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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去病深深一躬,再抬起头,眼眸竟带着一丝疲惫。
“去病铭记在心。”
……
落苏谷的画面,渐渐远去。
往前望去,狂风卷起草流,如连绵的海洋,一望无际的空荡荡,心像是生起一个洞,空空落落。
前途渺茫,大概如此吧。
转过头,盯着霍去病,他的脸随着马车的震荡而变得模糊不清。我探上身去,说:“大情圣,我一直是那个自以为聪明,却其实又笨又冲动的傻瓜。明明知道你是那种将情话信手拈来的****,但还是跟着你走了。既然这样,你能多少表示一下吗?”
他探过头来,嘴角一斜:“表示什么?”
“呃,”他在装傻,我心里念着。才不过几分钟,他便又回到那个玩世不恭的状态。我开始后悔了,想自己要不要跳下马车,奔回费连城的怀抱。
“好吧。”我咽了口干沫,学着他的口气,重复了那段话:
“我的心里全已装满了这样的声音,赶也赶不走,躲也躲不开。怎么办……韩真真,你给我听着,你是我的女人!从此以后,再不许离开我!一步也不可以!”
我抚掌笑道:“哇,真是美丽动人激动人心的情话。我学得像吧,一个字也不差。我承认大色狼真是此中高手,拿捏情话得心应手到炉火纯青。连我这种滴水不漏的大龄剩女,都差些被感动得三月不知肉味。不过,既然说了,多少也来点鲜花巧克力什么的,也不枉我牺牲自己,跟随你回到那个刀光剑影的世界里,是吗?”
他嘴角的笑意更浓,声音都带着玩味:“鲜花、巧克力?”
我叹息:“算了,全然当我没说过。”
他似是实在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一把搂过我,我猝不及防,撞进他怀里,脸色通红:“你……你……你做什么?”
“我正准备亲你,像情人一样。你不是让我表示一下吗?”
“算了,你这种表示,还不如不要。”
“你真是小气又难搞。”他皱起浓密的眉。
我推开他,整理衣物:“对,我就是小气又难搞。”
马车正好一个颠簸,我身子摇晃了下,他却乘机再次捞过我的身体,紧紧拥在怀里。我正想说什么,他却猛地用嘴唇堵住我的嘴。
“唔。”我放大了瞳孔,一股热血涌上额头。
他却霸道地将我制在角落中,整个来了个零距离,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狂乱的血脉在跳动。
“不许动手动脚。”我低低吼着。
“都已经决定跟我了,还计较这些作什么?”
“好吧,实话与你说,我跟你走,并不代表什么,我只是……”我寻找着理由,“我只是想长生图的事没有解决……而已。”
“罢了,莫找借口,你喜欢我,是吗?”
“有病先生,你别再耍我了行不?”
“你这小脑瓜里,为何总是冒出些可笑又自卑的念头。”他无奈叹着,嘴唇轻轻落在我的额头、鼻尖、耳垂、唇面……
“你不相信我,难道还不相信你自己?你为何不听听自己的心,它在告诉你,你眼前的男人,爱你爱得发狂,他想你成为他的女人,永远也不离开。”
我渐渐感到酥软温存,连骨头也仿佛开始液化。我有气无力地扶住他的身体,轻声道:“我不信,我看不见……”
“你看不见,那就闭上眼睛听,由我来告诉你。”
我不由自主地倒在马车的软榻上,他靠近我的身体,伸出手,轻捧住我的脸庞,指尖带着热度。我浑身的血液仿佛同时聚集到那一点,如触电般刺刺又带着丝许甜味。
“韩真真,你这个敏感得如受惊的兔子一般的女人,仔细听着,再听一遍,好好听一遍。接下去的话,不是拿你取乐消磨时光,韩真真,大色狼喜欢你,爱你,真心地爱你。行吗?听懂了吗?还会再唧唧喳喳吵个不停吗?”
我不敢睁开眼睛,我的心突然停止了跳动,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是你无意中在电视上听到你买的彩票,中了头奖的那种不可置信的状态。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终于鼓起勇气睁开眼睛。他满是深情地望着我,让我想起了许文强向冯程程表白的时刻,那种眼神装是装不出来的,除非他有影帝一般的演技。
他低下头来,在我耳边呢喃:“瞧,我的话都说到这分上了,你是不是该表示一下。”
“表示什么?”我的声音也变作沙哑,我想我快晕过去了。
“死了都要爱,就像你唱的。”他的唇落在我的唇上,似有似无地磨蹭着。声音也同样变得沙哑而又灼热,仿佛下一秒便要点燃。
“拿出你在大殿上、战场上,扑入我的怀抱的勇气来,表示一下好吗?”
“先说明,你得堂堂正正娶我。”我不知怎的,忽地冒出一句。
“好啊。”他像是听见了,又像是没听见,双手将我的身体用力一勾,更贴紧他的身体。
“再说明,现在我不会**于你。我崇尚婚前无性。”
“好啊。”又逼上一步。
“还有,你得休了那群大老婆小老婆,让他们全部人间消失!”
“全听你的。”他在我耳边轻磨,声音变作颤抖,“现在说完了吗,可以让我好好亲你吗?”
我怔了下,心脏狂跳如雷,却在瞬间戛然而止,接着,如被点燃了火药般,再难自已,情不自禁地朝他的双唇,狠狠地吻了下去……
“将军,前面有处水源,我们休息……”赵破奴的声音从车外传来,随即他掀帘探进头来,一见到车内暧昧的一幕,脸红耳赤,惊得话说到了一半,连忙缩回头去。
我俩却未理他,只是热烈地吻住对方,相互挑逗,相互纠缠,像是要吸出对方的魂灵,又如千年的藤萝,再也不分开。
我们走走停停,停停又走走,沿途,霍去病如同换了一个人,对我爱护有加,只差是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那种状态。说来也奇怪,习惯了与他嬉笑怒骂的日子,他这一好,反而令我不自在了。
在回归的途中,赵破奴隐身的功夫一流,他与那些侍卫如人间消失般,很少在我与霍去病的视线内出现,似怕打扰了我俩二人世界的气氛。但不知怎的,只要霍去病一挥手,他们又会神迹般地出现,真是当仁不让的人才。
一切完美得几乎没有一点瑕疵,除了我偶尔见到霍去病与赵破奴之间的眼神交流,有种特殊的默契,这种默契总是似有似无地避我远之,让我感觉到了些许不安,但又说不出是什么。
前面离都城不远了。
想必再过一天左右,他便回到都城,成为了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司马,虽然他说愿意为我休了所有的妻妾,他甚至说,待安顿好都城的事,他便与我一起回到落苏谷,过逍遥的日子。但,至今我仍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实存在的。
然而,即便这一切不是真的,光是这些情话,就够我回味一辈子了。
……
听说霍去病回来,汉武帝连鞋也没穿,从床上一路奔到宫门外,吓坏了一片宫女太监。寒风中,他捧着霍去病的手,久久说不出话来,场面颇为感人。
一番离别重逢的表白以后,汉武帝为霍去病在宫内设下房间,说是要他好好陪自己住几天,来个促膝谈心之类的,又立马决定在次日设宴招待霍去病,说是为他洗去风尘和霉气。
第二天很快到了,我也有幸受到邀请参加宴会,这是我第二次进入皇宫。
大殿还是那么气派,人还是那么多,侍卫还是那么面无表情,所有人该干吗就干吗,一群人似乎活得生龙活虎、有滋有味,并没有因为霍去病的到来或是离去而改变什么。汉武帝英气勃勃地坐在龙椅上,双眼恢复了深沉精厉,天生帝王相。边上坐着一位头戴凤冠的大美女,我偷偷瞟上几眼,她的目光柔柔与我相遇,却透着无形的力量。
这便是卫子夫吧。那位历史上著名的灰姑娘,这是我头回见到她,果然美中带刚,与众不同。想必,在这血腥的后宫生存,不是一般人能支撑得了。
正式的宴会开始,一片官话套话泛滥,大多是说霍大司马吉人天相,如有神助才能安然无恙之类的。汉武帝更是大大发表了一通相思之苦的感言,表示失去霍去病的日子,是多么的心神不宁、寝食难安,只是说了一大通,只字未提霍去病在离侯山附近古怪遇袭的事,这难免让我心里犯嘀咕,又忍不住朝着霍去病看去,见他只淡淡笑着,心照不宣的样子。
众人又开始谈论再过几日,便是两年一度的甘泉宫狩猎之事。我忽想起,正是这次狩猎,霍去病射死了李敢,造就了历史上最郁闷的皇城惨案,那李敢含冤九泉,连个名分也无,算作悲剧人物。原本我蛮同情这家伙的,老爸李广死在卫青手上,自己又死在霍去病手上……但经历了一系列事件后,知道这家伙并不是个好人,此时,有些兴灾乐祸起来。不过,现代的史学家一直认为霍去病是为了替卫青出气,才故意误杀李敢,此时看来,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离侯山事件,明显是卫青的陷阱,想置霍去病于死地。这舅甥关系竟是如此血腥,让人情何以堪。
想起卫青,这才发现宴会上,不见卫青的身影,自从回到都城,我一次也没见到过他。但听说他抱病在家,安心休养。但到底是为何,我心留疑问。
我闲着无聊,又在人群里找着公孙弘的影子,果然见他与宝贝女儿公孙芷一脸郁闷地坐在一侧,并朝我投来咬牙切齿的目光,我也毫不退却回投以辛辣的眼神,还特意朝霍去病又坐近了三分。
公孙老头晃晃悠悠起身走到殿中,说了番冠冕堂皇的话,大家忙着吃喝,也没啥人理他。直到他贼眼开始溜溜,我暗念“不好”,心想:“这老家伙,肯定又要使诈了。”
他果然清了清嗓子开始向汉武帝禀奏:“霍司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此回霍司马的爱妻玉奴不幸罹难,臣之女公孙芷年方十七,风华正茂,臣斗胆奏请圣上,成全爱女与霍司马一段美好姻缘。正好冲喜以解霉气。”
他这一说,殿上可炸开了锅,众人连声应和,霍母卫少儿更是激动万分,忙着起身向刘彻表明心迹,说这样的姻缘可谓天作之和。
刘彻面不改色,只淡淡向霍去病转过身问道:“爱卿,你意下如何?”
霍去病起身正想回答,我跃上前,大声喝道:“没有如何,谁想嫁给霍司马,老娘和她拼了!”
这一喝,即刻镇住全场,所有人僵成一块冰,有的嘴张一半没合上,有的半口酒含嘴里汩汩往外流,殿上沉默了半分钟,不知谁先发出声,顿时一片哗然。
刘彻挥手示意所有人安静,只浅扬唇角,淡然道:“韩真真,怎又是你?”
“禀报陛下,就是我。”我一脸坦然。
“好,说说你何出此言?”
“霍司马是我的男人,他只能娶我一人。他已经把他家大小老婆都休了,现在也不会娶新老婆,除了我。我绝不允许第三者插足,想都别想!”
我的声调是很坚定不移的,我甚至还摆了一个英雄就义的造型,来强调这种决心。大殿重新安静下来,可能大家已经无法用传统儒家价值观来评价我的作为,所以干脆无语。算了,我成了儒家道德沦丧的典范,人至贱则无敌,他们可能是这样想的。
我环视了圈人群,忽然想起那精神洁癖的董仲舒怎不见了。若是他在,必定会上来说一通什么“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妇纲”的狗血理论。我不管,我要向封建大男子主义挑战,为古代妇女争取权益树立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