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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曾是你及笄之前住的屋子……”韩烬在桂儿耳边低低的说着,握住她的手,一一指给她看,“这里原本有很多房子,连成一片,有半条街那么长。后面还有一个演武场,不过现在……只剩下这几间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对遥远回忆的追思,恍惚之间溢满了留恋,就好像在这里度过少年时光的人不是她而是他似的……桂儿正随着他的述说努力在脑海中寻找相似的吉光片羽,却听到他轻声问道:“桂儿,要进屋子里去么?”
“啊……不,不用了!”
——她想不起来,一点也想不起来,何必再去打扰不相干的人?
胖胖的老板在一旁絮絮叨叨的说着:“这里出去就通到河滩,那边都是荒地,不住人的。在下正准备去衙门里申领,看看年底能不能把那地收过来,这样家里就能盖新房子了……”
韩烬却仿佛没听到似的,推开了门:“桂儿,出去看看?”
铺子后果真有一条小河,比沟渠宽不了多少。从后门到河边是一小片河滩,稍远的地方堆满了石砾,近处开垦了数垄新土,土里冒着幼嫩的苗,是新种的菜秧。
很持家的妻子呢,想起那个在树下认真缝补的妇人,桂儿的唇角不由勾起一抹浅笑。血海深仇也好,富贵无双也罢,在她看来都比不上眼前这一畦青翠的菜地。离开小山村已经月余,遇到了很多危险,也见识了很多有趣的东西,遇到了很多有趣的人……不过她最希望的,还是能和夫君元宝一同回到那个虽然偏远却安静祥和的地方去,可以眉目恬淡的过日子……没有家仇,没有死亡,多好……
“……桂儿,你在听吗?”
“嗯?”
“这里曾经是演武场……算了。”韩烬有些无奈的笑了笑,“看来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既然如此,也不用勉强自己想起来。”他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眉心,“这样的表情,是不是回忆过去的时候头很痛?”
桂儿一愣:“你怎么会知道?”
“你的事,我自然知道。”
韩烬笑着,转身去抱蹲在石滩上看着河水发愣的元宝,“小宝,我们走吧。”
然而话未说完,元宝身前的河水突然左右一分,两个人影毫无预兆的从水中窜了出来,手中薄刃闪着雪亮光芒,一人朝元宝当胸刺去,一人却是脚下不停,直取几步之外的桂儿。
这变故,几乎是在瞬息之间。
桂儿慌忙错步避开来势凶猛的一击,待要飞身去救元宝,离的更近一些的韩烬早已经一把抱起尚自懵懂的孩子,掌心一拂,将来人的刀夺了过来。
看不清他的动作,快的不可思议。
桂儿一怔,身后的刀风却又扫来。她急忙伸手从腰间拔出韩烬给她常备防身的匕首,一回手,结结实实的挡住了刀锋。
一瞬之间,数念变幻。
是什么人会来偷袭他们?
这两个刺客和之前遇到的都不一样,小山村里的那批强盗也好,之后遇到的扶月侯百里垚也好,甚至是星罗公主百里淼,都没有这样凶狠,一照面就痛下杀手。
难道是……
她突然想起三年前的那件事来,来路不明的红货,神秘的屠杀……韩烬说过,他花了三年时间来追查,却至今没有查出端倪。
会是那些人么?
她转头朝韩烬看去,却正好看到他手中的刀划过一线完美的弧度,准确切断对面刺客的喉咙,余力未尽,直至左胸。
一刀毙命。
飞溅的鲜血就像盛开的花,洒落在石砾上。韩烬轻巧的躲开,抱着元宝的那只手将他紧紧按在胸前,那一幕血腥的杀戮,并没有让幼龄的孩子看到。
很……美。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一刀的桂儿,第一个反应不是惊慌,也不是害怕——她只觉得那一刀的动作,干净利落,很漂亮……很好看。
为什么不厌恶杀人?
仿佛是,见惯了死亡似的……
因为分神,她手上一松,雪亮刀光趁机落下,桂儿顺势身形一矮,灵巧的从对方肋下穿过,手中匕首往那人胳膊上重重划了下去。
果然还是下不了狠心,尽管那一瞬间她有机会将匕首插进他的心脏,尽管那一瞬间,她心里的确起了一闪即逝的杀念。
凄厉的叫声尚未出口,韩烬便已飞掠而至,一脚将桂儿身后那人的穴道闭住,又一脚,不偏不倚的踢进了狭窄的河道里。
等桂儿站定时,方才那个死在刀下的刺客也已沉入水底。轻微的两声水响,甚至没有惊动在门后院子里和家人聊天的店老板。
一眨眼间,河滩上又只剩下他们三人。桂儿心有余悸,抬头望着韩烬和韩烬怀中的元宝,道:“这到底是怎么……”
“还有人,我去追!”
韩烬不由分说的打断她的话,将元宝转交到她手中,身形一展,已跃过河道,借着对岸的一株老树,翻上了一户人家的屋顶,迅速的离去。
桂儿只看到韩烬身前几步的地方扬起了一片黑色的衣角,随后便消失在鳞次栉比的灰黑色屋檐之间。
光天化日之下,他们居然也敢飞檐走壁?
最重要的是,那里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是谁?为什么方才不出手?
她低下头看着怀里的元宝,不知什么时候,韩烬已经点了他的穴道,力道很轻,刚刚好让他昏睡,却不会伤及身体。
毕竟还是,不忍心让那么小的孩子看到残忍的血光吧?
但是,毫无疑问的,她的夫君绝不是什么与人为善的大好人,尽管他看起来,比谁都要和蔼温柔。
韩烬早在夺刀的时候便看到了站在房顶上的黑衣人,此刻一路追而去,直至一片杂树林,这才足下发力,轻轻一跃,落在那人的前头。
“站住。”
淡淡的语气,不似平常。
黑衣人有着纤秾合度的身段,长发干净利落的束起。脸上蒙着黑纱,但眉心一道伤痕却十分触目。
她并不躲避,目光一闪,单膝跪下道:“宗主。”
韩烬背起双手,显然这样的礼遇对他来说十分平常:“朱雀,这是百里淼的意思么?”
这个黑衣女子,正是星罗公主身边的女侍卫——朱雀!
朱雀沉默片刻,道:“公主知道了‘凰引图’现世,一定要属下取到手。”
韩烬皱了皱眉:“她怎么会知道?”
“不清楚,想必是有人告密。公主一知道此事就很着急,生怕此图会落在扶月侯手里,她暂时找不到你,因此就让我……”
“让你杀了桂儿再取走凰引图?”韩烬冷冷的打断她的话。朱雀脸色一白,咬了咬牙:“公主虽说要活捉,但事态紧急也可以……杀!”
“杀”字刚出口,韩烬突然身形一闪,右手已扼上了朱雀的咽喉,修长冰冷的手指下是突突跳动的颈脉,稍一用力就能寸寸捏断。
他的神情却依旧温和平静,甚至带着微微的笑意:
“朱雀,不要自作聪明。你也知道那幅凰引图代表着什么,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动她!你回去告诉百里淼,凰引图的事情交给我来办,公主府最好不要插手。我想,你一定明白我的意思……对不对?”
朱雀的脸色在他的指力压迫下愈加青白,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却终归于淡漠,艰难的应道:“是……宗主!”
韩烬的手指这才一根根松开,替她理了理微乱的鬓发,唇边虽然含笑,眼中却是冰冷:“去吧,你辛苦了。”
第九章 忘忧蛊(二)
元宝很快就醒了,桂儿随口编了一个理由糊弄了过去,带着他惴惴不安的在街角徘徊。
幸好不到一个时辰,韩烬便找到了他们。那个逃脱的刺客没有追到,桂儿也无心再逛,三人遂打道回府。
当晚元宝就咳嗽不止,也不知是白天吹了风还是受了凉。桂儿陪着他睡在后厢房里,连夜悉心照料,几乎没有合眼。韩烬甚为自责,觉得元宝的嗽症复发全因自己而起,因此决定明日一早,便带着母子二人求医。
找大夫治病,本来也是桂儿离开小山村的目的,如今故园已经见过,便只剩下治病一事未了。桂儿虽然担心还会有刺客找上门来,但总不能因此就躲一辈子。既来之则安之,万事先等医好了元宝再做打算。
桂儿伸出手,替元宝轻轻掖了掖被角。咳了一晚好不容易才睡着的小娃儿,秀气的眉头还微微蹙着,小手紧紧的牵着她的两根手指不肯放开,显然梦中也不得安宁。
每到季节交替时分,元宝就会犯嗽症,也许是经了风,也许只是花粉入喉……韩烬点的穴道很浅,影响并不大,可他……她忍不住抬起头,从窗户的缝隙中看出去,黎明前微白的天光里,烛火依旧摇曳的映在窗纸上。他也是一夜没睡,为了守护他们母子,或者还有,和她一样的忧虑——
那些刺客,果然如她猜测,正是三年前让她家破人亡的那些人。
安顿好元宝之后,她曾悄悄的问过他:“那些人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们?”
“想必是他们想要的东西,还没有拿到手。”
桂儿心中一动:“当年镖局保的那批红货?”
韩烬颔首,面色凝重。
桂儿忍不住问道:“夜棠,那批货到底是什么?”
韩烬沉吟片刻,道:“是……一张地图。”
桂儿顿时愣住了。
在昨日之前,她并没有真正在意过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血案,直到亲眼见到了刀光和鲜血。可是当她开始想要去了解的时候,却想不到,整个事件的起因竟然只是一张地图。
韩烬继续说道:“传闻,那是一张北溟朱衣门代代相传的藏宝图,如若得到,就可以拥有足以倾覆天下的财富。可北溟朱衣一向行踪神秘,早已经消失在西南的山岳丛林中,那张图的下落也没有人知道了。”
“那些刺客,极有可能来自苗疆。朱衣门虽然不在了,但一定还有人知道这件事!”
“桂儿,此事牵扯甚大,答应我……不要冒险!”
韩烬的话一句句回响在她耳畔。这是他以前从未提到过的秘密和纠葛,但是现在却不得不让她一起来面对。握在她手臂上的手很用力,她能察觉到他的紧张和担忧,他原本一定不想让她牵扯进来,既然她早已经忘记了……
可是,这难道不是她的命运吗——
身如蜉蝣朝夕尽,万里江山几人回。
她反反复复的想起在入城的船上随意吟出的诗句,心头愈来愈沉,眼神,却愈加的明亮。
若是躲不过……那就好好的迎接吧。
所谓的命运。
第二天,第三天……鹿鸣城中并没有传出关于城河浮尸的消息,那两个人似乎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苏嬴和百里垚也没有再来找桂儿,那位执着的三公子仿佛就此放弃了她。莒炉堂依旧富丽堂皇的迎接着各路商贾,那两个惹眼的人物却没有现过身。
……
只有一件事不尽人意——韩烬和桂儿几乎跑遍了整个鹿鸣城,也找不到有把握治愈元宝的大夫。
不是无法确定病根,就是没有十成把握医好,大半日下来,韩烬手中各式的药方拿了一摞,却依旧没有一个定论。
元宝的病尚且如此,更不用说桂儿那种稀奇古怪的健忘症了。“忘忧蛊“这东西,十个大夫中倒有九个没听说过,唯一听过的那个也不知道要怎么医。
眼看日头西沉,三人找了一处酒楼歇脚。元宝累了一整天,早就昏昏欲睡的趴在韩烬怀里,星眸半垂,再也不肯多走一步。
桂儿皱着眉,望着眼前的茶杯发呆,半晌都没有说话,直到韩烬的手覆上她的手背,低声道:“不用着急,这里不行,我们还可以去帝都凤罗城。况且江湖中也有许多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