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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谁手里,尚未可知。”
文人甲乙听到“南山君”之名,顿时低呼起来,先前的言语不和也烟消云散,立刻十分一致的评论起苍崖紫院的风景以及南山君多么风姿卓越多么学识渊博诸如此类的传闻起来。
桂儿的脚步也随之慢了下来,唇角浮上淡淡笑容。
听起来,这位南山君在鹿鸣城是个名人,还是一个十分受人尊敬的名人。阿垚终于能得到他的相助,想必会很高兴吧?她忍不住想起那天在晚樱之下孤寂悲伤的身影——那样的丧亲之苦,切肤之痛,对于这个笑容灿烂如阳光般的皇子来说,只要有一次,就够了。
她说过,不管她在哪里,都会关注着他。欢笑和眼泪,为了他,她都不会吝啬。
她本想晚上回来同韩烬说说这件事,顺便问问韩烬这位南山君姓甚名谁,到底有些什么过人之处。
可是这一天,他却一晚上没有回来。
直至清晨时分,当桂儿是心神不宁的留了字条,准备带着元宝去风止寺的时候,他的身影才出现在门外,神色很是疲惫,唇角紧抿,看起来一夜未睡。
桂儿十分担心,上前去抓他的手:“夜棠,你怎么……”
却听到微微的抽气声,她心里一动,一把揭开了韩烬的左手袖子。
她方才用手抓着的地方,是一道上血迹尚未干涸的伤疤!
那道伤一直从手腕划进了手臂,连衣袖都划破了,显然是被利器所伤,虽然伤口不深,却流了很多血,伤口上有烟熏的黑色污迹……
等一下,烟熏?
她这才留意到他的衣裳各处都有着被火烫烧的痕迹,极其微小,显然是被飞扬的火星烧着的。
她咬着唇:“夜棠,怎么会这样?”
韩烬抱歉的笑了笑:“不妨事的……”
“韩烬!”她突然提高了声音叫他的名字,脸色有些严肃。
韩烬愣了愣,听到她问道:“我真的是你的娘子吗?”
他唇角的笑意,渐渐的收了起来。
“我不记得从前的自己是如何与你相处的,我只记得在小山村里,那些农家的大婶大姐们都以自己的夫君为天。夫君想要做什么,夫君在做什么,她们从不过问,也不敢过问,只是老老实实的守着自己的本分。夜棠……”她朝他走近一步,“我也该把你当做天吗?”
韩烬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轻声道:“桂儿,我想做你的天,是因为这样可以保护你。但是你不必把我当成全部,也不必仰视我……”顿了顿,不给她接话的机会,继续道,“有些事,并不是不想和你商量,我只是怕你担心,更怕你涉险。”
桂儿叹了口气,顷身靠进他怀中,闷闷的说道:“我知道啊……可是现在看到你这样,我不是更担心吗?夜棠……你昨晚是不是和那些西域的刺客遇上了?”
半晌,韩烬低低的“嗯”了一声。
“你被他们伤到了?”
“嗯。”
“笨蛋,以后不要一个人去对付那些人,我也有份啊。”她哼哼了一声,却被他揽住腰身抱紧,他将头靠在她的肩头,低声道:“桂儿……桂儿,你可明白我的心?”
她吃吃一笑:“一大早的,好不肉麻。”
他却将他揽的更紧一些,低声道:“若我有什么事瞒着你,并不是想要伤害你……桂儿,一定要原谅我!”
——若有朝一日,当你发现眼前的我并不是真正的我,请不要伤心,不要怨恨,不要再次丢下我……此生所愿,惟此而已。
韩烬虽然受了伤,又没有好好睡觉,却还是坚持送桂儿前往风止寺,因此那一天,她便没有听到山道上百姓的闲聊,也没有听说前一天晚上苍崖紫院的那场大火几乎将整座山头烧成白地。而刚刚寻访到南山君的扶月侯,连同南山君本人,都在这场大火中失去了踪迹。
第十章 鸳鸯锦(二)
半个月之后,元宝的病已经大有起色。不光嗽症缓解,夜间也睡的安稳起来,不再辗转反侧夙夜梦回。
与元宝的情况正好相反,桂儿被梦魇住的次数却越来越多。她经常在半夜里惊醒,满身冷汗,转眼间却又把梦中所经历的一切忘记了大半,隐隐觉得似乎有什么重大的危险在接近,仔细想去却又了无痕迹。
唯一记得住的,就是梦中反复出现的,韩烬的身影。
从童年到少年,每一个神态每一个动作,都是虚幻的梦境中唯一的一点真实。
尽管有些时候,她也会梦见看不清的人影牵着她的手走过满山的杜鹃花丛;有的时候是自己跟在某个人的身后,无论怎样追逐都抓不住他;她甚至会突然想起某个微笑的眼神,甚至是让人心动的拥抱……醒来的时候怅然若失,满心缱绻,可是却不记得对方是谁。
除了韩烬还会有谁呢?
如果是韩烬,为什么不让她看到他的脸?
尽管整夜被梦境打扰是件不怎么愉快的事,可是当她一想到自己不再是没有过去的人,便又觉得,这样的打扰也不是全无意义的。
这一日从风止寺回来,天边低低的汇聚起了大块的乌云,仿佛压境的大军一般遮天蔽日,时值初夏,看来一场大雨在所难免。
回到家里的时候,远处已传来隐隐的雷声。韩烬不在,桂儿草草吃了晚饭,拖着元宝回到后屋,锁上门窗,又把元宝往床上一塞,放下床帐,犹豫了片刻,睡在了外侧。
“儿子,天气不好,咱们早点睡吧。”
元宝眨了眨眼睛,同情的望着她:“娘亲,要不……还是你睡里头吧。”
桂儿也朝他眨了眨眼,十分气弱的说道:“不……不用了,为娘要保护你嘛……”
元宝似是而非的叹了口气:“元宝才不怕打雷呢。”说着伸出白胖胖的小手拍了拍她:“娘,有元宝在,不要怕喔!”
“谁说我怕了?快睡觉!”桂儿瞪了他一眼,将那只手塞回了薄被里。
元宝十分不以为然,翻了个身又说道:“娘亲,你不如去找爹爹吧,有爹爹在你就不会怕了。”
“爹爹不在。而且……为什么要去找他我又没事?”桂儿有些心虚的回答道。
元宝也不在意,嘀咕了一声“嘴硬”,便又磨磨蹭蹭的在被子里摸到了她的手掌,用自己两只小手仔细的握住,这才乖乖的闭上了眼睛。
这是自他懂事以来便养成的习惯——每到这样的天气,这样山雨欲来的夏夜,只要这样做,就会让自己最亲的人安心一些……
桂儿转过头看着元宝精致的眉眼,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小小的阴影……很温暖啊儿子,她笑起来,儿子儿子,你可知道,你是娘这原以为平凡其实很跌宕起伏的一生里,得到的最大的奇迹!
谢谢你儿子!
终于,在大雨落下之前,桂儿伴随着沉闷的雷声陷入了异样的梦境。
这是一段仿佛曾经来过的地方——
恍惚中,也是这样的天气,她被人搀扶着坐下,眼前晃动的全是琳琅的珠翠,红盖头上的流苏随着走动一丝丝拂在她的脸上,痒痒的,有种说不出的压抑。
再后来,耳边传来了轻盈的脚步声,门被推开了。
那一刻,所有不知明的情绪就好像突然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一瞬间炸了开来——
她能感知心上的震动,身体却不属于自己,就那样在某个不可能存在的地方看着坐在床沿的红衣女子,她正用力的扯下盖头,一件件扔掉凤冠霞帔,只穿着一身素净的白衣,直直的走到那个人面前。
他的脸被烛光挡住了,她听不清他们说话。远处的雷声翻滚着,有急雨打在窗棂上的声音……
她知道她正有满脸的泪痕不曾拭去,却倔强的,一言不发的看着他,随后当着他的面,夺门而出。
外面的雨下的很大,她的身影很快融进了黑暗中。
很难过……很难过……
为什么你不能喜欢我?既然不喜欢,又为什么要娶我?……我那样的努力,都换不回你哪怕一点点的怜惜和……心动么?
单薄的白衣很快湿透了,紧紧的贴在身上,又冷又粘。
但是,她没有跑太远就被追上了,他从身后抱着她,冰凉的嘴唇贴在她的耳畔,反反复复低喃着:“陌陌……陌陌……”
不知不觉间,桂儿已经分不清“陌陌”和自己的界限,只觉得满心酸楚,那些冰凉的雨,一滴一滴落在她的脸上,身上,被抱住的人是她,她就是她。
“放开我!你明明就不想娶我!”她听到自己这样说。
“陌陌……你是我的妻子。”
叹息的声音中带着不可动摇的肯定,他没有说太多的话,但那短短的一句,却如刀刻一般,清晰的传进她的……心里。
他的唇贴在了她的唇上,吻去的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愈来愈深的索求让身体的温度渐渐升高。模模糊糊中,她被抱进了屋里,放在那张挂着凤穿牡丹七重纱帐的华丽床榻上,他的手指灵巧如蝶,轻轻的替她除去湿透的白衫,她看到自己的肌肤在烛火下发出诱人的光泽……
桂儿觉得连呼吸都急促起来,明明知道是梦,却依旧不安和期待着……这样的景象似乎和某一部分记忆重叠,,来来去去,真真假假,扰人心旌……
是不是……新婚之夜?
是不是……韩烬?
想到韩烬的时候,眼前的旖旎突然间都变了模样。那个修长的身影俯□,她却赫然看见了他手中闪着寒光的刀刃。尖利的刃尖扎进她胸口的时候,大团的血花涌了出来,没有疼痛,没有叫喊,眼前的画面却变得狰狞,巨大的落雷炸开,撕开的黑暗中是无数扭曲的尸体和凝固的鲜血。新房不见了,什么都不见了,污浊的血雨中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
桂儿豁然间坐起身来,双眼定定的望着纱帐外的屋子,夜色让一切摆设都变得朦胧,可偶尔划过的闪电却又把一切照的雪亮。瞬间的光影交替不但没有让她从梦中的惊悸中平复,反倒让心口的跳动更加剧烈。
猝不及防的雷声让她浑身哆嗦了一下,身边睡的正香的元宝似乎也为被这声音所扰,皱着眉咕哝了一声,却没有被惊醒。桂儿看了他一眼,勉强压抑下了冲口而出的惊叫,白着一张脸,轻轻的下了床。
她什么都不怕,平生最怕的,就是打雷!
这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因此这个秘密至今为止只有元宝一个人知道。
桂儿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门,冰凉的雨珠打在她的脸上,犹如身在梦中,不真实的感觉浮上心头,直到看到寒光一闪而逝——
混在闪电中的光本就不易看清,再加上桂儿神思恍惚,等到察觉时,数点银光已近在眼前,她慌忙闪开,顺手合上房门,一连串夺夺之声,竟有数十支模样怪异的银针钉在了门上。
桂儿一惊,眼角瞥见一团黑影朝她扑来,飞脚踢去,正中对方手腕,武器当啷一声落地。正逢天际划过一道闪电,出现在她面前的袭击者是个面目陌生的男子。桂儿来不及拾起地上的刀,于是一脚踢远,顺势一掌拍向来人面门。
闪电过后的雷声却在此时响起,她一瞬间怔住了,不真实的幻象排山倒海的涌现,手下不由一滞,那人已从靴筒中掏出一把匕首,朝着桂儿插去。
可是,当刃尖离胸口只差一寸的时候,一截染着血的刀尖突然从他胸中探出,凝固了所有的动作,
她眼睁睁的看着偷袭者在眼前倒下,背后的雨幕中出现了韩烬焦灼的脸,他正低喊道:“桂儿,到我这里来!”
桂儿却仿佛被雷声施了魔法一般,只是瞪大了眼睛,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全然不顾身后的屋檐上又跳下一人,手中短剑拦腰斩来。
等韩烬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