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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曹丕与弟弟们交谈之际,从他们的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浑厚的声音,“子桓原来在此。”
三人回头一瞧,但见来者正是他们同父异母的兄长曹昂。曹昂相比一个多月前似乎清瘦了不少,但他的眉宇却又比一个多月前少了几分纠葛,多了几分坦然。由于曹昂比曹丕年长十岁,比曹彰、曹植更是年长十四、五岁。因此曹植一见曹昂便立即跳下栏杆,恭恭敬敬地向其俯身一揖道,“见过兄长。”
相比乖巧的曹植,向来仰慕曹昂武勇的曹彰则像只猢狲似地蹦到曹昂面前,“大哥何时回的许都?此番可带阿彰一起出征乎?”
“可否带汝出征得问过父上。不过吾倒是可以带汝去打猎。”曹昂宠溺的摸了摸曹彰的脑袋,跟着又将视线转向了曹丕道,“阿彰,阿植,大哥有事同子桓说,尔等先到别处玩去。”
“子桓?”曹彰与曹植面面相觑了一下之后,方才反应过来自家的二哥由于快成亲了,不仅提前束了发,而且还拥有了属于自己的表字——子桓。于是两个小家伙当即不再掺和“成人”间的对话,双双吐了吐舌头一溜烟地跑了。
“兄长。”面对曹昂单独谈话的要求曹丕像曹植一样恭敬地先向其躬身作了一揖。但之后他却不知该如何搭腔才好。身为联姻小新郎的曹丕,这段日子总免不了会听到下人们谈论各种有关联姻的事宜。但在诸多风言风语之中,曹丕曾不止一次听人说起了过大哥曹昂与蔡吉互生情愫的传言。事实上,曹丕第一次见蔡吉也是在大哥曹昂的陪同之下。或许那时的大哥与蔡吉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可曹丕却清楚得记得蔡吉在宴会上因祢衡的无礼之举晕厥时,大哥那惊慌焦急的模样。记得蔡吉出使许都之时,大哥天天去城门口等候的情景。更听说大哥曾为联姻之事丢下人马,一路自汝南飞奔至官渡与父亲争论,结果换回一百军棍。而如今即将与蔡吉订婚之人却是自己,大哥会作何反应,曹丕不得而知。
曹昂看着站在花圃泥地中有些茫然失措的幼弟,心中也是感慨万千。经过前番在官渡的争论,曹昂心知蔡吉与曹丕的联姻之事已不可挽回。但令他更为震撼的却是父亲有关“天下未平,何以为家”的解释。一直以来曹昂都将这句话当做蔡吉同他的约定。可这一次的联姻事件让曹昂终于意识到有些事并不如他想象中的那样。于是在将感情暂且搁置了一段时日之后,冷静下来的曹昂觉得身为兄长,自己有责任在弟弟出行之前给他一点建议。
“子桓何时去东莱?”曹昂张口询问道。
“开春之后便启程。”曹丕连忙低头作答说。
曹昂在打量了一下曹丕之后,突然问道,“怕吗?”
少年抬起头看着兄长,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最后还是沉默地摇了摇头。
“不怕便好。蔡安贞是人,不是妖怪。”曹昂走进花圃拍了拍曹丕的肩膀安抚道。
曹丕显然没料到曹昂会如此表态,不禁诧异地仰头问道,“兄长不怪阿丕?”
“吾为何要怪汝?”曹昂侧头反问道。
“家仆都说兄长喜欢蔡安贞。”曹丕忍不住脱口而出道。
曹昂耳听尚带童音的曹丕谈起自己爱慕蔡吉之事,不禁怅然一叹道,“喜欢又能怎样。吾身为曹家子须继承家业,而汝身为曹家子必须去联姻。”
“兄长……”从未见兄长如此袒露心声的曹丕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罢了,患得患失非大丈夫所为。”曹昂言罢,回过头冲着曹丕语重心长道,“子桓此番只身远赴东莱,虽身负维持曹蔡联盟之重任,但也切记莫要坠了曹家子的骨气。”
“嗯。”曹丕使劲地点了点头,脸上终于也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曹昂与曹丕的这段对话,通通都被不远处的曹操与荀彧看在了眼里。话说自打袁绍将官渡大营委任给袁谭,自己赶赴邺城照看身患重病的幼子袁买之后,曹军的压力一下子就减轻了不少。当然面对袁绍军在兵力上的绝对优势,曹操目前依旧无法发动反攻。不过保持两军对峙的现状倒是绰绰有余。因此在休战的间隙,曹操特地回了一趟许都,一来是向许都的皇亲公卿们彰显他曹操尚有余力,二来也是为了曹蔡联营之事。却不曾想,曹操这边刚面见完汉帝回到府中,就碰上了眼前这兄弟谈心的一幕。
而陪同曹操入府的荀彧见此情形,更是适时地向曹操祝贺道,“恭喜主公,昂公子已然想通也。”
“孤就知晓昂儿一定不会让孤失望。”曹操手撸着长须微微含笑道。其实曹操之前也曾担忧曹昂不能接受事实,甚至就此意志消沉下去。但身为一代枭雄的他终究也只能做到点到为止,不可能将更多的精力分散到儿子身上。好在如今看来曹昂似乎已经认识到了自己身为曹氏继承人所肩负的责任。曹操心口悬着的那块大石总算是放了下来。
荀彧见曹操心情不错,不由顺势问起了之前面圣之事,“主公,而今联姻之事已置办得差不多了,不知陛下是何态度?”
一提起汉帝刘协,曹操的脸上立即浮现出了一丝轻蔑,却听他冷哼一声道,“陛下自然是巴不得孤即刻就将子桓送去东莱联姻。不过孤也向其进言,要让羽林郎中李达与大夫吴硕一同去送亲。”
“让李达送亲?陛下答应了?”荀彧诧异地问道。须知刚满二十岁的李达而今已是刘协身边的一员重要将领。由于李达为人正直、自律,因此曹操虽几次三番想要将其调离禁军,却都没有能够成功。难道曹操能凭这次的联姻将李达调出宫去?
“当然答应了。”曹操说到这儿脸上的轻蔑之色不由更为露骨起来,“刘协小儿一心只想着算计孤,何曾想到孤会乘机反客为主。”
荀彧耳听曹操如此蔑称刘协,心头由不得微微一堵。虽说荀彧在朝堂上一直都以曹操马首是瞻,也并没有像吴硕那般将刘协视作大汉真正的统治者。但刘协终究是汉室的正统象征,曹操越看不起刘协,就代表他越轻视汉室,甚至还可能会因此而萌生取汉代之的想法。毕竟经过袁术、袁绍两兄弟陆续称帝之后,大汉原有的禁忌已然被打破。倘若再有人趁势称帝,想必天下人也会有所准备。然而荀彧在内心深处终究还是忠于大汉的,他之所以会全力辅佐曹操,也是希望能借助曹操的才智武勇为汉室平定天下。可要是曹操成为另一个袁绍的话,那自己的所作所为岂不是在引狼入室?
曹操见荀彧一时间没了声响,以为他是在考虑刘协所作所为的用意,于是便抬手拍了拍荀彧的肩膀道,“文若无须忧虑。陛下等人一心想着借曹蔡联姻分化曹氏一门,其为了促成联姻必会不惜一切代价。先前在宫内,陛下还亲自向孤许诺,一旦子桓与蔡安贞订婚,朝廷便会封子桓为关内侯。想当年卫青、李息、苏武都曾因各自的功勋而受封关内侯。而今一个十二、三岁的黄口孺子未立寸功竟也能受封关内侯。文若汝说此事可不可笑?”
荀彧被曹操如此一问,不禁回过了神来。却见他恭敬地向曹操躬身作揖道,“主公明鉴,而今主公与袁绍相持于。正是因为主公手握汉廷,占着天下大义的名分,故而各方诸侯才会按兵不动。倘若主公与陛下萌生间隙,则会令朝中居心叵测之徒有机可趁。值此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主公切不可因一时之气,而丢了大义啊”
曹操听罢荀彧这番苦口婆心的进言,当即收敛起了脸上不屑地笑容,转而郑重地向荀彧作揖还礼道,“文若言之有理。孤受教也。”
荀彧见曹操如此虚怀若谷,先前的忧虑也随之一消而散。心想曹操刚才之所以会对汉帝有诸多微词,恐怕也是被吴硕等人的奸计给气的。一旦认清了大局,曹操定然不会想袁绍那般去做冒天下之大不韪之事。思虑至此,荀彧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关曹操统治的要事,于是他跟着便向曹操进言道,“主公,豫州阳安郡百姓穷困,且其临近郡县皆已叛变。朝廷若继续向阳安郡加紧征收绵绢怕是会引起民变。故彧恳请主公暂缓征收阳安郡税赋。”
“孤又何尝不知百姓困苦。可文若汝也知晓,如今官渡军粮告急,孤不得不非常之事。”曹操无奈地叹了口气道。
不过面对曹操的大吐苦水,荀彧倒是循循善诱道,“主公明鉴,自古以来君王将赋税分为九等,以距京城的远近作为标准,而且根据归附早晚与治乱的情况订立了轻典、中典、重典三种不同的刑法标准。彧认为阳安郡应该按照归附较晚的边远地区施行法律,赋税从轻,法令从宽。民间的小事,由地方官员因地制宜,自行处理,上不违背朝廷正法,下可顺应百姓之心。等到三年以后,百姓安居东业,然后再推行朝廷的统一法令。至于眼下的困局,主公可先以朝廷的名义向蔡安贞征收粮草与陪嫁,以解王师的燃眉之急。”
曹操听完荀彧一番有理有据的进言,不由陷入了沉思之中。须知为了支持官渡之战曹操特意制定了新的一系列新法令,颁下各州、郡执行。这些法令不仅比以前要严厉得多,而且征收绵、绢也十分急迫。倘若曹操接受了荀彧的进言,免除阳安郡的税赋,无疑是在朝令夕改,自扇耳光。可若是继续加紧征收税赋,又极有可能会像荀彧所言激起新的民变。最终曹操艰难地做出了决定道,“罢了。就按文若所言行事,将已征收的绵、绢一律退还给阳安郡百姓,就说是为了庆祝曹蔡联姻。”
糖耐压指标掠过,不用住院鸟~~~散花ing~~~
另外关于草皮的各种传言,偶只能说这就像向人解释公瑾不是被气死的一样,是桩很坑爹的事~~~。。。
“都没下聘,就要嫁妆。 ~曹孟德还真是急不可耐啊。”黄县的侯府书房内郭嘉咋舌着将曹操以汉帝名义发下的诏书合起摆在了案牍之上。
坐在首座的蔡吉面对郭嘉的揶揄也只得苦笑了一下,回头向端坐一旁的黄珍询问道,“黄从事,进贡给朝廷的粮草准备得怎样了?”
“回主公,五万斛粮食已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启程发往许都。”黄珍连忙拱手应答道。汉代的斛有两种意思,一是重量单位,一斛为一百二十汉斤,折合现在六十斤,三十公斤。二是体积单位,一斛为一百汉升,折合现在的二十升,一斛的粮食折合成重量约为二十公斤左右。当然不同的粮食也有轻重区别。蔡吉所提供的粮草不可能是纯的小麦或粟米,但就算是参合了杂粮,五万斛粮食也相当于后世七、八百吨粮食。这在汉末可不是个小数目。须知当初袁术就曾向前庐江太守陆康索要过三万斛粮食,结果被陆康一口拒绝,这才爆发了后来的孙策讨伐庐江之战。而蔡吉一次性就输入五万斛给朝廷,无疑是解了曹操的燃眉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