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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阳若影 第四部 西江斜阳-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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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有多少年了!他的身体都没曾这麽被人玩弄过的!
天哪!这就是他和林海如少年时期那不打不成相识的〃友情〃的体现吗!
这麽想着,颜承旧万分委屈地看向梅若影,只见那个当事人竟似丝毫不因面上覆盖的涂料而觉得难受,更显得他当时急匆匆出去配药的心情是万分白费,而他被林海如欺侮成这样也是万分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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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如的医术和人品是十分高格的,即使没人保证,梅若影也十分清楚地知道这点。所以颜承旧此刻虽然看起来十分光滑,但应该没有大碍了。
梅若影完全地松懈下来,因为实在没有气力,只能挪动眼珠子看看这边,再看看那边,不知什麽时候,林海如已经停了那不知是哪朝哪代的小曲,空出的一只手正紧紧地握着他的。
帐中人因他的清醒和颜承旧的模样而或欢愉或无奈的此刻,一种烦乱却渐渐清晰了起来。
他不知当如何与突然多出来的父亲坦诚相认,即使彼此都清楚地知道对方的身份。
此刻,司徒凝香的心情大概十分激动悲伤吧。然而他并不能了解这种感情,因为自己毕竟只是一个继承了他真正孩儿身体的外来人。
一缕魂魄,在这世间生存着,单是令自己不再受到危害,单是控制着自己不去伤害别人,就已经是极限了。还怎麽去令别人幸福?
说出真相,司徒凝香那失而复得的喜悦会变得如何?
也许就像是上了天堂不到片刻,又被突如其来的飓风吹落云间,直落到十八层地狱的严冰炼火之中吧。
曾在青阳宫地牢中坦白过一次自己来历的他,难道在来到这个世界多年之後,终於还是要用这个来历去伤害一个老父的心麽?
在目光扫及帐外那几线阳光时,梅若影终於烦乱的思绪突然冻结了,帐帘遮住了许多刺眼的光,可是透过这样厚重的帘幕,他似乎还能看见帐外昏睡着的那人。
是了,要离开这里。既然早已是决定好了的,那就要在这个人清醒前离开。不要再见一面。
他突然道:〃炎叔,请你送我回燕原一趟。〃
〃燕原?你这身体!〃司徒凝香一改适才的沈默,正色斥责道。
燕原离此虽不是十分遥远,但毕竟也已是越过了东齐的边境,入到了北燕的土地,这段路程,凭若影昨夜还奄奄一息的身体,怎麽可以承受。
太过分了!若影应该知道吧,应该知道自己就是他的父亲吧,所以才会显得那麽尴尬,尴尬得简直是手足无措。可是就算他很混乱,甚至於一丁点儿也不想认他这个老父,也不能如此作践自己的身子啊!
这麽想着,司徒凝香愤然道:〃你留在这儿,我去燕原还不成麽。不但我去,聂悯也去!〃
〃呃?〃听不懂他自己去和司徒凝香去有什麽关联,梅若影发出了疑问的声音。
〃你这孩子也真是的,你尴尬难道我们就不尴尬?可有这样逃避的麽。我知道不应该让你一个人流落在外,但不想认我们就罢了,怎麽能这麽胡闹?〃他简直有些火冒三丈了,自己是多麽盼望这个孩子的归来,然而对方却一心一意要从他的视线里离开。
众人都因他的怒气而有些止了呼吸,尤其洪炎,谁知道这个毒王发什麽疯,若是气晕了头,拿出些什麽冰魄凝魂啊飞雪凝香啊之类的当糖豆糖水灌人,还如何了得。
於是洪炎也在一旁劝说着道:〃若影,我看你还是先将养着一段时间再说吧。〃
相形於其他人的震惊或不满,颜承旧则保持着静默,林海如更是一副深浅莫测的模样。
梅若影听闻司徒凝香的责骂,才知道这位长者原来竟然如此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也许是比自己更是忐忑难安。
他心中歉仄更深,深深吸了口气,转头凝视着他,和声道:〃并非如你所想,在与司徒荣及一战前,我就已经让人在燕原准备了些东西。现在要去取了。〃
〃什麽东西这麽重要?〃司徒凝香反问道。
梅若影没有回答,他沈默半晌,终於下定决心,抬起头来,轻声道:〃如果父亲实在担心,就和若影一同前去如何。〃
不知为何,说这句话之前,他原本带着就义般的勇气和坚决,然而说完之後,帐中陷入一片静默,司徒凝香也用着十分古怪的神情看着他。梅若影终於抵不住这过於沈默的压力,他渐渐重又埋下头来。注视在地上,
可那静默竟然一直延续着。
他还待要鸵鸟似的把自己整个埋入林海如的广袖下,却突然又听到林海如在自己耳边,用仅能听清的声音说道:〃我想你应当知道的,在我有生之年,都不会任你自作主张地奔波了。忘了麽,林深不语红梅开。。。。。。我既已经向你坦白,就不会再松手了。〃
似乎为表决心,梅若影觉得那环着自己的手臂越发地紧了起来。
54 父子
顷刻之前,司徒凝香还如烈焰焚身般的愤怒,在这短短一句话之间,就被浇熄。
肩头传来难以辨查的震颤,他不解地看过去,只见与他肩靠肩的聂悯正紧紧拽着他的袖口,这是悯在压抑着什麽难以言喻的感情时的习惯。
直过了一会儿,脑中有一个声音越来越响。
〃父亲。。。。。。〃
那带着些颤的余音反反复复地在他耳边回响。
父亲!
顷刻之中,他只觉得,就算他立时死了,也都没有如此的震撼。那些江湖纷争算什麽,那些和司徒家族的斗气算什麽,眼下都显得那麽苍白无聊。
他是一个父亲,他的孩子在叫他父亲!
真不知当如何形容,就算那些老来得子的老头儿们,恐怕也比不上他如今的心情澎湃,身上也渐渐抖了。
有一种喜悦从心底最深处涌了上来,不但是喜悦,甚至是疯狂。
听到这一声〃父亲〃是如此的艰难。好像是直到这一刻,亲生骨肉失而复得的事实才明明白白摆在眼前一般。
前半生地颠簸离散,困居九阳山上的焦虑悲哀,此时在这一声〃父亲〃之中,在情人的紧靠着的肩旁,全部化成了柔软的飞絮。
什麽都,值得了。
看着窝在徒儿臂下,甚至越埋越深的青年,这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孩子,可知道他两个父亲这几年过的是如何煎熬的生活,在谈论到他时又是带着什麽样的心情?他可知他的那些过往遭遇,是如何让他们悔怒非常?
但是,但是,刚刚还让他如此气愤,现在却让他有种几欲洒泪的狂喜。
这个孩子,莫非是个能控制人心的妖精麽?
聂悯,这就是我们的孩子,你是否也与我此刻有着相同的心情呢?
这麽想着,越发控制不住心内的激动。
但是司徒凝香毕竟是司徒凝香,聂悯也毕竟是聂悯,他们没有冲上前去,更没有老泪纵横。两人一直无声地看着自己的孩子,一个震惊中带着喜悦,另一个木讷中含着震惊。
司徒凝香只觉得双拳握得要紧出血来,在满心的情感就要失控前,他突然冷下脸来,僵硬地道:〃你要去就去吧。〃话音未落,身影已经冲出帐外了。
其实,去定然是要同去的──若影是这麽一个好孩子,以前他无法抚养是天意弄人,难道现在还有谁能阻止他疼爱自己的孩子麽!──就算此刻若影是要上刀山下火海,他也不愿逆了他的心意,更何况只是区区一个燕原!
但是,在此之前,先让他到荒山老林里去发泄一下这无法排解的情绪吧。
聂悯唇边溢出了然和无奈的笑意,其实他又何尝不是?不敢说话,生恐一发声就让旁人发觉自己的失态,他十分有礼地颔首倒退,出了帐子,转身飞步,紧紧追向司徒凝香身後。
这一天,东齐西北某山中的猛禽走兽、花鸟虫石,不知多少无辜的生灵或非生灵,遭殃在了两名状似癫狂的长者手里。
而令过路砍柴的东齐杂役们最为不解的是,其中一位身材高瘦的老者在荼毒生灵之後,似又良心发现,一脸忏悔地回身,为那些倒了霉的兔兔鸟鸟们上药医治。
尤其令人不寒而栗的是,这两位老者的笑容与其说是癫狂,不如说是中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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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下午,一辆马车行於丘陵原野地带,马车外坐了一名黑衣青年,不断催马前进。
此处虽然说接近平原,然而一路上仍旧丘陵不断,石子细碎,十分不平坦,甚至可以说根本就没有路。因为是临时准备的车辆,并不能说十分结实,车轮不堪颠簸,已经坏了两次。
幸亏一路负责赶车杂役的颜承旧工多手熟,一应粗重事务都处理得稳当妥帖,才没有使得这次旅途更加糟糕。
然而坐在车内,即使已经垫了在东齐军营中那种境况下能找到的所有的绒毯,仍嫌不足。
司徒凝香气恼地狠狠一捶车壁,想要发泄心头的担忧和郁闷,却因考虑到无车可换而收束了内力。即使如此,仍然收到了聂悯的冷冷一个白眼。
聂悯正坐在司徒凝香的对面,怀中稳稳地抱着两人的孩子。而梅若影对身周的一切毫无所觉,睡得正熟。
司徒凝香臀下又是狠狠一顿,看到若影搁在聂悯臂弯里的头摆了一下,又被情人小心地扶稳了,终於发作起来,怒骂道:〃这破车。。。。。。〃
聂悯不悦地道:〃已经封住他气海,我俩也都在这里,没什麽问题的。〃
司徒凝香总坐不稳,不耐烦地道:〃谁说有问题了?〃
聂悯笑而不答地看他,一边把脸贴上若影的面颊,轻轻地磨蹭着。他是故意要激着情人,因为昨日的事情让他十分气恼。他记得自己年轻时并非如此冲动,若非和司徒凝香处得久了,又怎会染上这一身并不君子的习气?
司徒凝香见状,终於忍不住,一伸手就要把青年抢过来,道:〃你太狡猾了!就会一个人自己抱。〃
聂悯原本还要再气气司徒凝香,可又怕伤着若影,只好忍痛割爱。
他看着司徒凝香抱着这个失而复得的孩子疼爱有加地上下其手,暗自欣慰,他们这多灾多难的一家可总算团聚了。聂悯理理思绪後说道:〃凝,我想过了,冰魄凝魂虽然无药可解,但并非没有办法将这毒性的发作一直拖延下去。〃
司徒凝香闻言,蹙眉抬眼道:〃拖延的方法自然是有,不然你以为咱们的孩儿怎麽活到现在?但这毒若是不解,恐怕若影着身子一辈子都好不起来。〃顿了一顿又道,〃再说,二月夺命也不是这麽易得的。。。。。。〃
〃咦?你知道?〃聂悯没想到司徒凝香一早就已经想到这个方法。
用〃二月〃药性可以拖延〃夺命〃的发作,若是增大〃二月〃的用量,则可以不断地将毒发时间延迟下去。
〃算了,反正我已做好准备,以後改行植蘑菇也不错。〃说着,司徒凝香叹了一口气,学着聂悯将脸贴上若影的面颊。二月夺命何其难得,若影这些年大概都是靠着异於常人的脉络强自抑制下去,但作为父亲,怎能忍心见他如此强忍寒毒。也幸好,这次自儿子手中抢到的毒菇并没用完。
他心满意足地磨蹭了好一会儿,突然又面色古怪地抬起头来。
聂悯一直没有把目光移开,因而发现情人此刻的神情十分像是吃坏了肚子,於是问道:〃怎麽?要解手麽?〃
司徒凝香冷哼一声,才道:〃悯!难道你刚才对他又磨又蹭的,都没有觉得他的皮肤有什麽异样?〃一边十分好奇地用手指在若影脸上细细地摩挲起来。
聂悯打量着情人若有所思的面孔,突然惊觉到自己到如今竟然还带着易容面具,於是伸手将面上覆着的面具撕了下来。
他所制作的面具和市面上的人皮面具大不一样,薄如蝉翼,十分精巧透气。常常戴着戴着,就忘记脸上还有一层物事。
情人性子急躁,一离开东齐营地就把面具揭下,而他则是忘了拿下。
司徒凝香看到聂悯脱去了那层垂垂老矣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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