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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身床头的少年缓缓的抬了抬睫,看到少女进退维谷的样子,他目光收回,眼睑下盼,屋外阳光渐浓,清风从敞开的门里钻入,将床边小几上的饭菜吹的更凉了些,少年屈膝而坐,他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点在大腿上,他抿着嘴唇,表情莫测。
铜壶滴漏无声微响,细软的薄沙流淌过寸寸如水的光阴,倚床而坐的少年忽然勾了勾唇角,唇边漾出一抹弧痕,他手腕一抬,手指疾点,顿时点过足阳明经处的几处大穴。
百草接连的往嘴里扒饭,见星河始终不动筷子,就干笑着往他碗里夹菜,嘴上避重就轻道,“星河,你怎么不吃饭呢?是哪里不舒服,还是菜做的不合你胃口?”
“姐,是不是吃过饭,我们就可以回去?”星河不答反问。
百草正要组织语言,想着如何回答,却陡然听到“砰”的一声,她抬眼看过去,只见床头的少年直直跌倒在地,半天没有动弹一下,百草搁下碗筷,起身走过去,语声硬邦邦的道,“你没事吧?”
少年躺在地上,弯着身子,脸抵着地面,百草见他不吱声,又问了一遍,语气比先前要和缓一些,等了半晌,少年还是默不作声,百草等的有些心急,用手推了推他,略带不安道,“你到底怎么样啊?”
少年躺在地上,毫无动静,百草慢慢的有些心慌,她俯身去扶他,却看到一张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惊的百草脸上也变了色,顿时道,“你怎么了?”
流川夜满头虚汗,连唇色也极尽苍白,他如宝石般明亮的眼眸里光芒黯淡许多,却掩不住一丝若有似无的捉弄和促狭之意,他轻咳一声,有些费力的道,“你……要……走……就……走。”
百草想要扶他起来,用力扶上他的身子却只感到沉甸甸的无处着力,她想着刚刚烈大小姐恣意说的一番话,又想起自己昨夜的冷嘲热讽,想着流川夜虽然骄横了些,但是那样一个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少爷,除了性格张扬不羁,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在他孤立无援的时候,烈恩雅落井下石,可是自己呢,自己待他又好到哪里去?
这样想着,百草心生歉疚,语声顿时和缓许多,但是不管她说什么,流川少爷声若游丝的只有一句话,“你,要,走,就,走!”
“对不起!我不走了,我保证不走!”
“你不走,本少也不稀罕!”流川夜说完,可能意识到自己语速过快,他别过头,有气无力的咳嗽两声,百草见扶不起他,只好蹲下身子去拉他的胳膊,流川夜这一偏头,脸恰好抵上少女的胸口。
百草耳根一红,但是看着少年虚汗淋漓的样子,心有不忍,也就没有多想。
流川少爷固然年少轻狂,没少做忤逆老庄主的事,但凡老庄主喜欢的事,某少爷一定搞的支离破碎,而老庄主不喜欢的事,某少爷必定会做的尽心尽力。
在老庄主看来,富家公子风流好色,浪荡不羁,做些眠花卧柳的事也不为过,老庄主许可的,某少爷反而失了兴致,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某少爷对男女之事也从最初的毫无念想过渡到懵懵懂懂。
此刻,流川夜无意将脸贴上少女柔软的胸口,少女耳根泛红,少年也耳根发热,他干咳两声,一把推开少女,手一撑地,自己站了起来。
百草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推向一边,她站稳身子,也不恼怒,只是关切的看着少年,“你到底怎么了?”
“要你管!”流川少爷只是凶巴巴的回了一句。百草又想起自己昨夜所说的一番尖锐的话语,越想越觉得自己刻薄,她低了低头,洁白的牙齿轻轻的咬着下嘴唇的一角。
默然片刻,她伸手拉着他的衣角,声音怯弱的道,“流川夜,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你的!其实,你没有我们说的那样难堪,你比我们说的要好很多,有些话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
少年侧目看她一眼,苍白的唇角勾起一抹细微的弧痕,俄顷,少年身子晃了晃,像是支撑不住的栽倒在床上。
跌下去的那一瞬,少年的指尖又一次快速点过大腿足阳明经处的几处穴位,星河恍惚看到少年的手臂略微震了震,至于是什么动作,却没看仔细。
百草扑上前,却只看到少年虚汗淋漓,以及比先前更加苍白的面容,星河见到这副光景,虽然不情愿留下,但是有些话却只能无奈的咽回肚子里。
屋外阳光灿烂,繁茂的草木在地下投出一片片斑驳的光影,此去镜湖山庄二十余里的北邙坡,鸟鸣山幽,寂无人影,只有一片稀稀疏疏的坟冢纵横而立。
☆、【063】青柠,青柠!
其中独有一座孤坟,坟头杂草不生,坟前丈许都是碧青的草木。
放眼看去,竟像是一片经过悉心打理的园圃,碧青的草木间,站着一位身形伶仃的绯衣青年,他沉默的伫立在坟前。
从日落,到月升。
当黑夜吞没了整片大地,在遥远的星光还没来得及铺展过来,那个凝定不动,仿佛站成一方玉石的绯衣青年,只是轻微的一眨眼,顿时有冰凉的液体滚滚而下,那样古井无波的丹凤眼里忽然泛出无可言喻的伤痛和……思念。
“青柠,我总是祈求上苍,用我的余生换你的十年,如果十年太奢侈,一年也可以,如果一年也是一种奢望,那么,只要你能醒来,我愿意用我的余生换你仅存的一天。”
沉默,而后。
“青柠,我当上归云堂堂主,唯一做的一件事就是剿灭霹雳堂,如今,我终于替你报仇雪恨。”
噤声,而后。
“青柠,你知道想当归云堂堂主有多么的不容易,但我还是当上了,哪怕为此不择手段,哪怕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可是,青柠,我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换回你的生命,哪怕只是换回一个短暂的昼夜。”
长久的沉默,长久的噤声。
“青柠,我多么想见你一面,即使在梦中也好,这样的要求算不算……太高?”
荒郊野外的孤冢坟垠间,冷风飘散,月影横斜,比月色更淡的是绯衣青年瘦削的背影,比他的肩背更单薄的是那人沙哑的语声,“青柠,我一直祈求,一直祈求,直到在某个昏暗的夜幕里,我看到一个和你穿着同色衣衫的女子,她的背影看上去和你一模一样。”
绯衣青年任由眼泪流淌,“可是仔细看,仔细看,她跟你一点都不像!”
“青柠,我每日每夜的想你,我的心神都已耗尽。”绯衣青年平伸手掌,在朦胧的月光下端视着自己稀薄的掌纹,“青柠,我已撑不过几年……”
沿着荒郊古岭的深色土地一直走过去,不知不觉中走到一处冷清的庄院,绯衣青年伸手扣门,没多久,走来一对相依相扶的中年夫妇,妇人看到青年,憔悴不堪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她伸手拉着青年,“融儿,这么晚了还来看我们吗?赶紧进屋坐吧!”
“秀姨,我刚好路过这里,就顺便来看看。”绯衣青年淡淡婉拒。
“那进屋喝口水再走吧。”说话的男人看上去不过四十来岁的年纪,但是头上的白发几欲盖住黑发。
“不用了,我就是想来看看你们。”绯衣青年从袖口抽出一张银票,塞到妇人的手里,“如果你们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说,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头发花白的女人反手抓住他的胳膊,“融儿,你前不久才给了我们许多银两,归云堂的弟子隔三差五的不是给我们送米送柴,就是送吃送喝,我跟你霍叔什么都不缺,这些银子你还是留着别的地方用吧。”
绯衣青年听着,只是重复了一句,“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融儿!”中年男人忽的沉声喊了一句,“你对我们很好,连着归云堂的弟子对我们也很好,我跟你秀姨很感激!我们没有别的事,如果有事的话,就是你的事,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你的终身大事……”
“霍叔,堂中还有许多事情等着我处理,我就先走了!”绯衣青年面不改色,说完转身就走。
“陆融止,你给我站住!”中年男人断喝一声,“以前说到这事,你就拿年龄来搪塞,说自己还小,等你行了冠礼,已经是成年人的时候,再说到这事,你哪次不忙?你究竟想逃避到什么时候?”
“霍叔,你知道归云堂人多事杂,我确实很忙。”
“陆融止,青柠二十岁病危的时候,你才多大,那个时候你就想娶青柠,直到青柠弥留之际,明知道她不久于人世,你还是执意不悔!”中年男人脸上浮出一种凄凉的伤痛,“这五年,你对我和你秀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青柠,但是青柠已经过世五年,就算你难以忘怀,又能怎样?”
头发花白的女人听到“青柠”二字,顿时眼圈一红,然而深陷的眼窝却再也流不出更多的眼泪。
“陆融止,我们霍家不欠你的,你也不欠我们霍家的,你和青柠无缘无份,就算她过世,你对我们霍家还是有情有义,但是你也到了娶妻生子的年岁,如果你真的很忙,可以不用来看我们!”中年男人眼睛发红,但是说出的话却是掷地有声,“我们只是希望你早点成家立业,如果你再推三阻四,以后也不用来看我们了!”
“是啊,融儿,柠儿在世的时候,你对她痴心一片,五年过去了,你还这样,你让我们、让我们……”中年女人抹了一把泪,“融儿,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听不进去我们的话,但是你想想,如果柠儿九泉有知,她希望你这样么?”
“那么你觉得她希望我怎样?”绯衣青年负手而立,“如果她能站在我面前,那么,只要她一句话,不论她说的是什么,我都会毫无怨言的接受。”
“你明知道她早已血肉腐烂,只剩下一堆白骨!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中年男人扬手就是一巴掌,“陆融止,我女儿死了,我有心将你当半个儿子,就算我女儿尸骨成灰,你他妈还想做老子女婿吗?”
寂静的院落前,久久的回旋着那一记巴掌的余音,中年男人含悲带愤,“陆融止,你他妈如今好歹也算是一个有权有势的人,你他妈又不缺胳膊少腿,你他妈又不是没人要,你他妈又不缺美人投怀送抱,你他妈怎么就对着亡人不死心呢?老子的女儿就这样把你迷的神魂颠倒吗?”
绯衣青年肩背瘦削,本就单薄的身子被打的摇摇一晃,中年女人怔了怔,她身陷的眼窝里目光迟滞的看了一眼中年男人,随即拉着青年,心疼道,“融儿,你没事吧?”
☆、【064】青柠,青柠!
绯衣青年向后避了避,“青柠性子乖巧,最是顺着爹娘的意思,融儿也会顺着二老的意思,如果秀姨和霍叔遇到看对眼的姑娘,你们让我哪天成亲,我就哪天将人家姑娘娶进门。”
中年男人听到这话,顿时又怒气上涌,“什么叫我们看对眼?是你娶媳妇还是我们娶媳妇?成亲大事,你怎么这样无所谓的态度?”
“姻缘大事,自古以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融儿觉得让秀姨和霍叔做主,没有什么不妥。”
中年女人眼看着丈夫又要发怒,赶紧打圆场道,“融儿啊,你霍叔其实没什么意思,只是成亲以后要和人家姑娘生活一辈子的人是你,所以这事也马虎不得,最起码要选一个你看的过去的姑娘,我跟你霍叔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你如果肯听秀姨一句劝,这成亲的事我们可以帮着张罗,但是这姑娘还得你自己挑,你觉得呢?”
“秀姨的话我会放在心上,今天时候不早,融儿先走了。”绯衣青年转身提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