的缘故。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晞儿此时却已是泪流满面了,不为别的,只是为了福伯的那句“总有一天要丢下你去的”,想着自己从小孤苦伶仃,先是娘亲,再是爹爹,然后是爷爷,如今,难道福伯也会丢下自己去了吗?难道老天真的要夺走自己身边的所有亲人才甘心吗?
晞儿郁郁的垂泪到天明,怕让福伯看到自己桃子似得红肿的双眼,在晨光熹微时便背着茶娄出门了。晞儿自从爷爷去世后再没有这样悲伤过了,忧郁的有些怔忡,两眼直直的,失魂落魄的朝着最高的山峰走去。
走着走着晞儿变为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气——茶香,峨嵋毛尖的香气。爱茶惜茶的本能使得晞儿循着茶香一路上行,边走边想到关于茶的有趣传说。
传说古时有一姑娘上山采茶,山顶传来阵阵浓烈的香气,人们见香气奇特且从未闻到过,以为是有妖怪在此,均不敢上前。那姑娘竟一人只身前往,发现那奇异的香气是一株植物发出的,采摘下来冲泡出的茶水更是芳香四溢,便给这种茶取名为“吓煞人香”。后来此茶作为贡茶,乾隆品尝后非常喜爱,便询问此茶的名字,当得知这茶名为“吓煞人香”时觉得此名大为不雅,眼见杯中银绿隐翠,一池嫩黄,便将其命名为碧螺春。
一念及此,晞儿顿时又来了精神,想是天大的事情也不会压倒晞儿对茶的热爱的。快步来到山顶,晞儿意外的没有见到丛丛簇簇的峨嵋毛尖,而是看到了苍翠掩映中的一位白衣少年,他的背影挺拔而坚毅,一袭白衣更令的山顶晨风中的他飘飘欲仙,似要乘风归去。
未及反应其他,那白衣少年已缓缓转过身来。看到他的脸时,晞儿整个人惊呆掉了。那是怎样英俊的一位翩翩少年啊!光洁的额头虽并不太宽但饱满,可以让人感受到他的智慧,而他清秀耐看的五官,真真当的起星目剑眉这四字了。和他周身的气息一样,他的气质令晞儿不禁又想到了峨嵋毛尖——滚烫的开水下去,所有的茶叶竟像绿色的箭簇,一根根,密密麻麻地立在水中,劲峭挺拔,完全是一副武林高手蜀中论剑的架势。平和中蕴含着杀气,清淡中密布着禅机。那眼角唇边流露的笑意使人感到如沐春风,而他的表情却似乎早就知道晞儿会来而且已经在此等候多时的样子。
白衣少年看到晞儿呆呆的样子不禁忍俊。眼前的晞儿乌黑的发髻偏偏的垂着,活泼而不失典雅,鹅蛋形的小脸并不算白晳但有着健康的淡淡麦色,因了一路走来小脸红扑扑的,红肿的眼睛闪烁着惊讶和期翼,小巧的鼻头上渗出了一层晶莹的汗水,樱桃般红润的嘴唇微张着,伸长着*的颈子瞧着他,半天了眼光都不曾挪开。他于是开口唱到“野有蔓草,零露湍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野有蔓草,零露壤壤。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呆呆的晞儿终于回过神来,听到少年的歌声脸不禁更加红了。
少年饶有兴致的看着晞儿火烧似的脸颊;而后彬彬有礼的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