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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愣了一愣,那声音低软,言辞恳切,却似字字响起在心头,尤其是那一声“兄台”,让他这只是出卖劳力的大汉也颇觉得是被人尊重,火气便奇迹般的消了去,哼道:“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看在姑娘的份上,那就算了吧。”
“多谢兄台体谅,小二,今日这位兄台的茶我请了。”
听她如此说,大汉反倒不好意思,“这没什么,我自己还出的起,你让她以后莫要这么大呼小叫的就是了……”
江九月倒也不坚持,笑着说了声谢谢,便回身坐下。冲绿柳递了个无奈的笑意。绿柳捂着嘴不敢放下手,深怕一个不小心老毛病又犯了,只是那双眼眸虽然还蓄着泪水,却升起了一丝对江九月的崇敬。
这小小的插曲吸引了茶轩众人的视线,便也没有人发现,二楼精致的雅阁门口开了一条小缝,小二倾身听了一会儿之后,便咚咚咚的跑下楼来,直直走到了江九月桌边,“江姑娘,楼上有位客人想请江姑娘喝杯茶。”
客人?
江九月挑了挑眉,她来泰阳这段日子,并没结交什么朋友,这客人,是何许人也。
“江姑娘,请。”小二礼数周全,伸手为请。
江九月并未迟疑,款款起身,珊瑚色裙摆从膝头落下,炫起了一层淡淡的涟漪,“你们等我片刻。”然后随着小二上了楼。
绿柳下意识的想要问江九月上楼去干吗,他们要等她多久,忽然被卫林一瞪,顿时把话咽了回去,又用手更严实的捂住了嘴巴,一转头,却见江九月已经到了那雅阁门口,小二伸手敲了门。
门一开,江九月的神色便微微诧异。
雅阁大约五十平左右,正中的墙上大大的刻着一个茶字,字形落拓不羁,笔尖精瘦,带着些孤傲和张狂;正中靠窗放着成色上等的白玉桌,桌面上放着考究的茶具,制作小巧的小炭炉上放着一只紫砂茶壶,左侧坐着一人,脸色圆润,身材有些发福,看起来老实到极致,右侧则是一位年轻俊美的公子,斜斜的倒在坐垫撑起的半截榻上,微闭着眼,慵懒邪魅,手中的转球还发出清脆的响声,因为不时的动作,露出了一小节手腕,可以看到手腕上用各地出产的精品玉石穿成的十八罗汉,金老板垂首立在他身后。
“江姑娘,请进。”金瑞闭着的眼睛没睁开,手中的转球也没停下,说这句话的时候哪里有半分请的诚意?
江九月抿紧唇瓣,只是半刻,便挂上了盈盈笑意,迈步而入,姿态随意的跪坐在靠窗边的垫子上,“原来是金公子相邀,荣幸之至。”
“江姑娘尝尝这茶味道如何。”长长的眼睫毛轻轻的颤动了一下,金瑞半磕着眼看了过来,江九月觉得这家伙真是得天独厚,不但锦衣美食,还手段独特,那睫毛竟然比女孩子的都长。
“尚可。”江九月随口道。
金瑞微怔,似有些意外,不过这份情绪立刻便消弭了,手肘支地,懒懒的往上靠坐了一下,金瑞抬起眼帘,看向江九月,“云间春豪,比异邦贡品也丝毫不差,姑娘却说尚可,那姑娘定然是有更好的茶了,何不请在下尝尝?”
江九月愣了一下。她说尚可,根本只是随口,一来心思不在品茶上,所以不曾注意,二来她可以说对茶道一窍不通,也分不出好坏来,贬低了他的好茶也只是无心之失……转而一想,这男人也够小心眼的,不过是一个“尚可”,就要别人拿出好的来,她敢保证,他那句“何不请在下尝尝,”绝对不是单纯的想要尝尝而已。
“姑娘不愿,那便算了吧。”见江九月没接口,金瑞无所谓的笑笑,垂眸,狭长的眼尾向上斜飞,尽显风流。
江九月暗忖一声风骚,道:“我对茶一窍不通,我的尚可和很好根本是一个概念,公子是问错人了。”
“哦?”实话实说换来金瑞的一声诧异,抬头,他望向眼前的少女,打算从她的表情之中看出些蛛丝马迹来,或者她这句话依然只是随口一说?却发现她眉目清朗,眸子纯澈,不用多言便尽显坦荡,意外的挑了挑眉。
“听说今日江姑娘也去了周记船行?”淡淡的,金瑞换了个话题,随手端起茶壶,为三人都泡了一小杯茶,然后少见的伸手为请,一旁的富态男子忙伸手接过,便不再多话。那茶杯玉色纯,可以透过杯子看到茶水色泽,小而精致,和现代的功夫茶有些类似。
“是去了。”江九月没有伸手去接,金瑞便把茶杯放到了江九月面前。江九月却也不主动去端,心想还是别喝了,免得浪费他的好茶,尤其说到这个事情,心中便很是郁闷。
“你想买船厂。”金瑞一针见血的点名了江九月初时的想法。江九月扯了扯嘴角,大方承认:“是又怎么样?”跟这种聪明人玩心计太累,没必要,既然人家都已经猜到你的目的,再躲躲闪闪,未免显得幼稚做作。
不过她的承认,倒在金瑞意料之外,本来他并不在乎她承认与否,现在却不得不对她另眼相看,这女子,似乎与他见过的其他女子,很不一样。
“那船厂我买了。”金瑞还是肯定,自己给自己沏了杯茶,端起轻抿。
“我知道。”江九月皱眉说道,有些不耐烦,暗忖他这样一会儿一句是不是故意炫耀自己能把别人的生意都抢到手。金瑞挑了挑眉,道:“江姑娘似乎很生气。”
江九月闻言,反倒有些好笑了。
“如果你考察准备了一段日子的生意被别人抢了,金公子你会生气吗?”
“我不会。”金瑞道,“生气不太理智,不是我会做的事情。”
江九月笑了一声,道:“你自然不会,你只会使劲浑身解数把生意再抢回来而已。”话一说完,江九月就觉得今日自己似乎有些冲动,这话虽然说的平和,但语气却带了些讥诮讽刺,只是说也说了,总不好再收回来吧?
“你与傅随波很好。”金瑞也不生气,口吻还是一径的慵懒,江九月发现,他似乎很喜欢用肯定句,几乎不会出现发问式的语句,这种人,不是自以为是的厉害,就是胸有成竹,有傲娇的能耐,金瑞显然是后者。
“我与傅公子不过是几日相交,不过他人很好。”江九月避重就轻,实事求是。金瑞对这个问题,似乎也不想多做停留,只若有似无的望着江九月面前的茶杯,漆黑的眸子如暗沉的夜,辨不清楚方向,握着转球的手缓缓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不知他到底在想什么,半晌,就在江九月觉得莫名其妙,打算起身告辞之时,金瑞又开了口。
“你最近在打听寒山松木?为什么?”
“金公子似乎对我的动向十分清楚,这又是为什么?”江九月玩味道。
“日子平静的久了,总会希望来些风浪刺激刺激,江姑娘是这些年来,少有的敢如此明目张胆和我提条件的人,我自然该多多关注。”
“是吗?”江九月知他说的是客栈菜谱一事,可是天知道当时只是无心插柳,到后来金老板找去她不过是顺手推舟而已,竟被他拿来做文章。
这人真是无聊。
金瑞轻轻的笑了起来,笑意蜿蜒到了眼角眉梢,让整个人都看起来鲜活了不少,向前倾身,对江九月道:“你若敢陪我赌一局,我便给你一个机会,你看如何。”
江九月一怔:“怎么赌法?”其实她诧异于金瑞为何忽然想要给她一个机会,但开口却下意识的已然答应了,只是,在她听了金瑞的赌法之后,才隐约猜到他为何会忽然这么说。
“我是商人,自然比如何赚钱,我们就设三局,谁赚的钱多算谁赢,赢了两局的一方为胜,题目我出。”
这样的条件,其实本没什么,但题目他出……依照他往日脾性,只怕今日这机会等于没有机会,不过是想寻些乐子吧?不过,对于金瑞这种油盐不进的家伙,这样的机会只怕也是唯一的机会。
“赌注。”江九月吐出两个字。
金瑞挑眉,似有些意外,仔细一想,却又觉得她这样的选择才是正常,“你如赢了,我便将船厂和雪寒山都送给你。”
“我若输了呢?”
“输了么……”金瑞垂下的眼睫印下一片暗影,笑道:“你若输了,就以身相许吧。”
以身相许?
江九月意外的高挑起一道柳眉,确定自己绝对没听错,所以现在,她该大骂金瑞无耻,摆明了挖坑等她跳,还是万分激动自己居然值一坐山的价值?据说有十万两那么多,折合人民币三千万呢。
“我不急,江姑娘可以慢慢考虑,等想清楚了,再答复我也可以。”
“不必了。”江九月道。
金瑞笑笑,“姑娘若是不敢,那便算了。”而话音刚落,却听江九月吐出三个字,掷地有声:“我答应。”金瑞,让她沉寂的心灵难得激发了一份战意,这不是冲动,若赢了,得到她想要的东西,若输了……以身相许便以身相许,只要守好了自己的心,别像母亲那样,对一个烂到家的男人至死方休,最终,她还是会得到自己想要的,输赢的结果都是一样。
金瑞道:“既然如此,还请秦大人为我与江姑娘做个见证。”
江九月这才知道原来一直与他们坐在一起的富态男子竟然就是泰阳县令秦大人,心中虽不可思议,面色却十分平静,同他见了礼。
秦大人也忙回了礼,对金瑞道:“金公子都说了,那我就为二人见证一下,可要立书契约?”看他们相处姿态,江九月知道自己得秦大人如此礼待,还是拖了金瑞的福,神色平静的转身,望向金瑞:“可以。”
金瑞却道:“不用,我与江姑娘击掌为约。”话落,抬起左手,手掌向前。
江九月笑了笑,对此人印象微变,暗忖不管输赢,她也绝对不会后悔今日决定,抬手,掌心向前,与他连击三掌。
啪啪啪!
三声昭示他们赌约成立,同时也昭示这第一场比试拉开了帷幕。
当下三人也不再品茶,起身离去。江九月下到一楼,交代卫林送绿柳回香满园,便与金瑞一起离去。
绿柳嘟着嘴十分不满意小姐的安排,她可不喜欢卫林,动不动就瞪她,可是她……她又不认识路。
“你那什么表情,哼!要不是江姑娘,我才不喜欢送你呢,叽叽喳喳的吵死。”卫林这几日去香满园都被这小丫头荼毒,说起这事儿来,胆子倒是大了。
绿柳大大的哼了一声,也不理会他,跑了出去:不送就不送,鼻子下面有嘴,大不了我问路回去。
“喂——”卫林却没想到她脾气这般……就她那傻头傻脑的,若是遇到了坏人咋办?没有停留很久,嘟囔一声麻烦,连忙追了上去。
且说金瑞与江九月出了尚茶轩,没有远走,只是从边上的巷子转到了茶轩之后,金老板推开角门,金瑞示意江九月一起进去,才发现那里该是尚茶轩后院的马厩,几匹骏马站在马厩之中,见金瑞进来,不约而同嘶鸣了一声。
已有小厮牵着三匹马站在马厩边上,一匹通体雪白,两匹枣红马,即便是江九月这样不懂马儿的人都看得出来,这三匹马绝非凡品,只是,看到这三匹马的另外一个意思,却叫江九月又郁闷了起来。
难道他想带她骑马出去?天知道她根本连马都没摸过,也就在电视机里看过而已。
那方,金瑞足尖轻点,蓝衣一闪,一跃而上,手握马缰,原本一直在手中的转球不知道去了哪儿,煞是潇洒,金老板也翻身上马,恭敬的站在金瑞之后。
“呃……”江九月有些迟疑,轻咳了一声,“我们要骑马出去?”此时她这个问题显然有些白痴